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風一副被她打敗的表情,“好,我出去一趟。”</br> “多謝。”沐晚感激不盡,“我不會跑的。”</br> 楚南風笑了一下,“也要跑得了才行。”</br> 他既然敢出去,就有萬全的把握。</br> 楚南風伸手在天棚上摸索了一下,不知道按到了什么開關,緊接著就掀開了一塊甲板。</br> “楚南風。”沐晚忽然跳過來,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上。</br> 楚南風頓時警惕的看向她,卻見她眨了眨一雙美目:“我想吃雞翅膀,你幫我帶兩個回來。”</br> 楚南風:“……”</br> 這個時候關心吃什么真的合適嗎?</br> 沐晚立刻縮回了手,又乖乖的坐回那個角落了。</br> 楚南風身手利落的翻上了甲板,然后屋子里又恢復了昏暗,沐晚跑到他剛才出去的地方左按西扭卻不得其法,用力推那塊板子也是紋絲不動,最后只能放棄了,果然,他敢出去,就是料定她跑不掉。</br> 沐晚坐下來,深吸了口氣,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希望那幾日在翠云庵的經沒有白念,佛祖保佑有人能夠發現她留在楚南風身上的線索。</br> 舞會仍然在熱鬧的繼續,偌大的舞廳里回響著各種流行的音樂,燈光絢麗的舞池里,一對對男女翩翩起舞。</br> 老太太年紀大,受不了這樣喧鬧的場合,早早的就回房間休息了,倒是三姨太如同場上的蝴蝶飛來飛去。</br> 慕凌飛更是舞場上的皇后,有她在的地方便是光芒四射,只是她遍尋整個舞廳也沒看到凌慎行的身影,心里不由又氣又悶。</br> “慕小姐,能請您跳只舞嗎?”一個打扮成西方國王模樣的男士走了過來。</br> 慕凌飛已連跳了四五只曲子,此時仍然沒有饜足,笑盈盈的搭上對方伸過來的手,很快又滑入了舞池。</br> 此時,一個侍從打扮的人從自選臺上拿了一些食物和水放到了托盤上,腳步匆匆的離開了舞廳。</br> 像他這種侍從應生四處可見,一些小姐太太們不喜歡跳舞便呆在船艙里,隨時都會有人供應酒水和食物,所以他的出現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br> 雪秋在屋子里呆了一會兒就呆不住了,心里惦記著沐晚的安危,又偷偷的跑了出來。</br> 外面的天陰沉沉的,仿佛有厚厚的烏云壓在頭頂,原本平靜的海面開始波濤洶涌。</br> 難道是要下雨了嗎?這場雨應該不小。</br> 她漫無目的在外面亂晃,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不免眼睛就紅了起來。</br> 一個侍從端著托盤從她的面前匆匆走過,她下意識的往一旁讓了讓,抹了把臉上的眼淚。</br> 當她再抬頭的時候,那侍從已經走向了船尾的方向,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在他的后背看到一個熟悉的東西,那是沐晚斗篷上的掃把標致,因為做得很精致,她還拿下來多看了一會兒。</br> 凌雪秋心中又驚又喜,四周望了眼,并沒有看到凌慎行,她生怕那個侍從溜走,只好硬著頭皮悄悄跟了上去。</br> 侍從腳步飛快,很快就拐到了船尾的船艙里,這里比較低矮,兩旁都是貨物。</br> 凌雪秋一直緊緊跟著他,緊張的心在胸口亂跳。</br> 船艙的走廊里,燈光昏暗,這里是船員和下人們的住處,自然比不上上面的寬敞明亮,又窄又小,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兒。</br> 凌雪秋只注意著前面的人,卻被腳下橫出的東西絆了一下,她急忙捂上自己的嘴巴,一手扶住了墻壁。</br> 等她再抬頭的時候,那侍從已經消失不見了。</br> 凌雪秋不敢耽擱,急忙要往回走,沒走兩步,嘴巴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她驚恐未定,慣性的開始掙扎。</br> “雪秋,是我。”</br>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凌雪秋這才安定了下來。</br> “別出聲。”凌慎行緩緩松開了手。</br> 凌雪秋喘了幾口氣,低聲道:“大哥,我看到那個侍從了,雖然我不認識他的臉,但他的后背貼著嫂嫂衣服上的標志,一定是嫂嫂故意貼上去的,她想給我們線索。”</br> 凌慎行剛才看到雪秋鬼鬼祟祟的就跟了上來,結果就見她進了這里面的船艙,這艙里又臟又亂,出入的都是下人,他生怕驚擾到她,趕緊追了上來。</br> 此時聽她這樣一說,凌慎行沉寂慌亂的心突然就喜悅了起來,他看向雪秋指的方向,壓低聲音道:“不能打草驚蛇,你先跟我來。”</br> 沐晚解決了私人問題,靠在角落里望著黑漆漆的船板,海浪的聲音越來越大,郵輪的顛簸也越來越劇烈,隱約還能聽到了悶雷的聲音。</br> 是要下雨了嗎?</br> 沐晚這樣想著,上面突然透進一絲光亮,緊接著楚南風利落的身形便閃身跳了下來。</br> 見她老老實實的縮在那里,像只乖巧的兔子,心情頓時就好起來。