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太匆匆看了凌慎行一眼,他卻并沒有看她,那目光帶著十分的嫌棄,就像是多看一眼都會覺得惡心。</br> 她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但仍然不肯承認。</br> “督軍要相信我,我沒有做過這些事情?!?lt;/br> 督軍看著她柔弱可憐的樣子,又想到靜修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突然就聲音一沉:“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繼續抵賴嗎?還不跪下?!?lt;/br> 四姨太從來沒有被督軍如此吼過,此時一驚,面色慘色,不可思議的望著督軍,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仿佛在問:“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怎么忍心這樣對我?”</br> 督軍總算沒有被美色迷惑了眼睛,索性別開目光:“你還有什么可說的,你先是挑唆下人殺害少夫人,事情暴露后又想殺人滅口,不僅如此,你還伙同自己的祖母想要毒害大夫人,你這個女人……你這個女人簡直就是蛇蝎心腸?!?lt;/br> 三姨太見四姨太此時的可憐模樣,心中真是快慰極了,但她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宜說話,只能默默的看著熱鬧。</br> 四姨太被督軍當著這么多的人面罵成“蛇蝎心腸”,一張小臉頓時淚水交錯,委屈的不得了。</br> “四姨娘先別急著哭?!绷枭餍型蝗焕渎暤溃骸耙粫涸倏抟膊贿t。”</br> 四姨太掛著淚水的臉,吃驚的望著他。</br> 凌慎行對督軍說道:“還請督軍移步,再給你一個‘驚喜’。”</br> 督軍知道今天這一出又一出的就是唱給他看的,只要他不護著四姨太,四姨太僅憑其中任何一條罪名都夠拉出去槍斃的。</br> 凌慎行自然也看出了督軍對于四姨太的偏袒,所以,他要讓督軍啞口無言。</br> 凌慎行帶督軍去的地方是凌家的私獄,沐晚曾經把三個調戲雪秋的公子哥關在了這里。</br> 今天這里也只關了一個人,躺在一堆枯草上面,穿著一身臟舊的衣裙,發發凌亂的散落,幾乎遮住了整張臉。</br> 這人正是四姨太的姐姐冷秋霜。</br> 冷秋霜聽見腳步聲,不以為然的睜開眼睛,不知道今天又要給她上什么刑具,但不管是什么,對她來說都不過是皮肉之苦,根本就撬不開她的嘴。</br> 她的神佛一直在冥冥之中保佑著她,受過這些苦痛,她就可以成為真正可以通天庭達地獄的神婆了。</br> 所以,當兩個看守拖著一個人從她面前走過的時候,她有點吃驚的望了過去,那兩人打開她對面的牢門,將一個女子丟了進去。</br> “好好的榮華富貴不知道享受,竟然干出這種骯臟的事情,真是愧對了督軍的一片信任。”看守們拍了拍手上看不見的灰塵,離開了。</br> 那兩人走后,冷秋霜才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兩間監牢之間隔著一條過道兒,牢中光線又有幾分昏暗,但她還是一眼看到那被扔在草堆里的女子,穿著十分華貴的衣物,右手的手腕上還戴著一只碧玉的鐲子。</br> “秋茵?”冷秋霜一驚,雖然那女子的臉被頭發蓋住了,躺在那里不斷的顫抖,但她還是認出這身衣服和鐲子,正是她的妹妹冷秋茵,督軍的四姨太,怪不得那兩個人會說她有好好的榮華不會享。</br> “秋茵,你怎么也進來了?難道楚南風的事情被他們發現了?”冷秋霜身上劇痛不已,還是強撐著扶住欄桿,“我們做得那么隱秘,他們怎么可能發現?”</br> 地上的人似乎動了動,發出幾聲呻吟。</br> 冷秋霜氣憤的說道:“楚南風真是沒用,竟然沒能掠走那個少夫人,我們明明已經計劃的如此周密了,他喬裝成廚師頂替我的名額混進船內,舞會的衣服你也替他準備好了,還故意制造了小混亂,這次打草驚蛇不說,還把我們兩個也一起連累了?!?lt;/br> 冷秋霜憋悶了這么久,終于可以把心里的怨懟都說了出來,不過很快就開始替楚南風說話,“秋茵,你也不要怪他,百密必有一疏,想必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你現在要不要緊,督軍怎么舍得難為你呢,只要你在他的眼前哭一哭鬧一鬧,他立刻就會把你放出去,你不是說,督軍那個老色鬼最吃你這一套嗎?”</br> 冷秋霜獨自絮叨著,絲毫沒有注意到隔壁的屋子里,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此時寫滿了慌張,仿佛在不斷的祈求著“不要說了,不要說了。”</br> 這個嘴巴被捂住的就是四姨太,而她的旁邊站著臉色鐵青的督軍。</br> 親耳聽到這一切,督軍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那個“老色鬼”了,沒想到他一直寵著供著的女人,竟然對外人稱他為“老色鬼”。</br> 而這個冷秋霜一直和楚南風有聯系,大概就是隱藏在連城中的奸細,真正與楚南風私通的人,楚南風這次能夠成功混進凌家的郵輪,這姐妹兩個功不可沒。</br> “松開吧。”督軍看了眼一直捂著四姨太嘴巴的三姨太。