沈云傾一躲進去就有些后悔,她是光明正大的進來找人,現在這樣倒像是做了什么見不得光的壞事,但人的本能就是如此,在陌生的環境中,第一反應就是如何先保護自己。</br> 沈云傾剛躲進去,腳步聲已經進了屋子,門很快就被關上了。</br> 她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脫衣服,緊接著她便聞到了藥味兒。</br> 沈云傾一動不敢動,努力把自己當成一個擺設。</br> 過了一會兒,終于有人發出聲音:“笙哥,我剛才查過了,車子被做了手腳,有人故意想讓你出事。”</br> “笙哥,你說會不會是二少爺做的?”</br> “葉老先生現在對您大不如從前,倒是越來越依賴大少爺和二少爺,恐怕葉夫人沒少給他吹枕邊風,再這樣下去,恐怕對笙哥不利。”</br> “笙哥,我們要不要……”</br> 一直都是那個人在自言自語,而被他叫做笙哥的人卻始終沒發生一點聲音。</br> 這人的話說到一半兒,忽然就截住了話頭,緊接著,沈云傾聽到門開的聲音,有人走了出去。</br> 她剛要松口氣,耳邊就響起冷洌低沉的男音:“出來吧?!?lt;/br> 被發現了?</br> 她暗道一聲倒霉,這窗簾的顏色夠深,也夠厚重,她自認為躲在這里不會被發現,沒想到還是難逃一雙銳利的眼睛。</br> 只是這聲音,怎么聽著有點耳熟。</br> 沈云傾拉開窗簾,突然的光線讓她的眼睛有些不適,等她適應了光亮才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上半身是赤果的,只披了一件黑色的襯衫,麥色的皮膚透著張力與性感。</br> 他此時緩緩抬起頭,鷹隼般的雙目如同刀鋒一般,讓人不敢直視。</br> 沈云傾見過他兩次。</br> 一次是她把重傷的他帶回家,那時候他渾身是血,根本沒有半點抵抗力,而且多數時候是昏迷的。</br> 第二次是在海上,他站在船頭,與她隔著兩條船的距離,她只記得他在海風中飛揚的衣襟。</br> 而這一次,也是第一次,她會被一個人的眼神看到想要逃,漆黑的目光,深不見底。</br> 他看到她,目光沒有一絲的波動,只是多了幾分審視,有些邪氣的嘴角輕輕揚著。</br> 沈云傾勉強穩住心神,“我來找妹妹?!?lt;/br> 他狹目一瞇,掃向一旁的窗簾,似乎在說,找妹妹找到了窗簾后?</br> 沈云傾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得硬著頭皮道:“我剛才什么都沒聽見?!?lt;/br> 他依然不說話,沉悶的空氣帶著無形的壓力。</br> “葉先生……”</br> “給我倒杯水。”依然是磁性魅惑的聲音,好聽的如同音樂家在演奏樂章。</br> 話被打斷的沈云傾有些不滿,但還是走上前,從茶幾上拿過杯子和水壺,倒了半杯水遞到他面前,一低頭,她看到他左邊的肩膀包著繃帶,地上的垃圾筒里還有粘著血的棉花。</br> 剛才他是在這里處理傷口?受了傷為什么不去醫院?</br> 他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拿起水杯。</br> “上次的事情,多謝葉先生出手相助。”</br> 他拿著杯子的手一頓,然后若無其事的喝了口水,聲音平淡毫無感情:“我們扯平了。”</br> 她救他一次,他也救她一次,就此扯平,以后再無相干。</br> 這也正是沈云傾想要的結果,像葉笙這樣的人,她不想招惹,也招惹不起。</br> 她的表情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裹,輕輕呼出了一口氣,她一向不喜歡欠別人的。</br> “葉先生放心,我剛才真的什么都沒聽到,如果葉先生沒什么事,那我先走了?!鄙蛟苾A沖他點了下頭,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他在身后說道:“等一下。”</br> 沈云傾脊背一僵,握著門把的手縮緊了幾分,她剛才雖然聽到了一些,但她還沒有無趣到會跑出去四處亂說,這對她沒有好處。</br> “把門關上?!甭曇粢廊皇抢淠模钢唤z疲憊。</br> 沈云傾松了一口氣,很好心的關上了門。</br> 葉笙靠在沙發上,緩緩的轉動著手中的杯子,最后放到嘴邊抿了一口。</br> 燙!</br> 沈云傾一出房門就看到沈云環。</br> 她站在那里沖著沈云傾冷笑:“你果然又去偷男人了,我母親就說你喜歡偷男人,我剛才看到有兩個男人進去了?!?lt;/br> 如果不是那張只有六七歲的臉,很難想像這樣的話是出自一個孩子之口。</br> 沈云傾還沒有無聊到跟一個孩子過不去。</br> “我們要走了,你若是不想回去,就留在這里?!?lt;/br> 沈云環咬了咬唇:“我才不跟你們回去,回到那個死地方我就沒有了自由。”