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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緱山鶴飛(八)

    自正德元年劉健謝遷兩位閣老黯然致仕,劉瑾將錦衣衛(wèi)指揮使牟斌趕下臺換上了自己人楊玉后,就開始大肆清洗起朝中劉謝舊人,一時詔獄人滿為患,廷杖聲聲不絕,重枷索魂不斷,京中也被攪合得夠嗆。
    遂一旦在街面上瞧見錦衣衛(wèi)緹騎出動,路人百姓無不驚懼避讓,轉(zhuǎn)而紛紛議論又是哪一家倒霉。
    然這次的緹騎卻不是奔著哪個官員家去了,而是進了一家印書坊。
    此次出動的錦衣衛(wèi)竟有兩三百人之多,將本就不太大的書坊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后就只見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外抬東西,統(tǒng)統(tǒng)被堆上一輛輛封得嚴(yán)實的馬車。
    書坊上下從掌柜的到刻工伙計統(tǒng)統(tǒng)被帶走了,雖未上枷鎖,可瞧著眾人臉上的驚惶之色,也知道是攤上大事了。
    就這架勢,百姓們哪里敢上近前圍觀,甚至站在街面上都不敢,許多人都是躲在周遭店鋪門板、窗框后,只露出一雙眼睛來看的。
    當(dāng)然更多的人是禁閉了門窗,生怕惹著煞神。
    直到印書坊被貼上了封條,緹騎帶著車馬、押著一眾“犯罪嫌疑人”浩浩蕩蕩走了,才有膽大的百姓敢走出來,東張西望,議論起來。
    這被查封的印書坊,名號“青篆”,正是這幾個月來以重金求稿而火遍了京城的那家。
    這樣大的事件,這樣火的書坊,又趕在貢院著火還沒個說法的時候,登時輿論就炸開了鍋。
    無論是酒樓茶肆,還是會館客棧,無論是應(yīng)試的舉子、朝廷的官員還是尋常百姓,都在猜度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定是得罪了劉公公了。”有人十分篤定的說。
    “那是一定的啊,除了劉公公,誰還有這樣的能耐,那書坊是楊詹事的姑爺開的呢!”
    “這事兒沒準(zhǔn)兒就是楊詹事得罪了劉公公,不都說楊詹事沒入閣就是劉公公不許么!”
    “可不,你瞧,前些日子劉公公爹娘、兄弟都受封了,好不風(fēng)光!嘖嘖,養(yǎng)出這樣的兒子來,也是福氣……”
    “呸!你他媽的要養(yǎng)這么個去了那話兒絕子絕孫的兒子?”
    “我的活爹!小點兒聲,小點兒聲,這話你也敢說?小心東廠抓了你去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卻是半月前有旨,贈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劉瑾父親談榮后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母親一品夫人、長兄談糧錦衣衛(wèi)千戶。
    劉瑾原姓談,當(dāng)初入宮后也是一般拜了干爹改了姓氏的,只是一直不曾改回。可笑如今,又不知道多少干兒干孫上趕著跟他改姓了劉而并不知他真姓的。
    他父母已過去多年了,這些封贈也不過是個虛名,只他兄長是得了些好處的。
    對這件事,朝中沒什么反對聲,蓋因……舊時東宮八虎的兄弟子侄皆有了封贈,朝臣們爭也沒爭出個結(jié)果來,本身封的都是錦衣衛(wèi)系統(tǒng)內(nèi)的,天子親衛(wèi),原也不需過內(nèi)閣。
    劉瑾這會兒受封贈都算是晚的,自然沒人因為這等事來自找沒趣。
    在這兒談話的人都怕隔墻有耳,便也不敢說劉瑾了,轉(zhuǎn)而論起了旁的。
    “這個楊家大姑爺也是今科應(yīng)試舉子,那是順天府的解元,現(xiàn)在賭坊里壓他奪魁的也有不少,賠率最大的是三元及第……”
    每到掄才大典,京城里總有這樣的大小賭局。
    “扯淡!哪兒那么容易就三元及第!打三皇五帝算起又有幾個三元及第的?!那都是文曲星下凡的神仙人物……”
    “……扯七扯八的什么神仙,瞧這架勢沒,嘿,楊詹事的女婿要是下了詔獄,這功名都不一定保得住,還奪個毛魁!還三元及第……”
