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的眼神終于有了波動,幾乎是脫口而出:“沐錦柔呢?”</br> 沐錦柔和沐晚是一同嫁進凌府的,而且嫁過來的這兩年,沐晚備受厭惡,一直是沐錦柔貼身伺候,他突然說他只有她一個女人,沐晚當然是震驚的,這怎么可能呢?</br> 凌慎行似看懂了她眼中的深意,放緩了聲音道:“我從來沒有碰過沐錦柔。”</br> 沐晚眼中的震驚可想而知,不過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暖意。</br> 她想要的愛情不過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放在這個世界,男人多數三妻四妾,花心多情,督軍不就有五房姨太太嗎?</br> 她能和凌慎行兩情相悅,自然也不想去計較這些,沒想到這男人卻給了他一個碩大的驚喜。</br> 那天晚上是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怪不得,初次的速度那么快……咳咳……這也難怪了,第一次初嘗其中滋味,能持久才是怪事。</br> 沐晚的腦子里突然亂七八糟躥出這些念頭,立刻就紅了臉。</br> 她微微垂下頭,有些臊,怪不得沐錦柔遲遲沒有懷孕,原來是這個原因,不過想想也挺悲哀的,自己的丈夫卻從來不碰自己,獨守了幾年的空房,這滋味一定不好受,她這具前身不也寂寞了數載嗎?</br> “還生氣嗎?”凌慎行將她摟在懷中,高大的身軀替她遮住寒冷,偎依在他結實的懷中,只感覺到了踏實。</br> “生氣是有一點的。”沐晚仰起紅通通的臉實話實說,哪個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和一個不著寸縷的女人糾纏都不會淡定,但她還不至于被氣憤沖昏了頭腦,“你當時衣物整齊,腳上的靴子都沒脫,那女人又是從身后抱著你,顯然是你要離開,她倉皇下做出的舉動,我就算眼神再不濟也是能看出來的。”</br> 凌慎行聽了她的話,十分欣慰的吻了吻她的額頭,本以為哄好她需要大費口舌,沒想到她竟然一眼識破,有這么聰明的老婆不知道是壞事還是好事。</br> 不過目前來看絕對是好事,不然今天想開葷就難了。</br> “這里冷,我們回去。”</br> “嗯。”沐晚乖順的點點頭,剛進辦公樓,她便有些猶豫的問道:“督軍不喜歡我,我住在這里,他會不會生氣?”</br> 凌慎行冷笑一聲:“他有什么資格生氣,凌軍這次大勝,你功不可沒,他既有閑心去管那個慕老板嫁女,自不必來管我的事情。”</br> 不怪凌慎行對督軍態度冷淡,作為父親,督軍常年在外征戰,凌慎行從小跟奶奶一起長大,父子感情淡薄,見了面也說不上幾句話,后來再見面,談的便全是軍中的事情了,至于體幾的話自然不會出現在這兩父子當中。</br> 而且,凌慎行因為母親的原因一直記恨督軍,在他眼中,督軍如果不是在母親懷孕的時候娶了姨太太,母親也不會一氣之下削發為尼。</br> “雖說如此,但是四姨太的孩子畢竟是……我又拿不出有力的證據為自己洗脫罪名。”在沐晚的印象中,和這個督軍并沒有多少交集,但可以肯定的是,督軍對她恨之入骨,他最愛的“五姨太”死于她手,他未出事的兒子也死于她手……她甚至可以斷定當初讓人放火燒了蘭心苑的也是他。</br> 這樣的公公,沐晚實在想不出什么能和他親近起來的理由。</br> 似看出她眼中的躊躇不定,他不由握緊了她的手:“不必擔心,一切有我。”</br>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沐晚釋然。</br> 是啊,她何須憂慮重重,她身邊有他,他自會替她解決一切。</br> 老太太對她百般刁難,他不知從中做了多少努力和周旋,不聲不響的就為她排憂解難,而這些他從不會主動說出口,以前她不懂,現在,她了然。</br> 沐晚這樣想著,主動將頭靠在他的胸口,雙手摟住了他的腰,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夜晚的寒風吹打也不覺得冷了。</br> 一生一世一雙人,夫復何求。</br> 凌慎行讓李和北去找了一家旅店,那個慕凌飛睡過的房間,他是絕不會再用了,而這個時候再另避出一個房間也有些倉促。</br> 旅店很快就找好了,兩個上等的房間,就在靠窗的位置,屋子里生著暖氣,一進門就有熱氣撲來。</br> 凌慎行和沐晚住一間,另一間留給紅袖。</br> 旅店里有沐浴的澡池,沐晚終于可以好好洗了一個澡,這些日子在軍營里,用水困難,別說是洗澡了,就連平時吃喝都要節省,她每天也只能用熱毛巾擦擦身子。</br> 現在能舒舒服服的躺進這樣一池熱水,簡直就是幸福無比。