</br> 沈云傾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隨你,讓人販子把你拐到偏遠山村,那里倒是有海闊天空的自由?!?lt;/br> 沈云環瞪著她。</br> 沈云傾不理她,獨自下樓去了。</br> 沈云環想了想才跺了跺腳跟了上去。</br> 她不想被人販子拐賣,沈家再不好,但有吃有穿。</br> 這邊的宴席已經結束了,葉家邀請眾人到舞廳里跳舞。</br> 據說葉夫人是交際舞高手,當初就是以翩翩的舞姿贏得了葉老先生的青睞,所以每逢宴會,葉夫人都會和葉老先生共舞一曲。</br> 今天也一樣,葉老先生摟著葉夫人的腰,兩人一起在舞池里起舞,四周不時傳來叫好的聲音。</br> 劉氏也喜歡跳舞,早就拉著沈儒良一起去跳華爾茲了。</br> 沈云傾對跳舞沒興趣,索性就坐下來看著沈云環,免得她再四處亂跑給她惹麻煩。</br> 沈云環對她一直懷有某種惡意,有時候看她的眼神都帶著徹骨的嫉恨,也不知道姜姨娘在她面前說了多少自己的壞話。</br> 沈云傾拿起一粒葡萄,就看到幾個千金小姐正在對她指指點點,熱烈的音樂也壓不住她們的嘲笑聲。</br> “她就是沈家大小姐啊,也不過如此嘛!你瞧她穿的裙子,還沒有我的好看呢?!?lt;/br> “沈家不過是仗著督軍府才發達起來的,聽說這個沈家大小姐還經常往督軍府跑呢?!?lt;/br> “少帥年輕有為又英俊帥氣,哪個女人不思春,沈家的生意怕是她睡出來的吧?”</br> 不和諧的聲音潮水一般的涌了過來,沈云傾吃著葡萄,仿佛沒有聽見,倒是沈云環諷刺的看過來,一雙大眼睛完全沒有同齡人的天真可愛:“你偷男人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lt;/br> 沈云傾懶得理沈云環,只是她有些納悶,她一向不參與上流社會的交際,本本分分的守著她的小咖啡店,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惹得這幾位千金小姐不爽了。</br> 若論長相,她雖有幾分姿色,但這里美女云集,她實在算不上艷壓群芳。</br> 他們沈家的確和督軍府有淵源,但也不是她們所說的那樣不堪。</br> 她們幾個根本就是刻意的詆毀。</br> 沈云傾本不想理會,但那幾個人卻是越說越上癮,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周圍漸漸有更多的人聽到了,猜疑、鄙視的目光不斷的向她投來。</br> 沈云傾沒動,倒是沈云環嘖嘖的叫著:“是不是被人說中了,連句反駁的話都不敢有?”</br> 這些人的話固然讓人生氣,但沈云傾還沒有沖動到要去跟她們理論,壞話說幾句,不會傷她分毫,左耳聽右耳冒全當是聽到人放屁,但這些人激怒她,明顯是想要她出更大的丑,今天這個圈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名流在場,如果她與這些人吵起來或者廝打起來,立刻就會成為上流圈子里的頭號笑話。</br> 更何況,她絕對相信等著她的不止是吵架和廝打。</br> 那幾個千金說得嘴唇子都快著火了,連旁邊看熱鬧的人都覺得無趣,而當而事人就像一塊棉花,無論你多么用力,打上去都是軟綿綿的。</br> “哼,都沒有人請她跳舞,裝什么裝。”某千金用力哼了一聲,口氣里盡是鄙夷。</br> 話音剛落,沈云傾面前突然罩了條黑色的影子,干燥修長的手掌在她的面前打開,溫潤的聲音好聽過現場的音樂:“這位漂亮的小姐,能請你跳個舞嗎?”</br> 沈云傾愕然的抬起頭,很快就笑道:“剛才怎么沒看見你?”</br> “有點事情來遲了?!贝┲簧戆咨餮b的宋成峰,嘴角噙著溫暖的笑容,舉手投足之間彬彬有禮又溫煦如光,“來吧,去跳舞。”</br> 沈云傾將手搭在他的手心上,他合起手掌握緊了,帶著她一起滑進了舞池。</br> 俊男靚女的組合一下就成為了舞臺中心的焦點,剛才用了洪荒之力來說壞話的幾個千金有種被打臉的羞辱,她們沒想到真的會有人邀請沈云傾跳舞,而且還是白馬王子一樣的人物。</br> “他是宋家的二公子,剛剛從國外流學回來?!庇醒奂獾娜艘谎壅J出了宋成峰。</br> “宋家也不是什么有錢人嘛!”</br> “二公子的父親可能不算出色,但他的親叔叔卻掌管著連城的公交、鐵路,甚至是機場,宋氏企業是連城舉足輕重的公司,宋氏企業一動搖,連城的交通都要跟著癱瘓?!蹦侵槿死^續道:“我聽說他叔叔膝下無子,準備過繼宋家二公子做兒子?!?lt;/br> 那幾個女人頓時沒了聲音。</br> 其中一個低聲道:“去跟齊小姐說一下?!?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