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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相見

    凌慎行看了眼手表,十一點(diǎn)半。</br>  外面十分安靜,只有巡邏員的腳步聲整齊的從營帳外傳來。</br>  自從來到北地之后,他每天只睡幾個小時(shí),多數(shù)時(shí)間都處在神經(jīng)緊張的狀態(tài),外面的一聲槍響,一聲炮鳴都可以讓他整夜無眠。</br>  沐晚給他配的桂花茶早就喝完了,他睜著眼睛想,下次一定要讓他多配一些,最好是這一輩子都喝不完。</br>  想起沐晚,頓覺長夜漫漫,又變得無比漫長了。</br>  凌慎行剛翻了一個身,一向敏銳的聽覺讓他倏然坐了起來,有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已經(jīng)到了他的房門前。</br>  軍隊(duì)駐地十分簡陋,哪怕是主帥的營帳也只是一個簡單的木屋子,一室一廳,室內(nèi)用來休息,客廳用來開會。</br>  門外有警衛(wèi)二十四小時(shí)值夜,如果有人靠近,他們不會不發(fā)出任何聲音。</br>  凌慎行徑直向門口走來,剛跨進(jìn)客廳,就見外面的門開了。</br>  外面下著大雪,雪花被北風(fēng)裹卷著灌了進(jìn)來,哪怕屋子里生了碳盆,依然無法抵擋這樣的寒氣。</br>  凌慎行只穿了件白色襯衫,被風(fēng)一吹,也覺得涼意透骨。</br>  他定睛看去,門口站著一個人,穿著白色的女士貂皮大衣,頭上扣著一頂寬大的風(fēng)帽,她低著頭,昏暗的燈光下也看不見臉。</br>  女人?</br>  凌慎行面色一沉,立刻聯(lián)想到了那個遼城的慕家。</br>  難道是督軍早就猜到他不會同意,所以讓慕家那個女兒大半夜的跑過來,生米煮成熟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br>  不怪凌慎行會想得天馬行空,朝陽縣自從駐扎了軍隊(duì)之后,縣里的百姓都跑到了山里頭或者投奔親朋友好友去了,這里除了部隊(duì)就是一些哪也不愿意去的山民,怎么可能有女人半夜三更的跑來他的房間。</br>  職業(yè)的警覺讓他將手中的槍直指向那個女子,就算她是慕家的女兒,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私闖主帥營帳絕對可以一槍斃了。</br>  聽見手槍上拴的聲音,那女子才緩緩抬起頭。</br>  昏暗的燈光照在她絕美的臉上,一雙美目仿佛用雪水洗過般的清亮,她嘴角上揚(yáng),眼底帶著濃濃的喜悅,用清脆而又柔軟的聲音叫了聲:“少帥。”</br>  這一聲本應(yīng)隔著千山萬水,隔著飛雪流雨,此時(shí)就這樣輕輕淺淺如落花般飄落耳畔,凌慎行錯愕的同時(shí)又有種鏡花水月般的患得患失。</br>  難道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讀懂了他的思念,所以不遠(yuǎn)萬里的把她送來了?</br>  還是說,這只是他做的一場黃粱美夢,夢醒了又是烽火連天?</br>  這樣說著好像時(shí)間漫長,但想像只是一瞬間。</br>  “少帥。”沐晚又輕輕喊了一聲,眼底的笑意更濃了幾分,“我不是鬼。”</br>  他那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真是滑稽可笑。</br>  不管他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她這一路風(fēng)雨波折,此時(shí)終于看到他,一顆心也是塵埃落定,不管有多兇險(xiǎn),她還是到他身邊來了,從此,不必再日日盼著半月不響一聲的電話,也不必再苦想憂思,所有的思念都在此時(shí)化做了柔情,碾碎在了眼目當(dāng)中。</br>  沐晚直到此刻才發(fā)現(xiàn),她早已把一顆心完完整整的給了這個男子,不僅因?yàn)樗撬恼煞颍驗(yàn)樗撬齼A心愛著的人。</br>  她以前對愛遲鈍不知,哪怕早就對凌慎行動了心也在自我蒙蔽,她一向是愛恨分明,想愛就轟轟烈烈,不愛就絕然放手,所以,她的轟轟烈烈就是冒著千險(xiǎn)萬阻來到他的身邊。</br>  “少……”沐晚眨了眨眼,剛要說話,一道高大的身影便立于她的面前,緊接著嘴唇便被一股強(qiáng)勢的力量壓住,他的火熱勢如破竹,席卷著她的一切。</br>  鋪天蓋地的吻挾著雪花一起將她包裹在其中,男人灼熱的呼吸如同一把篝火將她點(diǎn)燃。</br>  他的手臂緊緊攥著她的腰身,她穿得那么厚,卻還是那樣瘦,瘦到他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就可以將她禁錮在胸前。</br>  他摘下她頭上的兜帽,滾燙的唇從她的嘴覆上她的眼睛,額頭,在她臉上的每一寸親吻著。</br>  此時(shí)此刻,唯有這熱烈的吻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澎湃。</br>  真的是她,他不是在做夢。</br>  懷中的人突然嚶嚀了一聲,他的嘴唇還停留在她的耳畔,咬著她小巧圓潤的耳垂。</br>  “怎么了?”他聲音沙啞,沖著她的耳朵吹氣。</br>  沐晚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被他弄得又酥又癢,“我冷。”