</br>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將手里的托盤放下來:“吃的喝的都有了,你先填飽肚子吧。”</br> 沐晚看了看他,沒急著動筷。</br> 楚南風笑道:“你要是不敢吃,我也沒辦法。”</br> 沐晚挽了挽袖子,拿起一只雞翅膀啃了起來,她的吃相算不上優雅,還有些饑不擇食的感覺。</br> 他盯著她吃飯的樣子,不免失笑,聽說她是沐家最受偏愛的女兒,這身上怎么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風范,不過也正因為她處處與那些女子不同,他才會對她上了心。</br> 沐晚啃了兩個雞翅膀,又吃了幾塊蛋糕,肚子已經有些飽了。</br> 楚南風輕笑一聲:“哪有你這樣的人質,心大如斗,這個時候還能吃得下喝得下。”</br> 沐晚抹了一把嘴巴:“哪有你這樣的綁匪,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人質?”</br> “牙尖嘴厲。”楚南風遞了塊干凈手帕給她,“只要你跟著我去了北地,我一定不會虧待你。”</br> “楚少帥就這么有把握嗎?”沐晚嗤笑一聲。</br> “郵輪此時已到了公海之上,早就不是凌家的管轄地盤了。”</br> “雖說如此,但楚少帥還在凌家的船上。”</br> 沐晚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沒有一絲懼怕,甚至有些嘲弄的意味,就像是她已經預感到了什么。</br> 楚南風心頭一緊,已經聽到上面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有許多人聚集了過來。</br> 同時,外面雷聲滾滾,像是天上的神兵在敲擊著戰鼓,轟隆隆的聲音如同催命一般震得人心弦亂顫。</br> 他看向一臉鎮定的沐晚,目色一沉,“你做了什么?”</br> 沐晚學著他的口氣:“楚少帥不妨猜一猜看。”</br> 楚南風長眉一斂,突然將手伸向后背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一個圓形的標致,中間還繡著一個金色的掃把,怪不得她剛才無意中碰了自己一下,竟然是趁著他不防備將這東西粘了上去。</br> 上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重,已經能夠聽到有人在挪動各種雜物的聲音,看來這個地方已經暴露了。</br> 楚南風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沐晚的手臂,用手肘和肩膀將她夾在自己的胸前,沉聲道:“你和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我跑不了,你也一樣。”</br> 沐晚不慌不亂的說道:“楚少帥是北地之主,我不過就是一介女流,用我的命換楚少帥的命,真是一筆超級劃算的生意。”</br> “沐晚,你難道不怕死嗎?”</br> “怕,當然怕。”沐晚背對著他,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但她想,一定是很精彩,“我是死過兩次的人了,所以,再多死一回又能怎樣?”</br> “好,有骨氣,不愧是我楚南風看中的女人。”楚南風剛才還有些銳利的聲音突然就平和了下來,“戰場上子彈不長眼,我也是死過兩次的人,這次黃泉路上能有美人作伴,也不枉死。”</br> 沐晚聽著他這稀松平常的語氣顯然不是唬她玩兒的,這個男人是真的不怕死。</br> 他不怕,她怕呀!唉媽呀,怕死了。</br> 這時,上面的板子被撬動了幾下,不久,就見一束光線射了進來,是那種強光手電。</br> 楚南風將她拉到一邊,那光線正好垂在潮濕的地板上,將這屋子也照亮了。</br> “凌慎行。”沐晚突然間喊道,“我在這。”</br> 凌慎行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上方,臉上的焦急之色顯而易見。</br> 沐晚喊過之后方覺后悔,她剛才看楚南風的腰間鼓起一塊,像是槍支一類的東西。</br> 她又急忙喊了聲:“小心”,嘴巴就被楚南風捂住了。</br> 凌慎行下意識的向旁邊一閃,有子彈破空的聲音撕裂了黑夜的寧靜,那子彈打了個空,直直的向空中飛去,瞬間沒了蹤影,幸虧凌慎行躲閃的快,不然還不被一槍穿透了。</br> 沐晚扭過頭,恨恨的瞪著楚南風,用眼神無聲的控訴他。</br> 楚南風笑道:“真是可惜,不然拉他作伴也是不錯的選擇。”</br> “你是要自己上來,還是要我把你請上來。”凌慎行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如果你敢傷了沐晚,我保證你生不如死。”</br> “少帥放心,我怎么舍得傷了她。”</br> 凌慎行一聽這聲音,倏然臉色大變,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了三個字:“楚南風。”</br> 怎么會是楚南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