</br> 出于避嫌,凌慎行找來了三姨太,三姨太本來就對四姨太怨言頗多,恨不得她立刻就被打入“冷宮”,所以這種事情干起來也是得心應手,一只手捂得四姨太幾乎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br> 此時聽到督軍的話,她便慢吞吞的松開了手。</br> 這個消息簡直是太震撼了,三姨太忍不住一陣狂喜,看著四姨太的目光也充滿了奚落。</br> 四姨太終于可以嘴鼻并用,立刻貪婪的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br> 而還在那里喃喃自語的冷秋霜也終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她隨著打開的那扇門看過來,在看到門后的人時,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活吞了一只青蛙。</br> 半晌,她才看了看那個趴在枯草上的女子,她此時已經起身,雖然穿著打扮和四姨太一模一樣,卻是一張十分陌生的臉孔。</br> 凌慎行對那女子道:“你下去吧。”</br> 女子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br> 這哪里是四姨太,不過就是凌慎行從眾多丫環里頭挑得一個跟四姨太體形和神態相似的。</br> 冷秋霜自從被抓來之后,一直守口如瓶,哪怕是用了刑也撬不開她的嘴,但是,是人就會有破綻,而冷秋霜的破綻就是四姨太,所以看到假的四姨太被拖進來,她就口無遮攔的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br> “秋茵,你……這……這是怎么回事……剛才那個……”冷秋霜已經語無倫次了。</br> 四姨太用一種幾乎是怨恨的目光瞪著她,嘴唇翕合了幾下,終于是沒說出話來。</br> 冷秋霜看到拂袖而去的督軍,知道一切都完了,她親口承認了與楚南風合謀,這種私通外敵的罪名就夠她槍斃幾回了,不但如此,她還把四姨太給連累了,她們姐妹兩個都完了。</br> 面對四姨太怨恨的眼神,冷秋霜頹然的坐在了地上,腦中一片絕望的空白。</br> 凌慎行冷冷看了四姨太一眼,那種嫌棄的眼神讓四姨太如墜冰窖。</br> 看著他逐漸走遠,四姨太突然銀牙一咬追了上去。</br> 凌慎行感覺到身后突然飛速靠近的氣息,倏然轉身,一只手攥住了四姨太的手臂,冷目變冷,警惕的看向她:“你做什么?”</br> “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嗎?”</br> 凌慎行皺眉,完全不明白四姨太在說什么。</br> 四姨太的眼中立刻盈滿了淚水,被凌慎行抓住的手臂鉆心的疼,卻讓她苦笑了出來:“這是你第一次碰我?!?lt;/br> “你這個男人,聰明絕頂,可惜在感情上卻是個遲鈍的。”四姨太望著他,眼中逐漸淀開一抹如罌粟般的微笑,在凌慎行愣神的時候,四姨太突然抓起他的另一只手飛速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難道你不明白我的一顆真心嗎?”</br> 凌慎行的手仿佛摸到了一塊烙鐵,用力的甩開了,同時后退了兩步,幽深的眼睛微微瞇起。</br> 四姨太的話說到這個地步,凌慎行豈能還不明白,他的眼目中涌動著不可思議的震驚,同時看著四姨太的表情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荒謬”。</br> “督軍已經不會再信你了,別跟我?;??!绷枭餍虚_口道:“你意圖殺害沐晚和母親,這對我來說已經是不可饒恕?!?lt;/br> “她們都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女人,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br> “你?你不過就是督軍的四姨太,我的一個姨娘而已?!?lt;/br> 這句話隨意的說出口,簡直就是對四姨太的凌遲,她嘴唇顫抖,“真的就只是一個姨娘嗎?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在國外留學……”</br> “夠了,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绷枭餍胁辉倮硭?,轉身大步走了出去。</br> 四姨太的視線從他的背影落在被他抓過的手臂上,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光芒。m.</br> 她從小就喜歡他,無論別人如何對她示好,她的眼里只有他。</br> 她想盡辦法能夠陪在他的身邊,無論是裝病,還是討好,還是刻意。</br> 小時候,他就是冷冰冰的,但兩人兩小無猜,相處的還算不錯,起碼和別的女孩比起來,她算是最幸運的了,還偶爾跟她說話,和她一起吃東西。</br> 之后,她追隨著他出國,本以為在國外的時候,兩人獨處的時間更多,感情會進一步的發展,但他出國后就報了一個繪畫班,每天早出晚歸的和那些洋人四處寫生,她想見他一面,難如登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