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沐晚,一屋子人都頂著一張黑漆漆的臉,這里竟然還有張排長。</br> 凌慎行的臉也黑了,他期待的佳人獨倚窗,切切等郎來呢?為什么畫風會是這樣的?</br> “張耀天。”凌慎行不能沖著沐晚發火,只好把矛頭轉向了張排長,“你在干什么?”</br> 張排長一臉無辜的敬了個禮:“我在幫少夫人做實驗。”</br> 凌慎行嘴角抽搐,他屬下好端端的大兵現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而始作俑者正沖著他咧著嘴傻笑。</br> 他嘆了口氣,擺擺手:“行了,你們都出去吧。”</br> 張排長和紅袖暗暗撇嘴,灰溜溜的掩上門跑掉了。</br> “你生什么氣呀?”沐晚哼了一聲:“他們是在幫我的忙呢。”</br> 他不說話,而是轉身去端了一盆熱水進來。</br> 沐晚還在傻站著,已經被他一把撈到腿上,他一手攬著她的纖腰,一手拿起毛巾給她擦臉。</br> 這是干了什么把臉弄得這么黑,輕輕一擦,白毛巾上都是黑灰。</br> 他的力氣不小,給她擦臉的動作說不上溫柔,隱隱的還帶著絲怨氣。</br> 可沐晚心里卻是暖暖的,仰著一張小臉含笑看著男人緊繃的嘴唇。</br> 她白皙的臉龐在他的手掌下逐漸清晰起來,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明媚,他忍不住垂下頭在她的唇上磨蹭了一會兒。</br> 以前沒覺得這雙唇如此誘人,此時唯恐親不夠似的,逮到機會就想品嘗,倒像是初嘗情事的毛頭小子,時刻想著和心上人粘在一起。</br> 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現在他身邊,他都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深到這種地步。</br> 沐晚面帶羞澀的任他親著,心中的感覺同他如出一轍,沒見面之前,只當自己是喜歡與擔憂,隔著千山萬水相見之后才驚覺情已到濃處,正是這份濃情才驅使著她不辭辛苦,千里跋涉。</br> 甜蜜了一會兒,凌慎行的貼身的衣袋里突然被塞了一個東西,他低下頭看去,“什么?”</br> “放一會兒就知道了。”她眨眨眼睛,十分神秘。</br> 凌慎行很喜歡她這種時不時的小伎倆,總會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脾氣很好的由著她“胡鬧”下去。</br> “一會兒我做餛飩給你吃。”沐晚蜷在他的懷里,柔聲道:“我已經讓紅袖去準備了,張排長跟我說,他今天在山上打到了一只野雞。”</br> 軍營里伙食不好,士兵們會輪流去山中找野味,大雪封山,不太容易逮到什么獵物,最常見的就是野兔野雞之類的,要是運氣好碰到大一點的野豬和袍子,那就算改善伙食了,不過分到大家手里的,也就幾小塊豬肉而已。</br> 張排長偷偷把這只野雞收拾好了給了沐晚,想為她改善伙食。</br> “這個張耀天,馬屁倒是拍得準。”凌慎行明明是在數落張排長,眼中卻含著笑,這只野雞如果給了他,只會換來一頓臭罵,可給沐晚就不同了,他嘴上罵著,心里卻是狠狠的表揚了他一番。</br> 他很久沒吃她親手做的菜了,她這樣一說,他就有些饞了,忍不住問:“什么時候可以開飯?”</br> “我現在就去做。”沐晚要起身,卻被他重新拉回懷里,男人炙熱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耳側。</br> “吃餛飩之前,先吃點別的。”他眼中噙著曖昧的笑,意有所指。</br> 沐晚推他:“別鬧。”</br> 凌慎行不理會她小小的推拒,俯下身就要親她,結果嘴巴在她面前生生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br> 沐晚含笑笑看著他,“是不是覺得身上在發熱?”</br> 的確,在她剛才塞了東西的口袋,有東西正在發熱,而且熱量在不斷的增大,幾乎有些滾燙的感覺。</br> 他坐直了身子,從口袋里把那東西掏出來,用紗布做成的小布袋,里面沉甸甸的像是裝了沙土一樣的東西,表面上并沒有什么奇特的,可正是這一小包東西在源源不斷的散發著熱量。</br> 凌慎行不覺眼前一亮,“這是?”</br> “我叫它暖寶寶。”沐晚輕輕將袋子提起來,“這是我用了一天的時間發明出來的,張排長和紅袖也幫了不少忙。”</br> “里面裝的是什么?”</br> “碳,鐵,水……還有其它的原料。”沐晚今天看到那些士兵在取暖,就想到了冬天常貼在身上的發熱貼,她想,如果可以做一些能發熱的東西帶在這些士兵的身上,就可以幫他們抵御寒冷,而發熱貼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普通的氧化反應。</br> “我手上的材料有限,如果能弄到大批的材料,就可以做許多個暖寶寶,這東西放在貼身的衣袋里,可以持續發熱一整天。”</br> 沐晚又拿了幾個暖寶寶放在桌子上:“你先讓你的士兵試一下,如果好用的話,我們再大批量的制造。”