    “我去他奶奶的!老子還壓了二十兩銀子在三元及第上,想著賠率高,以小博大,不行,我得趕緊去找劉黑皮子把銀子要回來……”
    “哈哈哈,你這夯貨!劉黑皮子那黑皮黑心的,還能吐出銀子來?別做夢了。這事兒都傳遍京城了,他們那些耳朵長的能聽不到?這種時候你要去討,小心吃了他的老拳。”
    “你這還行呢,只損失了二十兩罷了。聽說沒,老周這會兒急得什么似的,四處找人托關(guān)系呢,他那兩姨表弟今年進京來趕考,住在他家了,收了青篆的錢給了文的,這會兒退錢還不知道能不能撇清關(guān)系呢。這要是劉公公大手一翻追究到底……”
    既是查封了書坊,自然而然被認(rèn)為是要在文章上找毛病了。
    有明以來文字獄也不少,太祖、成祖時期不必提了,就是英宗、代宗、憲宗時期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并不如明初嚴(yán)酷罷了。
    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時候、哪位大佬來查。
    劉瑾這陣子已經(jīng)成了心黑手狠的代名詞了……
    因此不止許多賣了文的舉子們驚惶不安,賣了文的工部官吏們更知道錦衣衛(wèi)的可怕,盡管他們工部的尚書大人和楊詹事是親家,但這種時候,先保住腦袋保住烏紗要緊,至于以后會不會委屈了腳(被穿小鞋)那也顧不得了。
    仁壽坊前尚書府這兩日著實熱鬧非凡,還都是不敢白日里來,皆待天黑后到宵禁前登門,張口沒二話,都是想退了潤筆之資求不被牽連。
    有厚顏者直接問“你們能不能說是從我書童手里買的我的廢稿,這事兒我本人壓根不知道”?
    好在沈家公子不是那劉黑皮子之類的人物,年紀(jì)不大,卻頗有擔(dān)當(dāng),拍著胸脯保證,若有什么事沈家一力承擔(dān),絕對不會連累到諸位。
    潤筆之資非但不要,還要給壓驚的銀子。
    銀子是好,可誰還敢要啊,這種時候趕著撇清關(guān)系呢。這群人得了保證也沒安心多少,惶惶然來了,又惶惶然去了。
    對此,沈瑞也著實沒法子。
    有些話,他是不能說的。
    會試試卷損毀之事干系重大,對外是封鎖消息的在舉子們自己默的會試文章沒最終判定能不能用、到底多少卷紙算是損毀、是卷紙損毀者判落地還是擇日重考等等事情沒有最后敲定前,是不允許半點消息流出來的。
    那日的弘德殿中皆是重臣,都知道輕重,而且小皇帝這手牌出的……天馬行空,誰也不知道萬歲的小腦袋瓜里裝沒裝著別的更不靠譜的牌,因此也都將嘴閉嚴(yán)實了。
    至于小皇帝本人嘛,他這邊拍了板,那邊就私下叫劉忠去給沈瑞透了句話。
    嚴(yán)謹(jǐn)起見,青篆書坊勿論是文章還是人都是要帶走的,文章送去考官大人那邊核對,刻工等人卻不是下大牢,而是暫時關(guān)在貢院一處,好吃好喝養(yǎng)著,待事情結(jié)束,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是會放他們回去的。
    因消息是在錦衣衛(wèi)到達(dá)之前送到沈瑞這邊的,所以那邊“查封”青篆時沈瑞這個東家才沒一點動靜。
    沈瑞已經(jīng)第一時間同徐氏以及二老爺沈洲、三老爺沈潤說過了,至于客居沈府的親戚與族人,卻是不好告知的。
    幾個族人在街面上聽到消息時被嚇得不輕他們可是見過錦衣衛(wèi)查抄賀家和沈家三房九房的,祝允明和沈也是分外關(guān)切,尤其何泰之,聽說以后急得不行,又說要去找張會問問,又拉了沈瑞私下說要不要去求一求壽哥。
    連沈瑞請來教授家丁以及董大牛武藝的教習(xí)鄒峰,因是錦衣衛(wèi)校尉出身,也來沈瑞面前問過,是否需要他去向上頭打聽一二。
    沈瑞只能安撫大家道已給岳父家、姑父家都送信了,兩位都回復(fù)了說先靜觀其變,讓大家稍安勿躁。
    往屆大理寺卿本也應(yīng)在殿試讀卷官之列,但因著楊鎮(zhèn)是沈瑞姑父,雖旁人父子也未避嫌,但因著沈瑞師公、岳父都為讀卷官了,再多一個姑父,終究不太妥當(dāng),因此不曾為讀卷官,那日也就沒在弘德殿,不知其中事。
    楊鎮(zhèn)一面著人往錦衣衛(wèi)打聽,一面派人給沈府送信安撫,也是想告訴沈瑞先不要輕舉妄動,瞧明白了再說。
    只不過他的送信人沒到沈府,那邊沈瑞已遣人過來說了絕無大事。
