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苑里，紅袖把打聽來的消息繪聲繪色的講了一遍，直聽得眾人笑個不停。</br> “那個慕小姐也是不長腦子的。”映春撇了撇嘴，“就算少帥真的在二夫人那里，她也不能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動手打了人家的丫頭，還被老太太給撞見了。”</br> 沐晚靠在小榻子上，“老太太就算撞見了也不會拿她怎么樣，老太太這人最好面子，既然是督軍的客人，她就得好生招待著。”</br> 紅袖道：“雖說老太太沒有說什么，心里肯定已經很不滿意了，那個慕小姐想要嫁進督軍府恐怕沒有那么容易，老太太這關過不去，督軍說再多的好話都沒用，更何況還有少帥呢，少帥又怎么會答應娶那樣一個女人。”</br> “說到底還是少夫人厲害。”映春熟練的沏茶，一雙眼睛烏黑閃亮的，“這招真是一石二鳥，聽說二夫人氣得夠嗆，以后難免會給那個慕小姐小鞋穿。”</br> 其實這件事很簡單，香林得到的是沐晚故意讓侍從傳過去的假消息，凌慎行今天根本沒回督軍府，更不存在去了錦秀苑一說，慕凌飛這樣一鬧騰，算是把沐錦柔給徹底得罪了，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等著看那兩個人撕B的好戲了。</br> 沐晚接過映春遞來的茶杯，抱在手心中暖著。</br> 這時，于術過來了。</br> 沐晚一聽于術來了，立刻坐直了身子，笑道：“快請于先生進來。”</br> 于術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長衫，外面罩著羊毛的馬褂，頭頂帶著兔毛邊的帽子，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清爽，一張臉也是容光煥發。</br> 沐晚想到第一次見于術時的樣子，不免有些唏噓，一個人的精神力可以改變相貎，現在的于術怎么看都是當家掌柜的樣子，眉宇間已經不知不覺的帶著絲威嚴。</br> 這種威懾力幾乎是隨著職位的上升而潛移默化，就像她才去醫院的時候不過是個實習醫生，看到誰都要虛心問好，辦公室里的活更是搶著干，直到后來步步升遷，坐上了副主任的位置，心態也隨之發生了變化，那些小實習生看到她，都會被她的嚴肅模樣嚇到，恭恭敬敬的喊一聲“陸主任”。</br> “少夫人，這是近一個月的帳目。”于術的話打斷了沐晚的思緒，她急忙回過神，拿起小桌子上的帳目開始翻看。</br> 她一邊看，于術一邊在旁跟她探討問題。</br> 藥鋪又開了兩家連鎖，選址是個問題，綢緞裝的店面需要擴建，西餐廳的食材需要上新……</br> 討論完這些問題，沐晚突然說道：“于先生，我有件事情要麻煩你去安排下。”</br> 于術道：“少夫人盡管吩咐。”</br> 沐晚低聲耳語了幾句，于術一副了然的模樣，笑著點了點頭。</br> 等到于術離開時，紅袖忍不住感嘆：“小姐，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您都要成為連城第一女富豪了。”</br> 沐晚合上帳本，笑了笑：“你真是小看富豪了，這點程度還算不上的。”</br> “小姐賺了這么多錢，以后總算可以有所依仗了。”</br> “這還遠遠不夠呢。”</br> 紅袖驚訝：“這，這還不夠？”</br> 當然！</br> 沐晚瞇了瞇眼睛，她要繼續賺更多的錢，那樣才能實現她的目標啊，她心中的宏偉計劃，可是連凌慎行都不知道的，她每每想到也是興奮不已，所以，她需要更多更多的錢來支撐她的這顆野心。</br> 半夜，沐晚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覺唇上一熱，緊接著一只帶著寒意的手鉆進了她的衣服。</br> 她睜開眼就看到熟悉英俊的臉，一瞬間睡意全無，情不自禁圈上他的脖子，回應著他的吻。</br> 她的大姨媽還沒走，他自然不能闖紅燈，抱著她纏綿了一會兒就規矩了。</br> 沐晚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感覺他的胸膛硬梆梆的，身上的肌肉也是繃得緊緊的，顯然忍得很難受。</br> 她心生愧意，低喃道：“再過兩天就好了，到時候……”</br> “到時候怎樣？”他故意逗到她臉紅。</br> “凌慎行。”沐晚怒嗔了他一眼，“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br> 每次她連名帶姓的叫他，就代表著她要咬人了。</br> 好吧，好吧，不要試圖再惹怒這只小兇獸了，不然真的會撲上來。</br> 凌慎行摟著她，大掌輕輕拍著她的背，“我最近都會很忙。”</br> 她點點頭表示理解，自然而然的沒有追問他在忙什么，這么久以來，這似乎成為了她的習慣，公事上，他從不和她談論。</br> 沒想到這一次，他卻主動說道：“連山一帶匪患嚴重，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前幾天剛有一個鹽商全家被害，還有幾家的妻女被強行掠走，至于過往客商被搶的事件更是數不勝數。