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慎行。”督軍一急之下,竟然就連名帶姓的沖著凌慎行吼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br> 凌慎行不緊不慢的看了一眼四姨太,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事到如今,知道自己無法脫身,所以想把他也一起拉下水,這個女人的確是他從小就認識的,卻沒想到狠毒至此。</br> 他從來就不了解她,也沒想過要去了解她。</br> “我也想問一問四姨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凌慎行目光如炬。</br> 四姨太掩著臉說道:“我十四歲的時候就跟著你,第一個男人也是你,當初若不是為了沐家的家業,你也不會娶沐家小姐,我們才應該是最般配的一對兒。”</br> 為了沐家的家業?這是連著沐晚也一起挑唆了。</br> 督軍一聽,立刻就想起和四姨太的第一晚,他當時喝得醉醺醺的了,然后被人攙扶著到了一個房間,然后就看到四姨太蜷縮在被子里,身上已經空無一物,他春心大動,快步就往床上去了,因為喝得太多,腳底還絆了下,險些摔倒,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只覺得是銷魂,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br> 第二日醒來,因為宿醉的原因,晚上也不知道控制力道,只看到四姨太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十分嚇人,他只顧著道歉,倒把她是不是第一次的事情給忘記了。</br> 而后來他才知道,原來是四姨太的父親給女兒下了藥送到了他的床上,他雖然有些惱怒,但是想到四姨太的溫柔似水,又覺得不錯,反正他會對她負責。</br> 現在聽四姨太這樣一說,他越發的懷疑,四姨太在嫁給他時根本就不是完壁之身,而那個第一個占了她身子的竟然是……</br> 毫無意外的,凌慎行再次接受到了督軍的怒火。</br> 怪不得四姨太一直針對沐晚,原來還有這方面原因,看來府里的那些流言也不是全無可信,他們說凌慎行和四姨太青梅竹馬,感情“深厚”……</br> “不可能。”站出來說話的是凌雪秋,“父親不要聽她挑撥離間,她分明是走投無路了想把大哥拉下水,大哥每次見到她的時候都是客客氣氣,把她當成長輩,這個女人暗戀大哥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要誣陷他,真的是不知廉恥。”</br> 凌雪秋這樣一蹦出來,還有些沒回過味兒的老太太立刻就說道:“大膽刁婦,自己做了這么多品行不端的事情,竟然還要誣陷希堯,試圖挑撥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你……你……你簡直氣死我了。”</br> 老太太說著就有些氣息不勻,一旁的竹兒急忙替她順氣。</br> 督軍一見老母氣成這樣,聲音也不由由嚴厲而緩和了幾分,目光仍然盯著凌慎行。</br> 凌慎行本來不屑于解釋,但是看到督軍的臉色,他知道督軍八成是相信了,心底不由有些微寒,想當初沐晚親眼看見慕凌飛脫光了衣服抱住他,仍然能夠理性的分析問題,對他的信任毫不動搖,而現在,僅憑一個滿身罪惡的四姨太的幾句話,這個做父親的便懷疑上了親兒子,絲毫沒有去分析一下前因后果,更沒有去細想四姨太的險惡用心。</br> 這個父親,真的是讓他失望至極。</br> “督軍既然想聽解釋,那么我就來解釋一下。”凌慎行斜看了四姨太一眼,“我與冷秋茵雖是自幼相識,但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三十句,至于后來我出國留學,她為何也會跟著去,不得而知。在國外期間,我每日與同學外出寫生,回到住處后也有傭人貼身伺候,并沒有和這個冷秋茵有著過多交集,督軍若是不信,可以隨便將那些人找來詢問,真相是什么,他們自然會如實告之。”</br> 凌慎行一言一詞言之鑿鑿,俊臉上的坦然可照日月:“至于冷秋茵嫁給督軍之后的事情,敢問府上的任何一個人,有誰見過我跟她單獨相處超過一分鐘?”</br> 督軍默然,皺著眉頭不說話。</br> 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沐晚突然站出來,清澈中泛著冷色的目光看向四姨太:“四姨娘如今狗急跳墻,隨意出口誣陷少帥,要知道少帥今日揭露你的種種罪行,人證物證一應俱全,四姨娘口中所說的事情,可有人證物證?如果沒有,這種信口雌黃的事情豈不是人人都可以張口就來,在場的諸位都是心靈目聰之輩,斷然不會有人相信四姨太這種惡意的謊言。”</br> “是啊,你口口聲聲這樣說我大哥,你可有證據?”凌雪秋怒瞪著四姨太,平時她對這位姨娘的印象還算一般,現在看到她只覺得讓人惡心。</br> 四姨太冷笑道:“我們做的都是男歡女愛的事情,哪來的證據,誰還會把事后的床單保存下來嗎?”</br> “你……真是不要臉。”