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系列怪異的反應讓車夫詫異不已,本來還坐在地上呻吟,轉眼間就健步如飛。</br> 不過車夫逃過一劫,自然是樂得高興。</br> 沐文柏甩了車費給車夫,快步去追那個人。</br> 那人感覺后面有人跟著,腳步越來越快,最后拐進一座胡同,沐文柏會武,自然走路生風,轉眼就把他的去路堵死了。</br> 那人遲疑道:“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難道還想打劫?你的車撞了我,我都不跟你計較。”</br> 沐文柏往他懷里緊抱的紙袋看去,笑道:“兄臺,你這東西哪來的?”</br> 連城禁煙,他竟然會有這么多煙膏。</br>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這是梨膏糖,我買給孩子喝的。”</br> 沐文柏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頓時就被拍矮了下去:“你還是乖乖的說實話,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帶到警察局,這么多煙膏,夠你在里面蹲個十年八年了。”</br> “不要,不要,小兄弟饒命。”那人急忙拱了拱手,臉上現出焦急的神色。</br> “那你快說,這東西是從哪弄來的?”</br> 那人猶豫了半天才吱吱唔唔的說道:“是從一個上家那里買來的。”</br> “買來抽?”</br> “小兄弟你還不知道吧,現在上流社會的人都離不開這個,以前流連于煙館,現在煙館關了,他們礙于面子也不好自己出去弄,更怕獲罪,一個個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無意中認識了一個貴人,他托我買一些,能給我大價錢,我就是鉆了這樣的空子,從上家那里低價進貨,然后高價賣給這些貴族。”那人拱了拱手,哀求道:“小兄弟,我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著這生意養家呢,你可千萬別去告我。”</br> “你這一筆能賺多少錢?”</br> 那人猶豫著,最后伸出五根手指。</br> “五十銀元?”</br> 他搖搖頭:“是五百銀元,這次對方要得多,我也是鋌而走險,這是掉腦袋的勾當啊。”</br> 沐文柏的臉上一下子光彩四溢,眼珠子轉了轉,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像兩個要好的哥們一樣:“不告你也可以,你得帶上我一起干。”</br> “這……”那人明顯遲疑了一下,任誰都不愿意將這樣賺錢的買賣被別人分了一杯羹。</br> “怎么了,不愿意?你若是不愿意,咱們現在就去警察局。”沐文柏作勢就要將他往外拽。</br> 那人急忙求饒:“小兄弟,小兄弟,有話好商量。”</br> 說完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這可是坐大牢的生意,若是被抓了可不是鬧著玩的。”</br> “放心吧,就算進了大牢,小哥也能毫發無損的出來,這些你就不用管了,什么時候帶我去見那上家,再給我介紹幾個老板。”沐文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給我介紹老板,我是不會虧待你的,生意做成了,我分三成給你,若是你被抓進去了,我也能把你保出來。”</br> 那人眨眨眼睛:“不知道小兄弟是何方神圣?”</br> “不瞞你說,我姐夫是凌家少帥。”</br> 那人眼睛撐得老大,急忙拱了拱手:“既然是這樣,我就先介紹一單生意給小兄弟,以后若是出了事,也要煩請小兄弟做保。”</br> “那是當然。”</br> 于術過了幾日來向沐晚報帳,沐晚看了下新開的洋煙館的生意,果然如同預料一般的好。</br>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于術才起身告辭。</br> 沐晚包了一包藥交給映春:“把這個給尤少主送去,傷筋動骨一百天,上次的藥他也該用完了。”</br> 映春笑著接過來:“聽說尤少主已經能下地了,不過還要拄著拐仗,他年輕,身體素質也好,再過一個月就能痊愈了,要是換做別人,那只腳怕是都要廢了。”</br> “災民的事情也要跟緊,但凡有困難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沐晚動用了私房錢救助在泥石流中受災的居民,老太太也自掏藥包,再加上凌慎行的幫忙,災民很快就得到了安置。</br> 映春一走,老太太就差人讓她過去吃午膳。</br> 老太太只叫了她自己,桌了擺著四菜一湯,兩旁伺候的下人也都退到了屋外。</br> 沐晚知道老太太是有話要說。</br> 老太太捏了捏佛珠,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沐晚也不急,微笑的等著。