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慎行看著面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女子，明明那樣瘦弱，卻有著不同于尋常女子的堅定和果敢，自從她來到之后，帶給他的驚喜一波接著一波，已經讓他應接不暇了。</br> 他不知道她還會如何讓他喜出望外，但他知道，她給他的驚喜遠不及此。“少帥，你覺得怎么樣？”沐晚說完了自己的意見，有些忐忑的望著凌慎行。</br> 不管兩人如何柔情蜜意，但這些都是關乎一只軍隊生死存亡的事情，萬萬不能草率。</br> 凌慎行突然伸出一只手，當著眾人的面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就照著你說的做。”</br> 眾人：“……”</br> 咳咳！少帥，你這樣當眾秀恩愛真的好么？</br> 沐晚被他弄了個大紅臉，忍不住暗中朝他瞪眼睛，拜托，收斂一點啊。</br> 凌慎行很快就回軍中開會部署去了，下午，所有連長以上級別的都被召集到了一起……</br> 當然，給他們做宣傳的是馮大夫，這種拋頭露面，還要被這么多雙眼睛虎視眈眈的事情，凌某人自然不會交給自己的老婆去做。</br> 他藏著掖著還來不及，怎么會白白便宜了這些人。</br> 沐晚也早就料到了，樂得清閑的給他準備晚飯。</br> 自從她來了之后，張排長就在屋后搭了一個臨時的灶臺，凌慎行每天晚上回來都可以吃到她親手做的飯菜，雖然不是什么美味的食材，但經過她的巧手總會化腐朽為神奇，經常拎只兔子或者野雞來蹭飯的張排長跟著享了不少口福。</br> 張排長今天拎了兩條活魚，魚嘴上系了一根繩子，拎在手里還是活蹦亂跳的。</br> “少夫人，快看，我從湖里弄到的。”</br> 這里的淡水湖已冰凍三尺了，想要在上面鑿開一個洞可是花費不少的力氣。</br> 張排長將魚放進大盆里，興奮的說道：“那湖里的魚多的讓我眼花繚亂，可惜沒有大網，不然撈上一網，夠所有人喝魚湯了。”</br> “魚網倒是不難弄。”沐晚想了想，“湖邊的居邊多數靠著這淡水湖打漁為生，現在軍隊來了，他們不得不外出躲避，我想，在這些居民的家中不難找到漁網。”</br> 張排長眼睛一亮：“少夫人說得是，我明天就讓人去找漁網，替大家改善生活。”</br> 與楚軍一戰蓄勢待發，戰前能夠吃到美味的湖魚也是一種精神上的鼓舞。</br> 凌慎行開會開到很晚，回來后就聞到魚的鮮味。</br> 他一向喜歡吃魚。</br> “又是張耀天弄的？”凌慎行失笑，這個張耀天，每天就琢磨著怎么吃，哪有半點當兵打仗的樣子。</br> 不過，這些東西最后都進了沐晚的嘴里，他自然不會責備他，張排長恐怕也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br> 兩條魚，沐晚用了兩種做法，一條煲湯，一條紅燒。</br> 凌慎行喝了一碗魚湯，全身上下的毛孔似乎都張開了一般，通體舒暢，他早習慣了營地的生活艱苦，現在每天都能吃上這樣第美味飯菜，簡直可以用“幸福”二字來形容了。</br> “我已經讓通訊兵去送信了，如果督軍那邊準備妥當，這一場仗迫在眉睫。”凌慎行往她的碗里夾了塊魚肉。</br> 他以前從不跟他談論行軍打仗的事情，現在自然不會避諱她。</br> 想到就要打仗了，沐晚心中難免忐忑，她從來沒有經歷過戰爭，現在只是初露端倪就已經讓她覺得無比殘酷，想到她生活的和平年代，真是幸福的要死。</br> “打仗的時候，你會上前線嗎？”沐晚眼神急切的看著他。</br> 凌慎行笑道：“我是主帥，自然不會去前線。”</br> 她眼中的擔憂漸漸的散開，隨即浮上一抹釋然的笑容：“那就好。”</br> 他心頭一緊，忍不住伸出長臂將她摟進懷里，兩人手中的飯碗也擱下了。</br> 他雖是主帥，可行軍打仗的營仗也在敵人的攻擊范圍內，要說躲在后方就全無危險那是不可能的。</br> 只要打仗就會有犧牲，他的這條命也從來不是自己的，從他第一次拿起槍上戰場，不知道有多少次與死神擦肩而過。</br> 他從不怕死，也沒有任何畏懼，可是現在，他竟然自私的想要活得更久一些，等他親手平定了這萬里河山，還要跟她相依為伴，所以，他不能死。</br> “晚晚。”他低聲喊她的名字。</br> 沐晚笑著仰起頭，眼中閃著亮晶晶的光芒：“阿行。”</br> 她喜歡他這樣叫她，每一個字都噙著柔情，而他亦喜歡她這樣叫他，獨一無二，唯他專屬。</br> 他低下頭吻住了她。</br> 遼城，城內！</br> 遼城被楚軍圍困已久，現在城中疾病蔓延，糧食儲備也日漸枯竭。</br> 督軍凌嘯山聽從了凌慎行的建議，以平價在城中收糧，每十斤糧食就會得到一張糧票，以后凌軍平定戰亂，這張糧票就可以換取一定的糧食。