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飛氣乎乎的瞪了沐晚一眼：“我看到有些人，咽不下去。”</br> 眼神中滿是挑釁，任由一個傻子都能看出她是和誰不對付。</br> 沐晚正在吃一碗蟹黃釀豆花，突然就感覺一道嫉恨的視線冷冷盯著自己，她抬起頭就看到慕凌飛幾乎要吃人的眼神。</br> 沐晚心下了然，于是放下勺子，一臉委屈的問道：“我可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慕小姐？如果是的話也是無心之過，在這里跟慕小姐說聲對不起了。”</br> 慕凌飛咬著牙，一時被噎得無話可說，她總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她看見他們恩愛的樣子很刺眼吧。</br> “不想吃就不吃，這里沒人求著你吃。”一直沉默的凌慎行突然一個冷刀子的眼神看過來，“別給臉不要臉。”</br> 當眾給他的女兒甩臉色，當他是死人嗎？</br> 被凌慎行罵得這么難聽，慕凌飛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后捂著臉扭頭就跑了。</br> 慕夫人見狀，也只能向老太太和督軍歉意的點了下頭，趕緊追了出去。</br> 在座的人，沒有人覺得凌慎行這幾句話罵得狠過頭，就連最要面子的老太太也是無動于衷，竟然還笑呵呵的向督軍問起北地的事情，好像慕凌飛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樣。</br> “帖子都發出去了嗎？”督軍問劉管家。</br> 劉管家站在一側恭敬的回答道：“回督軍的話，請帖已經全部發送完畢，算下來一共邀請了一百一十個貴客，都是連城的名門貴族，所選的郵輪也是連城最大最豪華的，里面有寬敞的舞廳、餐廳、休息廳，還有大大小小近百個房間。”</br> 督軍聽了十分滿意，笑著問旁邊的四姨太：“秋茵，你覺得怎么樣？”</br> 四姨太溫順的笑道：“一切全憑督軍做主。”</br> 督軍對于四姨太的溫柔與善解人意十分欣慰，忍不住握著她的手道：“你在連城就一個姐姐，回頭讓人去給她送個帖子，讓她也一起去熱鬧熱鬧。”</br> “姐姐自從姐夫死后便深居簡出，恐怕不太喜歡那樣熱鬧的場合，還是別讓她去湊熱鬧了。”</br> “正是因為平時不出門，你的生日才更應該去看一看，不要總是呆在家里閉門不出，女子也要多漲見識，不然不就成了井底之蛙嗎？”</br> 督軍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四姨太若是再推辭就有些矯情了，她是聰明人，自然懂得怎樣拿捏分寸，不然也不會長寵不衰，于是十分感恩戴德的嗯了一聲：“還是督軍想得周到，我一會就把請帖給姐姐送過去。”</br> 三姨太在一旁看著兩人濃情蜜意，心中不由冷哼一聲，凌雪麗悄悄的握住了三姨太的手，沖她搖了搖頭。</br> 多女侍一夫，個個都練就了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的功夫，哪怕再嫉妒再生氣也能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只是三姨太的笑容難免有幾分怪異的扭曲。</br> 自從督軍回府之后，一直都住在四姨太的別苑，哪怕她親手做了餐食請他過來，他都以各種理由推拒了。</br> 三姨太每每想到此都恨得咬牙切齒，連最基本的微笑也偽裝不出來了。</br> “四姨太的生日之后還有一件大事。”老太太笑呵呵的說：“后面的佛堂已經竣工了，敬安大師早就算好了吉日，到時候還要麻煩督軍派人去連山把那些供奉的佛像請回來。”</br> “這真是頭等大事，母親盡管放心，我一定安排的妥妥當當。”督軍說著看向沐晚，“請佛的時候是沐晚去的吧？”</br> 沐晚點頭道：“正是兒媳。”</br> “那就再委屈你一次，親自再去把佛像請回佛堂吧。”</br> 凌慎行有些不滿的皺眉，憑什么苦活累活都交給他媳婦。</br> 沐晚卻笑著說道：“這是兒媳對奶奶應盡的孝道，絲毫不會覺得委屈。”</br> “父親，我也想和嫂嫂一起去。”凌雪秋眼睛一亮，沖著督軍撒嬌，“總在家里呆著好悶。”</br> 督軍不由笑罵：“就你不知道上進，人家都是好好呆在學校里讀書，你倒是每天花花腸子不斷，只想著出去玩耍。”</br> 話里行間雖是責備，但語氣卻含著十足的寵溺。</br> 凌雪蔓和凌雪麗聽了，心頭不由冒出酸意，都是一個父親，督軍卻從來不曾對她們這般平易近人，她們倒是情愿督軍這樣笑罵，可惜督軍連話都很少跟她們說，平時最多也就幾句不痛不癢的關心罷了。</br> “我就要去嘛！”凌雪秋索性賴皮到底，起身走到督軍身邊，抱著他的脖子搖起來，“父親，我要去，我要去。”</br> 督軍絲毫不惱，反倒高興的大笑起來：“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了，你再這樣搖下去，我這脖子就快斷了。”</br> “你這賴皮猴。”老太太也在一邊笑罵，“你父親都答應了，還不趕緊把手撒開，也不怕別人笑話你。”