</br> “唉。”老太太嘆了口氣,“我是厚著一張老臉把你叫過來,也是實在沒有辦法。”</br> 沐晚已經猜到是什么事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br> “督軍的病反復的厲害,這些日子經常痛得一夜一夜睡不著覺,先后請了許多大夫,就連洋大夫也請了,但都治不好,有的大夫說督軍是中毒了,可是開了許多解毒的藥都不管用。”</br> 老太太說著小心的看向沐晚,見她眼波平平,不由尷尬的輕咳了一聲:“有些事情的確是督軍的不是,他是越老越糊涂了,對權利和面子又看得太重,我說這話可能是昧著良心,但是沐晚啊,他好歹是希堯的父親,我們做女人的盼著的就是家宅安穩,丈夫順心,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父子反目才是。”</br> 沐晚知道老太太并非自私自利才說出這樣的話,這也的確是老太太的真實想法,老太太一生唯老太爺馬首是瞻,做任何事情都要顧全大局,以凌家的利益為先,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會和著血吞下去,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女人永遠都要靠著男人才能活下去。</br> “奶奶今天不說,我也是打算去看看督軍的。”沐晚笑著迎向老太太頗為尷尬的目光,“奶奶不必覺得過意不去,我既然回到了凌家,就會一心一意的做凌家的媳婦,孝順長輩是我的本分。”</br> 老太太眉眼閃動著喜悅:“沐晚,你當真是這么想的?”</br> 沐晚掩去眼底那層暗芒,笑得如同春花盛開:“自然,我定是要好好的‘孝敬’督軍。”</br> 督軍也沒想到沐晚會出現在他的病床前,屋子里的氣氛頓時就緊張起來。</br> “咳咳。”督軍極為不自然的咳嗽了幾聲,冷下臉道:“你還有什么臉回到凌家,就算老太太肯認你,我也不會接受你這樣失貞的兒媳婦,你滾。”</br> “督軍。”老太太不樂意了,“沐晚醫術高明,既然不計前嫌的來為你診病,你就少說兩句。”</br> “醫術高明?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假菩薩,難道母親真的相信外面那些傳言?她和楚南風雙宿雙飛了這么久,現在還有臉回到凌家,母親接納她就不怕對不起列祖列宗嗎?”</br> “夠了,是非曲直,你真當我這個老家伙不明白嗎?”老太太臉色漲紅,又急又氣的咳嗽了起來。</br> 沐晚急忙扶住她,“奶奶,既然督軍不想看,我還是走吧,免得惹他生氣。”</br> “好孩子,我既然厚著老臉把你叫來,就料到他會是這個模樣,你不用怕,一切都由我來替你做主。”老太太拍拍沐晚的手,又轉向督軍:“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不想好好治病我們也沒辦法。”</br> 督軍此時突然又覺得疼痛,四肢仿佛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他顧不上數落沐晚,疼得縮成一團,頭上滲出大片的冷汗。</br> 沐晚在老太太鼓勵的眼神下走上前,督軍已沒有了反抗的力氣,只能由著她替自己號脈,又用針管抽了一點血樣。</br> “怎么樣?”老太太焦急的詢問。</br> 沐晚搖搖頭:“督軍的病癥確實蹊蹺,像是中毒又不太像,我取了他的血液回去診斷,三天后會有結果,我先拿一些止痛藥過來,可以暫時緩解疼痛。”</br> “你有心了。”老太太欣慰的點點頭,“真是個好孩子。”</br> 沐晚不好意思的垂下頭,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她不是什么好孩子,也不是活菩薩,面對這個害死她腹中孩子的罪魁禍首,她的心底只有升騰的殺意。</br> 外泄的情緒不過一瞬間,任誰都無法察覺,沐晚扶住了老太太,依然笑得溫順體貼。</br> 回到桂花苑,映春就同她說起慕凌飛的事情。</br> “那個慕小姐嫁進凌家,卻連少帥的面都見不到,每次巴巴的跑到少帥的別苑門口,無一例外都被趕了回去,現在大概是心灰意冷了,天天泡在外面的舞廳里,老太太訓了她幾次,她卻不知悔改,還說那是她的人生自由,老太太氣得索性也不管了,由著她在外面胡鬧,只當凌家沒有這個兒媳婦。”</br> 怪不得慕凌飛一直沒有露面,原來她的私生活這么豐富,她是忙得沒有時間來找她的麻煩。</br> 想到慕凌飛在凌家的處境,豈不是跟這具前身一樣,只是她終守得云開見月明。</br> “你找個人盯著她,一舉一動都要回來告訴我。”</br> “少夫人放心,這事我一定辦得妥妥的。”映春擺好了茶水和點心,“剛才于先生來過,沒什么大事,只讓我轉告少夫人四個字:魚已上鉤。”</br> 沐晚拿起一塊點心咬了口,甜,真甜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