</br> 沐晚正沉浸在幸福當中,忽然聽見“吱”的一聲,浴室的門被打開了。</br> 她先是一驚,緊接著便放下心來,這房間里除了她就是凌慎行,能光明正大膽大包天色膽張狂的闖進來的,除了他還能是誰。</br> 沐晚的身子都沉在水底,只有白皙的香肩露在外面,一頭烏黑如緞的長發搭在肩膀上,被水氣氤氳的臉嫵媚妖嬈,看起來就像水中的妖精。</br> 看見破門而入的男人,沐晚立刻往下沉了沉,只把腦袋露在外面,警惕的看向他:“你進來做什么?”</br> 說著,臉更紅了。</br> 凌慎行看她這副樣子,不用做什么妖嬈的動作,就已經讓他玉火難耐,心頭像是有貓抓一般的癢得難受。</br> 他也不說話,迅速脫下了身上的軍裝,在沐晚一臉的驚訝中跨了進來,水池因為他的突然進入而向上升高了許多,他輕輕一動,就有水漫了出去,落在光滑的地面上。</br> “凌慎行。”沐晚咬著唇,控訴的看向她,可一雙被水洗過的眸子卻沒有殺傷力,“你快出去。”</br> “進來都進來了,還怎么出去?”他就那樣赤條條的沉入了水中。</br> 沐晚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雖然跟他早就有了身體的親密,但這樣一起洗澡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燈光這么明亮,水又是透明的,彼此看得一清二楚,簡直臊得她不知如何是好。</br> “頭發洗了嗎?”凌慎行抱著她,感覺到她發僵的身體,不由失笑,好心情的吻了吻她修長的脖子。</br> “還沒。”他突然闖進來,她哪有閑心洗頭發。</br> “我幫你洗。”他說著,大手一伸就將她的長發攏在掌心,另一只手擠了一些洗頭露。</br> 這雙手沉穩有力,骨節修長,她的一頭青絲在他的掌心中很快鋪陳開來。</br> 他力道適中的替她按摩著頭皮,在頭發上搓出一層層雪白的泡沫。</br> 他的動作算不得有多仔細,有時候力道控制的不好還會扯到她的頭發,但沐晚緊張的心情卻因為他貼心的動作而漸漸放松下來。</br> 他手握鋼槍,何曾做過這樣細致的事情,要是傳出去,非要被他的兵笑話死不可。</br> 沐晚只覺得心中柔軟異常,情不自禁的靠在他的胸前,任由他動作笨拙的替自己洗著頭發。</br> 她暗暗慶幸,如果自己沒有冒險跑到北地,他們的真心要等到何時才能大白于彼此面前。</br> 還好,她來了,終究沒有錯過最好的。</br> 凌慎行一邊替她按摩頭皮一邊問道:“李和北說,他派去接你的人早早就出去了,怎么這么晚才到?”</br> “路上遇到點麻煩。”沐晚說得輕描淡寫,“張排長說是楚軍的殘存勢力,跟他們周旋了一陣子,他們就不戰而退了。”</br> 她說得簡單,可凌慎行知道,楚軍落單的那些勢力都是饑不擇食,萬一真的不管不顧的打起來,實在另人后怕。</br> 幸虧他在她的身邊留了百余人,又派去了自己最得力的警衛,不過哪怕如此,他以后都不會再讓她冒這個險了。</br> “我們就一直住在旅店嗎?”沐晚轉過頭看向他,這樣似乎不太妥當。</br> 凌慎行想到那個慕凌飛,頓時流露出厭惡的神色:“我已經讓李和北去處理了,那個女人用過的東西全部扔掉,屋子里的東西也全部換掉。”</br> 沐晚:“……”</br> 她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揶揄道:“你也被她碰過了,要不要一起扔了?”</br> 她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因為惹事生非的小嘴已經被他蠻橫的封住了。</br> 水池里很快傳來拍打水花的聲音,本就滿滿的池水不斷的向外溢出,很快就在地面上留下一灣灣水漬。</br> 沐晚沒想到,這個慕家人的臉皮厚度實在是匪夷所思。</br> 第二天她和凌慎行回到督軍的辦公樓就被叫了過去,她起初以為是督軍要找她的麻煩,沒想到會在會議室里看到那一家三口。</br> 穿著白色小洋裝的女子正是昨天夜里見過的,旁邊兩個中年夫婦大概就是她的父母了。</br> 凌慎行看到這幾個人,冷眉一肅,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沐晚的手。</br> 他目光一轉,并不多看那幾個人,而是落在督軍的臉上:“不知道父親叫我來是有什么事?”</br> 督軍看向沐晚,臉色果然沉了沉,雖然凌慎行早就說過,這次能夠制止疾病蔓延,沐晚功不可沒,但是想到自己那個沒出生的兒子,他就沒辦法對沐晚和顏悅色,甚至連看一眼都覺得多余。</br> “她既然來了,不應該先向我這個公公問聲好嗎?還是說,我這個做公公的不值得她紆尊降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