遼城的戰事剛剛平定，是時候懲治這些土匪了。”</br> 提到土匪，沐晚就想到那天的經歷，哪怕過了這么久仍然心有余悸。</br> “據說那些土匪仗著地理優勢占山為王，軍隊想要徹底的剿滅他們也不是簡單的事情。”沐晚微微側過身看著他，“想必是一場持久戰。”m.</br> 凌慎行摸上她的臉，拇指輕輕摩擦著她嬌嫩的皮膚：“這是自然的，如果能夠一蹴而就也不必等到這個時候，而且這些土匪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著實不好對付。”</br> “他們的武器是哪來的？”</br> 凌慎行眼色一黯，“當然是有人賣給他們的，你可知道連城的尤家？”</br> “尤家？”沐晚搖搖頭，不過馬上腦海中就掠過一道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由微微一震，尤家難道跟尤墨染有關？</br> 很快，凌慎行的解釋就印證了她心中的猜測。</br> “尤家是連城有名的大軍火商，有自己的兵工廠，這些年除了供應我們軍火，還在私下里做軍火買賣，據我了解，那些土匪中有多數山頭跟尤家有關系。”</br> 尤家是做軍火生意的？</br> 一直纏繞在沐晚心頭的許多疑惑也豁然解開了，怪不得尤墨染會去連山一帶，怪不得那些土匪對他都是恭敬有加，原來他們在為這些土匪提供軍火。</br> 可把軍火賣給土匪，豈不是變相的支持他們為非作歹嗎？這些土匪才不會去做劫富濟貧的事情。</br> “鏟草必先除根。”凌慎行抱著她，沉聲道：“如果被我查出尤家和這些土匪有牽扯，我必然不會放過尤家，兵工廠這樣的要塞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比較牢靠。”</br> 沐晚聽著凌慎行的話，一時心緒紛亂。</br> 尤家就算家大業大，卻敵不過一個軍隊，如果凌慎行逮到他們的錯處必然不會手下留情。</br> 尤家要是倒了，那尤墨染？</br> “好了，不說這些了。”凌慎行主動轉移了話題，大概也不想軟玉在懷說些破壞氣氛的話，“聽說今天那個慕凌飛大鬧了錦秀苑？”</br> “是啊，你的飛飛妹妹到處找她的希堯哥哥，最后找到錦秀苑去了。”</br> 這酸不溜的口氣讓凌慎行失笑：“嘴長在她身上，我又管不住。”</br> “你能管得住你自己就行。”</br> “當初她也曾偷偷跑到我的房間來投懷送抱，夫人可曾看出我有半點動搖？”</br> 沐晚對于凌慎行的這份信任還是有的，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和長相，在沒有跟她真心相許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爭先恐后想往他的床上爬，他還能做到潔身自好實屬不易。</br> “哼。”沐晚伸出指頭戳他的胸口，“誰知道有人是不是口是心非呢？”</br> 她本是開玩笑，凌慎行卻忽然認真起來，一只手抓住她四處亂戳的指頭，黑目灼灼的望著她：“夫人盡管放心，我凌希堯這輩子只有你沐晚一個女人，絕對不會再碰其他女人。”</br> 他平時最不信什么誓言，在現實面前統統都是狗屁，可他又是那種不動情則已，一旦動情便無比偏執的人，認定了就再也不會更改。</br> 這樣的情話從他的嘴巴里說出來自是無比震撼的。</br> 沐晚不覺眼眶一熱：“你說話可要算話。”</br> “大丈夫自是一言九鼎。”</br> 沐晚瞧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壞壞的笑了起來：“錦秀苑里的那個怎么辦？”</br> 凌慎行：“你要是不喜歡，我現在就讓她回家。”</br> 沐晚輕輕搖頭：“這門親事是督軍和老太太定的，當初你也是默許的了，無緣無故把人送回去，不但會惹得老太太和督軍不快，還會落了別人的話柄，到時候，我這個少夫人也會被指責心胸狹窄呢。”</br> 她說著，將臉埋在他的胸膛前，語音輕盈：“阿行，我從來沒有這樣喜歡一個人，或許這跟我曾經的愛情觀有所違背，但是，因為喜歡你，這些已經變得不那么重要了，不管你的身邊有多少妻妾，我都相信你剛才說過的話，同樣的，我這輩子也只認定你一個人，不管將來變成什么樣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br> 一番長談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格外近，靠在一起的胸膛，兩顆火熱的心頻率一樣的跳動著。</br> “阿行，如果有一天，我不再頂著這張臉，你還會認識我嗎？”</br> 回答她的是他炙熱的吻。</br> 認得，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認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