    楊鎮(zhèn)只道楊廷和有了吩咐,方松了口氣。
    沈瑞也同樣給毛遲家里送了信,表示無事,請親戚們放心。毛澄毛遲父子都是翰林,沒甚錦衣衛(wèi)的關(guān)系,也打聽不到什么消息,聽得沈瑞傳話如此,便也只等后續(xù)消息了。
    玉姐兒卻哪里放心得下,匆忙套車回了沈府。
    她已于去歲誕下一子,由祖父毛澄給起名一個驍字。
    雖說這一代從“馬”字,但這名字依舊不像翰林家的孩子,倒像武將家的孩子了,老爺子則言盼著此子康健敦實。
    毛家?guī)状鷨蝹鳎t婚后遲遲無子,其實家中長輩已是頗為著急了。這會兒有了后,俱都?xì)g喜不已,玉姐兒這大奶奶的地位自然又高了幾分。
    毛太太對這兒媳也比往日更強上許多,此次雖聽了外頭傳言,心中忐忑,但聽得兒媳要回娘家,她卻并沒有阻攔,相反還讓兒媳帶了不少果蔬米面過去,裝在車?yán)锷w個嚴(yán)實,佯作禮物。是生怕錦衣衛(wèi)圍困沈府,沈府內(nèi)短了吃食一般。
    徐氏見了,雖是好笑,卻也心下感動。
    事關(guān)重大,玉姐兒又是那實心的姑娘,徐氏也沒有對她說明真相,只說親家楊廷和那邊已傳話了說無事,放心就是。
    玉姐兒要留下來陪著徐氏幾天,徐氏卻笑道:“驍哥兒還小,晚上見不著你必要哭鬧的,這邊無事,你別憂心,好生回去帶孩子才是正經(jīng)。等這事兒了了,你同婆母說一聲,帶驍哥兒回來住幾天便是。”
    玉姐兒被徐氏說得無法,呆了大半天,直到下晌才回了毛家。
    “這等時節(jié)才見人心。”送走了玉姐兒,徐氏嘆氣對沈瑞道。“先前我總覺得親家太太嚴(yán)厲了些。只是毛家總歸是書香門第,有規(guī)矩的人家,毛遲也是極好的,玉姐兒循規(guī)蹈矩,便是不得婆婆歡喜也不會受磋磨,這才將她嫁了過去。未料這等時候,親家太太倒是深明大義。”
    沈瑞點點頭,患難見真情,這次的事兒,倒是極好的試金石。
    親戚故舊朋友里,有急急過來探問的,自然也有唯恐避之不及的。
    比如,三太太的娘家,開著南城書院的田家。
    去歲沈洲托詞有恙辭館,田家也知道他是為了侄子沈瑞的鄉(xiāng)試,也不好說什么。
    待沈瑞鄉(xiāng)試得了解元,連何泰之也上了榜,就有傳聞?wù)f是沈洲教的好,沈洲由此聲名大漲,田家就有意請他回來執(zhí)教。
    但田家也知沈洲要幫著沈瑞攻會試,不強求他立時就去,卻是隔三差五就有人來一趟沈家,便是見不著沈洲,也會同姑爺沈潤這邊說說話,走親戚路線十分明顯。
    三老爺于內(nèi)心深處自然希望二哥和岳家關(guān)系融洽,不過這種事兒要二哥自己做主,他卻是不便多說的,因此只對田家哼哼哈哈,也不應(yīng)承。
    待會試一開考,沈瑞這邊也不需沈洲盯著了,田家更是日日來尋,連田老太爺都叫了沈潤夫婦回去小住兩日,談了這個事兒。
    三太太田氏也是在娘家被灌了一耳朵好話,她本就是單純之人,回家就往徐氏這邊說了。她的想法也特別簡單,就覺得徐氏這個嫂子在家里一言九鼎,只要她開口二伯沈洲就不會拒絕。
    徐氏啼笑皆非,見田氏這樣一把年紀(jì)仍是如嬌憨少女一般,也是沒轍,便也只道“這種事兒哪里由得旁人替他做主,還是要看二叔的想法”,打發(fā)了她。
    不過徐氏過后也找三老爺談了,委婉希望三老爺將自家與岳家關(guān)系處理好。
    三老爺自小就是這個嫂子帶大的,因身體不好,其實一直也是靠兄嫂養(yǎng)活,不然那些貴重的藥物他是根本買不起的,因此他對這個嫂子幾乎是當(dāng)親娘一樣看待的,嫂子說什么他自然會聽,且他從心底里也不太喜田家此次作為,覺得有些咄咄相逼。
    結(jié)果這兩天錦衣衛(wèi)封了青篆,本來天天都往沈家跑的田家人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咄咄相逼是沒了,但這般更讓人齒冷。
    三老爺原就不是個好脾氣的,幾乎氣炸了肺,還是徐氏和沈瑞勸著,才勉強板住脾氣,沒去遷怒三太太,同她吵架。
    聽得徐氏勸道:“那到底是錦衣衛(wèi),尋常誰人見了不懼怕。也莫苛責(zé)了親家。”
    三老爺不由恨恨道:“景泰朝何等兇險,父親也不曾懼怕過,到底為蔣御史家保下一條血脈。成化朝張侍郎一樣下了詔獄,大哥不也不曾懼怕,依舊贈銀讓張家親眷得以活命。怎的父親與大哥就能不懼怕?!這還都不過是朋友!”