</br> 凌慎行看了看桌子上堆得滿滿的小袋子,又想到進門時那張被碳灰弄臟了的小臉。</br> 她來這里并非只是簡單的想要和他長相廝守,她千里迢迢帶著藥品而來,真正目的是想要幫他解決燃眉之急。</br> 凌慎行此時再看這張雅致的小臉,心中不免又多了幾分疼惜與感動,但他壓抑下心中的洶涌澎湃,只是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我這就把東西拿去給他們試用,這又是從書上學的?”</br> 沐晚嘿嘿一笑,未置可否。</br> 他先是給了李和北一包,又讓他分發給眾將領。</br> 沐晚叫了紅袖進來一起包餛飩,新鮮的雞肉用水泡了一天,祛除血水和腥氣,然后只取雞腿和胸脯上的嫩肉剁成肉餡兒,再加入水發的冬菇調成餡料。</br> 凌慎行難得在一邊看著她忙碌,一雙白皙柔嫩的巧手捏出一只一只好看的餛飩。</br> 他看得那樣專注,幫忙的紅袖卻覺得渾身不自在,怎么想怎么覺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她找了一個借口先溜掉了,只把獨處的空間留給夫妻二人。</br> “要不要試一試?”沐晚捏起一只餛飩在他面前晃了晃。</br> “好。”凌慎行學著她的模樣拿起一張面皮,然后又用筷子往里面填餡,本來看似簡單的流程,他做起來卻沒那么順利,面皮合上的時候,內餡就流了出來,面皮粘了菜汁,自然是合不上。</br> 沐晚看到人高馬大的凌慎行對付不了一只小小的餛飩,不由啞然失笑。</br> 一雙習慣了拿槍的手自然應付不來這樣的差事,可她樂得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br> 凌慎行有些懊惱,面皮和菜汁粘了他一手,偏偏鼓搗了半天也包不出一個完整的餛飩。</br> 再看沐晚,得心應手,很快就在桌子上擺了一排,白白胖胖,像一些可愛的小老虎,而他包得那兩個放在其中,簡直就是兩只一等殘疾……</br> 某人心中頓時生出惡意,鷹目一瞇,突然就俯下身吻住了她。</br> 沐晚手中的餛飩正包到一半兒,突然眼前一片黑影罩下,唇就被堵住了,她手腕一軟,餛飩就掉在了桌子上,頓時摔得慘不忍睹。</br> 同時,唇上的嘴巴也離開了。</br> 沐晚看著某人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屁孩,十分得意的將那只“慘不忍睹”的餛飩放在了他做的那個旁邊,相比之下,他包的餛飩立刻就好看了起來。</br> 沐晚:“……”</br> 凌慎行,你今年幾歲?</br> 砂鍋里熬的雞湯已經燒得滾開,沐晚把里面的骨頭撈出來單獨放好,再把餛飩放入雞湯里,出鍋時調味,表面灑上蔥花。</br> 剩下的雞骨頭,沐晚把它們做成了醬雞架。</br> 雖然只是簡單的兩道菜,但在這條件艱苦的軍營中已算是饕餮大餐了。</br> 李和北和張排長有幸吃到了這份大餐,兩人自然是不敢上桌的,一人捧了個碗蹲在門口,樣子雖然狼狽,可吃相卻是十分放得開。</br> 外面冰天雪地,大雪紛飛,手里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沒有什么比這更讓人覺得幸福了。</br> “少夫人手藝真好,這簡直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餛飩了。”張排長吃得滿臉通紅,大口大口的喝湯,連一滴都不放過。</br> 李和北:“你明天再去抓野雞。”</br> 張排長:“……”</br> “你們在說什么,這么熱鬧。”紅袖已經吃完了,自然不能繼續當電燈泡,于是就湊到他們這邊來了。</br> 張排長看見紅袖,黝黑的臉上不覺一陣發熱,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沒什么,就說這餛飩太好吃了。”</br> “那是自然了,小姐的手藝沒得說。”</br> 張排長道:“紅袖,你今年多大了?”</br> 紅袖:“……”</br> 這樣冒冒失失的問一個姑娘家的年齡真的好嗎?</br> 張排長見她臉色有異,立刻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看你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好奇的問問。”</br> 這張排長還挺會說話的,一下子就把紅袖哄高興了,她今年已經十九了,說她十六七歲,她自然高興了,不過再高興,她也不會隨便告訴一個男人自己的年齡。</br> 一邊的李和北道:“你問人家的年齡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企圖?”</br> 張排長臉更紅了,狠狠瞪了李和北一眼:“白分給你兩個餛飩了,沒義氣。”</br> “原來你那兩個餛飩是封口費啊。”</br> 張排長:“……”</br> 紅袖看著兩人斗嘴,不由抿唇而笑,這些大兵比她想像中還要可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