雪秋臉一紅,氣得罵了出來,她一個黃花姑娘自然不好意思再繼續問下去了。</br> “是嗎?”凌慎行突然走到四姨太面前,高大的身影如同巍峨的山峰籠罩而下,無端給人一種壓迫的感覺。</br> 四姨太見他走過來,灰暗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br> 哪料凌慎行說出的話卻讓她面色灰白,朱唇緊咬,眼中的光亮也瞬間變成了死黑色。</br> 凌慎行道:“四姨娘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論姿色,你這蒲柳之姿如何比得過沐晚的松柏之質?論年齡,你這人老珠黃如何比得過沐晚的風華之茂?論心地,你這毒蛇心腸如何比得過沐晚的仁義無雙?論才華,你這一肚子雞鳴狗盜如何比得過沐晚的妙手回春?你樣樣不如沐晚,簡直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我除非是瞎了眼睛才會跟你有那茍且之事。”</br> 被自己最愛的男人扁得一文不值,對比對象還是那個最讓她痛恨的沐晚,四姨太如同風中枯葉,不停的顫抖著,最后喉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br> 而被夸得只應天上有的沐晚就有些臉紅了……她真有這么好嗎?</br> 督軍卻是真的老臉一紅,這“瞎了眼”指的不就是他嗎?他一直被四姨太的美貎和溫柔蠱惑,哪怕是知道她的種種惡行,依然還是相信了她的話,竟然懷疑到親生兒子的頭上了。</br> 這些年,自己的兒子是什么品性,他難道還不了解嗎?如果不是現在和沐晚如膠似漆,可以稱得上是清心寡欲了,以前軍中的高層想要巴結他,不少把美人往他的床上送,他不但把那些人都丟了出來,送美人來的還要挨罵挨罰。</br> 幾次下來,大家都知道他對女人不感興趣,甚至有人說少帥有某方面的隱疾。</br> 更何況,他們如果真的有什么,凌慎行怎么忍心把四姨太逼入如此境地?四姨太明知道大夫人對于凌慎行的重要性,又怎么會下手去害她?</br> 這一切,都說不通。</br> 凌慎行低頭俯視著臉色蒼白如紙的四姨太,他很清楚哪里才是她的弱點,所以這一番話下來,四姨太氣得渾身顫抖。</br> “我從小就喜歡你,為了你做了這么多事情,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四姨太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大吼,臉上本來就沒有化妝,此時被淚水浸得又狼狽又可憐。</br> “你這個賤人,閉嘴。”督軍終于暴怒一聲,抬起腳就踹在四姨太的胸口,這一腳夾著十足的怒火與不甘,結結實實的將四姨太踹出了兩三米遠,她本就身材嬌弱,此時如同紙片般飛了出去。</br> “四姨太。”被兩個警衛押著的錦兒驚叫一聲,用力掙扎了兩下卻沒有掙開,只能無助的哭泣。</br> 四姨太被督軍那一腳踢的直翻白眼,感覺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像一只擱淺的魚,垂死的掙扎。</br> “來人,把她給我關起來。”督軍幾乎是跳著說了這句話。</br> “不必。”四姨太像是瀕死的人,雙眼射出一道精光。</br> 沐晚與她四目相對,從她的眼底看到了一種來自地獄般的決絕,沐晚心頭一震,本能的開口道:“快阻止她。”</br> 結果這句話還是晚了一步,四姨太不知道從哪里拔出一把匕首,在眾人眨眼之即插入了自己的胸口,鮮紅的血液頓時染紅了她紅白的衣衫。</br>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口瞪口呆。</br> 四姨太一雙紅腫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凌慎行,她以為能在這個男人的眼中看到一絲后悔,一絲憐憫,畢竟她愛了他這么多年,但是,他的眼中只有跳動的燈光以及滿滿的鄙夷,那種視她如垃圾般的不以為然讓她覺得心痛如絞,身體上的痛立刻就被掩蓋了。</br> 哪怕她死在他的面前,他也是如此無動于衷嗎?</br> 她的腦中想到的是曾經那些對她來說十分美好的畫面,他的臉一點點從現在的成熟穩重變得青澀,變得幼稚,變成一個六七歲孩子天真的笑臉。</br> 她的嘴象溢出一絲類似于幸福的笑容,嘴角蜿蜒的血跡驚心動魄。</br> 再見了,希堯,再見了,我的青春我的愛!</br> 不過……一切不會就這樣結束的,傷害我的人,終究會有報應。</br> “秋茵。”督軍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驚醒,大步上前抱起了四姨太。</br> 刀子插得很深,正中心口。</br> “秋茵。”督軍眼眶一紅,看到垂死掙扎的人,想到的已不是她犯下的種種罪惡,而是兩人曾經的花前月下。</br> 不管那是真是假,都是他們一起走過的時光。</br> 四姨太眨了眨眼睛,看著督軍眼角流下的眼淚,嘴唇動了一下,終究什么也沒說。</br> 四姨太就在督軍的懷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