</br>  凌慎行這才注意到,大門還開著,雪花已經(jīng)落滿了門口,不遠(yuǎn)處有幾個警衛(wèi)在站崗,身上帽子上也都積滿了雪花。</br>  他們站得筆直,目不斜視,仿佛看不見屋子里發(fā)生的一切。</br>  凌慎行瞧著沐晚紅撲撲的臉蛋,輕笑了一下,他只顧著親她,倒沒發(fā)覺她的身上十分冰冷,長臂一展便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去床上。”</br>  他親自將她抱上了床,又拉過被子裹在她的身上,轉(zhuǎn)身去吩咐勤務(wù)兵把地龍燒得更熱一些。</br>  屋子里漸漸暖和了起來,沐晚也覺得熱了,這才脫下身上的大衣,凌慎行走過來接過去掛了起來,緊接著也脫了鞋子爬上了床。</br>  他一上來就迫不及待的吻住了她。</br>  好一會兒,沐晚覺得自己都快缺氧了,他才不舍的松開她,兩只手仍然捧著她的臉,一雙深邃的眼目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br>  “你怎么來了?”他的聲音還帶著燃燒的情玉,“知不知道這里有多危險(xiǎn)?”</br>  她一向膽子大,卻沒想到大到這種地步,一個弱女子穿過敵軍的封鎖線需要怎樣的勇氣,這一路的艱難險(xiǎn)阻可想而知。</br>  他先是激動高興,但是想到這些,臉色又沉了下來,幾乎是懲罰般的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下:“是誰給你的膽子?”</br>  沐晚最怕他咬自己的耳朵,慣性的向后一躲,臉上臊紅,一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望著他:“我情愿呆在前線,也不想整日提心吊膽,更何況,這里有你保護(hù)我,有什么可怕的?”</br>  他靜默了一會兒,長臂一伸將她攏在懷里,嘆息道:“這里隨時(shí)都會打仗,明天我就讓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br>  “不要。”沐晚搖頭:“我既然來了,就哪也不會去。”</br>  “別鬧。”凌慎行皺眉,戰(zhàn)爭的殘酷不是她這樣一個閨閣女子所能承受的,那些血肉橫飛的場面更不適合她,他也絕對不允許她面臨險(xiǎn)境,“乖乖聽話,等打完了仗,我再帶你回去。”</br>  “我說過我哪也不去。”沐晚瞪著他,突然十分惱火:“為什么你總是喜歡把我推開,關(guān)于你的事情也從來不和我說,你明明知道我在關(guān)心你,擔(dān)心你,你這樣一遇到問題就避開的態(tài)度真是讓人生氣,就連你來北地,我也是最后一個知道的,是不是你覺得我無關(guān)緊要,所以有些事情我知不知道都是無妨的?夫妻之間難道不是有難同當(dāng),有福同享的嗎?”</br>  她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幾乎把曾經(jīng)堆積的不滿全部發(fā)泄了出來。</br>  說到之后,兩人之間詭異的沉默了下來。</br>  她突然有些后悔,剛才一時(shí)沖動就說出了心里話,他大概是生氣了吧。</br>  “我……”沐晚想要說點(diǎn)什么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他的唇就壓了下來,他似乎吻不夠似的,從她進(jìn)門就開始瘋狂的親吻,說不上幾句話又是新一輪的侵略。</br>  她的所有不滿都被融化在了這激吻當(dāng)中,下意識的環(huán)抱住了他的肩膀,青澀而笨拙的回應(yīng)他。</br>  兩人吻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暖暖的空氣中飄浮著曖昧的情潮。</br>  他將她抱在懷里,手掌握著她的肩膀,眼底噙著淡淡的笑意,其實(shí)她能來,他真的很高興,送她離開也是萬分不舍。</br>  他從來不是一個喜歡解釋的人,此時(shí)卻心平氣和的同她說道:“我來北地是為了打仗,這種事情提前告訴你又有什么好處,只會讓你多擔(dān)心幾天罷了。”</br>  沐晚一撅嘴巴,顯出一副小女兒神態(tài):“話雖這樣說,可多擔(dān)心幾天比起被蒙在鼓里的茫然,我寧愿選擇前者。”</br>  “好好好。”凌慎行盯著她鼓起的嘴巴,心里又開始癢癢,不過還是極力的壓制了下去,她的小嘴都已經(jīng)被他親得有些紅腫了,他還是暫時(shí)放過她吧,“我保證,以后無論做什么,一定第一時(shí)間向夫人稟報(bào)。”</br>  他一向都是冷漠寡情的,此時(shí)半認(rèn)真半玩笑的發(fā)誓,倒惹得沐晚怒氣全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br>  看來是她想多了,他做事一向顧慮重重,所以才會有所隱瞞,而她是女人,心細(xì)如發(fā),也十分敏感,想的難免就多了一些。</br>  這次看見他,根本不需要多說什么情話,他的反應(yīng)已是最好的證明,那眼中的驚喜、興奮、深情都是遮擋不住的。</br>  這個男人也如她一樣,心里有她,并且情深意濃。</br>  沐晚想到此,心田越發(fā)的柔軟甜膩,仿佛喝了大口的蜂蜜,雖然一路歷經(jīng)危險(xiǎn)重重,卻是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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