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夫人的話,當時大家所看到的根本不是援軍,而是少夫人讓人做出的障眼法。少夫人離開凌家的時候讓我送了一封信給尤少主,尤少主按照她的吩咐收買了上千的居民,讓他們在山頭上做出了聲勢浩蕩的假象,不但讓楚軍信了,凌軍也信了。”</br> “真有這種事?”老太太狐疑的看向督軍,若是映春所說的是真的,督軍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多援軍的到來,他會不派人調查清楚嗎?還是說督軍明明知道卻故意不說出來。</br> “既然楚軍信了,為何沐晚還要和楚南風離開?”</br> 映春答道:“那援軍畢竟是假的,楚南風生性多疑,一定會派人去探個究竟,若是他知道援軍不過是一些手無寸鐵的居民,他一定不會放過凌家軍。楚南風單戀少夫人,少夫人卻對少帥忠情不二,所以,少夫人為了讓重傷中的少帥逃脫此劫,這才委屈求全答應了楚南風。”</br> 映春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老夫人,少夫人為了少帥不顧自己的生死,又為保住少帥和整個凌軍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清白去交換,若是老夫人此時不同意少夫人回到凌家,那就是將一個對凌家忠心耿耿的人拒于門外,以后還有誰會對凌家忠誠,只會讓人心寒啊。”</br> “住嘴。”督軍豁然起身:“真是一派胡言,來人,把這個丫頭給我拉下去斃了。”</br> “我認為映春沒有說謊。”雪秋站出來,“映春只是一個小丫頭,如何會編出這樣的故事,既然這件事有尤少主的參與,那就把他叫過來問問便知。嫂嫂為了大哥連性命都不要,我們卻要將她拒之于門外,若是爺爺在的話,一定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br> 三姨太想說什么,剛張了張嘴,督軍便是一個警告的眼神瞪過來。</br> 三姨太咬了咬唇,最后還是說道:“母親,這件事恐怕另有隱情,我們不如從長計議,我相信少夫人不會背棄少帥的。”</br> “是啊,督軍先息怒。”沐錦柔此時也出聲道:“妹妹雖然被那楚南風掠去了,但這也是不得已啊。”</br> “若是在古代,這樣的女子一定會被休棄。”掠去兩個字成功的讓督軍再次暴發,“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們凌家絕不允許這樣的女人再回到凌家,若她是那個楚南風安排進來的眼線,你們誰能擔起這個責任。”</br> 督軍說完也不管眾人的意見,拂了一下袖子在警衛的簇擁下離開。</br> “唉,這可如何是好。”沐錦柔用手帕輕拭了一下眼角,“我那可憐的妹妹,這些日子在楚家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聽說那楚南風是個陰狠無情的主。”</br> 雪秋聽了這話不由瞪了沐錦柔一眼,以前她還覺得這個二嫂嫂和善,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內宅讓她管理的也是井井有條,但她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想提醒眾人,嫂嫂在段時間里和楚南風不清白嗎?</br> 這事若是換做普通人家,或許不會有這么大的周折,但凌家是豪門,是江南江北六省都盯著的地方,不管沐晚出于什么原因,一個被其他男人掠去數十天的女子,當真沒有臉面再回凌家了。</br> 老太太嘆息一聲:“行了,都散了吧。”</br> 她在竹兒的攙扶下起身往祠堂走去,哪怕心里已經相信了沐晚,可她也要對得起凌家的各位祖宗,若是讓沐晚進門就是玷污了凌家的名聲……老太太拄著拐仗,臉上盡是愁容。</br> 雪秋離開廳堂立刻去了正門,守門的人不肯開門,說是得了督軍的命令,雪秋便貼著門扉喊道:“嫂嫂。”</br> 沐晚聽見雪秋的聲音,不由欣喜的應聲:“雪秋。”</br> 雪秋的眼淚漱漱而下:“嫂嫂,我知道你是為了大哥,為了凌家,父親是個老頑固,他不肯放你進來,不過你放心,我一會就去求他。”</br> “雪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br> 沐晚跪在地上,涼濕的泥土將她的衣裙都浸濕了,凌慎行站在一旁,眼中盡是不忍。</br> “嫂嫂,奶奶還是愿意相信你的,只是怕沒法跟凌家的祖先交待。”</br> 沐晚明白,出了這樣的事情,老太太也很難做。</br> “沐晚,起來。”凌慎行突然伸手將她扶起來,眼中蒙上一層戾氣。