</br> 凌雪秋這才松了手，高高興興的說道：“謝謝父親，父親萬歲。”</br> 眾人見了，也不免都附和的笑起來，凌雪蔓和凌雪麗姐妹更是看得眼紅，但這樣的事情，她們是不敢做的。</br> “外公，我也要去。”弱弱小小的聲音傳來，正是凌雪麗三歲的女兒芊芊。</br> 督軍有些詫異的看過來，凌雪麗急忙捂住了女兒的小嘴，低聲訓斥道：“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么嘴，還不趕緊吃你的飯。”</br> 老太太見了，不免皺眉：“孩子撒嬌是天性，你何必這樣緊張，芊芊，來，坐到外祖母身邊。”</br> 芊芊眨了一雙大眼睛，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凌雪麗，最后搖搖頭：“我不敢。”</br> 凌雪麗和三姨太都變了臉色。</br> 凌雪麗抬手就打了芊芊一巴掌：“外祖母讓你過去你就過去，磨磨唧唧的做什么。”</br> 芊芊被這一巴掌直接打哭了，小孩子不知道輕重，立刻就扯著嗓子哭了起來，她越是哭，凌雪麗越是急，抬手又要去打。</br> “大姐。”沐晚突然出聲道：“孩子怕生，大概不習慣人多的場合，我屋子里正好有些小玩意，不如帶她過去玩一會兒。”</br> 凌雪麗聽了，頓時如釋重負，笑道：“怎么好意思打擾弟妹呢？”</br> “沒關系，反正我也吃飽了。”沐晚已經起身走了過來，她沖著芊芊笑道：“舅媽帶你去玩好不好，舅媽的院子里養了好多小動物。”</br> 芊芊一聽，立刻破涕為笑：“好啊，好啊。”</br> 沐晚于是向老太太和督軍說了聲便帶著芊芊離開了。</br> 小孩子的哭聲一停，桌子上立刻又恢復了安靜，只不過這份安靜有幾絲尷尬。</br> 凌雪秋左右看了看，不免有些后悔，覺得是自己的任性才惹得芊芊大哭，于是主動向凌雪麗賠不是：“大姐，都怪我不好，你別生我的氣。”</br> “雪秋可別這樣說，芊芊平時就不好管教，哪能怪你呢。”</br> 三姨太也道：“三小姐說這話可真是折煞我們了。”</br> 明明都是督軍的女兒，明明都是督軍的老婆，但是受寵和不受寵之間的差距竟然是天上地下。</br> 凌雪秋沒再說什么，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再這樣不分場合了，恃寵而驕可不是她的性格。</br> 這邊沐晚帶著芊芊去了桂花苑，小姑娘興致勃勃的四處張望：“舅媽，小動物們在哪里呢？”</br> 沐晚所說的小動物自然就是她做實驗用的小白鼠。</br> 不過這小小的老鼠在芊芊的眼里也是好東西，圍著鼠籠子轉來轉去，不時用一根小棍子去逗弄，竟然玩兒得十分開懷。</br> 凌慎行回來時，沐晚正坐在床頭，床上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子，已經睡著了。</br> 看到她輕輕拍著孩子入睡的畫面，凌慎行的心頭不由蕩起一陣異樣的感覺。</br> 他走過去坐在她的身后，伸出雙臂環抱住了她。</br> 沐晚噓了一聲：“你別吵到她，剛剛才睡著。”</br> 凌慎行道：“你這么喜歡小孩子，將來我們一定生他七個八個。”</br> “生一個就很鬧騰了，竟然還要七個八個，你一定是嫌命長了。”沐晚嗔道：“其實一兒一女就很好了，所謂的兒女雙全嘛！”</br> “好，那就生一兒一女，女孩子像我，男孩像你，女孩將來學醫，男孩從軍。”凌慎行只是小小的規劃了一下就覺得振奮無比。</br> 沐晚切了一聲：“男孩才不要從軍，我已經受夠了擔驚受怕的日子，可不想再繼續擔心一輩子。”</br> 凌慎行聽了，頓時內疚不已，更緊的抱著她：“你放心，等到天下歸一，一定會讓你和孩子過上太平的日子，不必每天再擔驚受怕。”</br> 天下是會歸一，但絕對不是在這個年代。</br> “阿行。”沐晚柔聲問道：“如果有外敵侵略，你會怎么做？”</br>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凌慎行似愣了一下。</br> 其實現在的形勢并不明朗，周邊有多個國家正在迅速崛起，如果有一天被外敵侵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比如說東洋，他們正在不斷的將自己的勢力滲透進來，其野心和目的并不難猜。</br> 但是有一天，真的面對家國仇恨，他又該何去何從，他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正面思考過這個問題。</br> 沐晚見他一時沉默，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無論你做什么樣的選擇，我都會義無反顧的站在你這一邊，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負天下，我與你一起背負罵名，你得天下，我陪你坐擁江山。”</br> 凌慎行定定的看著她，心潮卻如同潮水般涌動不息，忍不住傾身吻住了她。</br> 一切盡在不言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