</br> 這對老百姓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平價賣糧本來就不虧，如果凌軍打勝，他們可以憑借手中的糧票獲得額外的糧食，如果敗了也沒關系，反正他們不賠。</br> 這個消息一傳出，立刻就有老百姓排著隊伍賣糧。</br> “督軍。”凌嘯天的警衛總長錢衛敬了個禮，“今天又收了不少的糧食，可以一解燃眉之急了，但是想要多支持一陣子，這些糧食還遠遠不夠。”</br> 凌嘯天放下手中的文件，指節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思索對策，他們雖然勢力強大，但也絕不能做出明爭暗搶的事情來，否則失了民心，占再多的地盤也是空殼。</br> 錢衛又說道：“如果遼城里的幾個大地主都能開倉賣糧，那我們就全無后顧之憂了。”</br> 說來說去還是說到了慕家。</br> 慕家是遼城最大的糧食商，同時慕家老爺了也是糧食協會的會長，只要會長肯松口，大批的糧食就會源源不斷的運到。</br> 只是凌慎行不同意娶慕家的女兒，他也不能頂著這張老臉去找人幫忙。</br> “少帥這次不知道怎么鐵了心腸，明明就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卻偏偏不同意，唉。”錢衛也覺得這是上上之策，可凌慎行反對，他們干著急也沒辦法。</br> 凌嘯天聽了這話，壓在心里多日的火氣又躥了上來。</br> 不就是多娶個老婆嘛，一個男人三妻四妾十分正常，娶回去不想寵著就放到府里，只是多了一個吃飯的人而已，他想不出凌慎行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可他態度堅決，他也無計可施。</br> “督軍。”外面忽然有人來報，“慕老板來了。”</br> “慕老板來了？”督軍一喜，起身道：“快請。”</br> 兩人見面，自然是寒喧了一陣，慕老板看起來比督軍還要年輕，十分健談。</br> 慕老板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就說出了此行的目的，他和糧米會的人商議過后，決定賣出一半的存糧給凌軍，而且全部是以進貨的價格出售。</br> 這個消息來得太過于驚喜了，督軍完全被喜悅沖暈了，慕老板肯出手幫忙，凌軍的糧食危機總算是解決了。</br> 但凌嘯山知道，這世上絕沒有無緣無故的恩情，慕老板真正想要什么，他心知肚明。</br> 凌慎行態度堅決，凌嘯山也不能私下里許諾什么，于是慕老板不提，他便也裝聾作啞。</br> 直到慕老板臨走時，慕老板終于摞下一句話：“等督軍和少帥順利會師之日，慕某一定帶著小女前來給督軍賀喜。”</br> 慕老板只有一個女兒，自然就是慕家小姐了，賀喜這種事情本就是男人之間的事情，他既然提到自家女兒就是另有深意。</br> 慕家雖然也是殷富之家，財力雄厚，但是自古官商一家親，如果能抱上凌家這樣的大腿，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就算把女兒嫁過去做姨太太也是賺大發了，更何況姨太太只是暫時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把那個“姨”字去掉呢。</br> 送走慕老板，督軍總算是了卻是一樁心頭大事，至于和慕家結親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聽聞慕家小姐美艷無雙，只要讓希堯見上一次，大概就會改變主意，這世上的男子哪個不喜歡美色。</br> 凌嘯山正想著，錢衛突然急匆匆的敲了敲門：“督軍，少帥那邊送了消息過來。”</br> “快進來。”</br> 錢衛將一封信件呈給凌嘯山。</br> 凌嘯山急忙拆開信件，看到上面的內容，本來還平靜的臉上逐漸浮出興奮之色，最后直接拍了下桌面，“太好了，真是喜事一件接著一件。”他把手中的信遞給錢衛，“錢衛，你馬上去安排，越快越好。”</br> 錢衛急忙行禮：“是。”</br> 凌嘯山轉身走到書桌前，望著墻上掛著的地圖，上面早已被用各種顏色的筆描描畫畫，幾乎看不出本來的規劃，那是一個男人的野心在膨脹，在他眼中的萬里河山。</br> 凌慎行同樣站在地圖前，正在同手下的將領進行周密緊張的布置。</br> 凌家軍軍糧充足，疾病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控制，士兵們每人兩個“暖寶寶”，昨天晚上更是吃了一頓前所未有的全魚宴。</br> 他派去秘密潛入楚軍大本營吉城的千余名死士亦萬事俱備，只等一聲令下。</br> 一場攻城和守衛戰一觸即發，遼城的天空要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