</br> “雪秋,回去告訴督軍,我會帶著沐晚另尋住處,不會再打擾他們凌家,讓他好自為之。”說完一把將沐晚抱了起來,轉身回到了車上。</br> “跪也跪了,他們既然不肯松口,那就罷了。”凌慎行拿來毛巾給她擦拭著濕透的裙子,一雙眼睛十分平靜,“我在城西那里有一處屋子,地處偏僻也安靜,你正好住在那里安心養胎,至于凌家的事,你不用再管了,你是我凌慎行的妻子,無論身處何地,無論別人認也好不認也好,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們若是執意如此,我凌慎行便與凌家劃清界限一刀兩斷。”</br> 凌慎行的大手攥緊了她的小手,目光認真清澈,完全不似在說笑。</br> 沐晚之所以會委屈求全,不惜在凌家門口下跪,就是怕凌慎行會做出過激的事情,她不想把他的前程和自己,擺在面前讓他來做選擇題。</br> 她知道他的鴻鵠之志,也知道他的深情厚誼,但凡能夠雙贏,何必要讓他為難。</br> 沐晚輕嘆一聲:“你是知道的,我不愿意讓你和家里鬧翻。”</br> 他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吧,現在不過是權宜之計。”</br> 凌家就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礙于面子和禮數也不會輕易松口,更何況督軍對于當時的事情最清楚不過,若是讓沐晚回去,以后怕是再難以公公的身份面對沐晚,也無法以父親的威嚴來約束凌慎行,總之沐晚想回凌家,當真不易。</br> “既然這樣,就去你那處房子看看吧,換一個住處也是換一份心境。”</br> 凌慎行見她神情怡然,沒有絲毫委屈傷心的意思,知道她想回凌家也不過是怕自己左右為難。</br> 于是關上車門讓李和北開車,直接就去了城西的房子。</br> 這是一座二進的小院,就在山腳下,四周還有許多高高低低的房子,圍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生活圈,據說住在這里的多數是漁民,風氣純樸。</br> 外面又下起了雨,李和北和紅袖都撐起了傘。</br> 沐晚打量著面前這座干凈雅致的小院,一進門是一座青石的影壁,上面雕刻著懸空寶劍的圖案,穿過影壁,院落穿堂三間,上房三間,東西配房各三間,屋頂覆著灰瓦,連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四合院。</br> 這院子的大小只比桂花苑大那么一點,但收拾的十分干凈,角落里種滿了綠植和杜娟花。</br> 迎面一個管家模樣穿著青衫的男子迎面走來,他是這個院子里的管事,是凌慎行身邊一個副將的父親,這個院里的廚子和下人,他們的丈夫或者兒子都在軍中任職。</br> 凌慎行平時很少來這里,據說有人要給他送一個小妾,順便還送了院落,他將院落留了下來,那個小妾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br> 沐晚不免取笑他:“若是那小妾留下就好了,我平時也有個做伴的。”</br> 凌慎行道:“現在去娶幾個回來也不晚,不知道夫人喜歡什么類型,是要賢淑的,還是要貌美的,還是會巴結奉承的?”</br> “那個慕凌飛不就挺好,現在都叫她一聲三夫人呢。”沐晚挑了挑眉梢,“說起來三夫人可是新婦,少帥該時時寵著才對。”</br> 被人捏住痛腳,凌慎行也忘了調侃,立刻為自己喊冤:“我怎么娶的她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一覺醒來就被別人告之多了一個姨太太,這真是天大的冤枉。”</br> 沐晚嗔他一眼,絲毫沒有領情。</br> 兩人說話間,宅子里的傭人們相繼過來問安,沐晚看了一眼,所有的下人加在一起大概有十幾個,倒也夠用了。</br> 凌慎行介紹了一下沐晚,并且告訴這些下人,以后這個宅子里由沐晚做主,大家紛紛叫了少夫人又聽凌慎行說了幾條規矩,這才退下。</br> “以前在桂花苑的時候,習慣了身邊有紅袖和映春兩個人伺候,現在也想把映春帶在身邊。”</br> “我一會就讓李和北去將她接過來。”</br> “多謝少帥。”沐晚輕哼了一聲。</br> 映春知道她回來的事情一定會跑到老太太和督軍面前陳述實情,若是繼續留在凌府,督軍必然不會放過她。</br> 聽出她口氣中的揶揄,凌慎行上前抱著她哄慰:“為夫心里只有你一個,等你一回去,我就把那些二夫人三夫人統統休掉。”</br> 沐晚只是故意酸他,怎么會不知道慕凌飛嫁過去是為了緩解凌軍當時的處境,于是也沒再難為某人,“讓廚房做飯吧。”</br> 奔波了一天她也早就餓了,已經迫不及待要嘗嘗連城的味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