    徐氏也是一時感慨,又何止這兩樁。
    當(dāng)初她及笄之后,父親徐有貞已經(jīng)壞事,朝中諸人唯恐避之不及,也只有沈家老太爺信守前諾,依舊讓沈滄將她迎娶過門,且沈滄也從不因她父親如何而有半分慢待于她……
    徐氏笑了笑,道:“吾家但求子孫不忘‘朱子八德’(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不墮先人之名,勿需求得旁人也如吾家。”
    三老爺一時語塞,半晌才瞧了一眼沈瑞,孩子氣般道:“我回頭定要好好教導(dǎo)瑞哥兒和四哥兒。”
    沈瑞笑嘻嘻道:“三叔放心,我與四弟一定不墮沈家清名。”
    沈洲本就對田家好感有限,此一番更是添了不滿。但說到姻親,他先前的岳家喬家行徑更為不堪,他又哪里好意思提田家的不是。
    因此也不多說,只表示,日后不準(zhǔn)備去執(zhí)教了,就在家教教自家子弟,幫著書坊那邊收集、整理書稿古籍。
    三老爺心里越發(fā)覺得幸虧當(dāng)初沒同二哥開口讓他繼續(xù)呆在南城書院,此時也連連道:“我差事也不重,我也幫二哥。”
    徐氏見了甚是欣慰。
    只是出了主院,三老爺還是忍不住憤憤同沈瑞念叨道:“幾代交情,又有姻親,還不如萍水相逢的福建小子。”
    他說的卻是戴大賓。
    那一日在西苑浣溪沙生了爭執(zhí),事后福建舉子們由同是福建籍的大理評事林富領(lǐng)著往那日所提幾位高官府上賠禮。
    其實朝中福建籍的官員也不算少,但這群舉子口出“狂言”可是得罪了當(dāng)朝所有的頂級大佬,又有誰肯沾上這事兒!最后也只有一個小小的七品大理評事林富肯幫他們一二。
    這林富也是莆田人,弘治十五年的進士,卻是弘治十四年與戴大賓同科的舉人。莆田大族本就不多,林家與戴家也算得世交,且戴大賓自幼就是有名的神童,林富對這個小同鄉(xiāng)、同年是非常喜愛的。
    林富與戴大賓表兄林福余并非一族,不過到底也是同姓。他為人又極為剛正,急公好義,因此攬下此事。
    高官門第哪里那么好登,又值春闈在即,許多舉子都在四處尋門路,內(nèi)閣幾位為了避嫌皆是閉門謝客。
    幾位尚書倒沒閉門不見,無論心里怎樣不爽,面上都擺出禮賢下士的姿態(tài)來,見了前來賠禮的福建舉子們,只說兩句“誤會”,勉勵兩句,也就端茶送客了。
    還真就只有沈家,因著也沒高官,又有大理寺卿楊鎮(zhèn)這層關(guān)系在,倒是熱情迎客。
    眾舉子這一家家走下來,對官場一些規(guī)則也算有了些了解,這越走也是心越沉,俱都曉得了當(dāng)初孟浪。
    待到沈家受到熱情招待,一冷一熱對比明顯,又想著先前那般牽累了沈瑞也牽累了沈家浣溪沙茶樓,倒是愧疚起來。
    因著欽佩祝允明、沈三老爺?shù)臅ê蜕虻牡で啵瑲J佩原國子監(jiān)祭酒沈二老爺?shù)膶W(xué)識,又見沈瑞、何泰之等年輕有為又性情隨和,眾人也是真心同沈家親近。
    會試前大家忙著備考,便也不曾相邀走動。會試一結(jié)束,福建舉子們是齊齊將所墨文章交到青篆的,且分文不取,又湊份子在京中酒樓設(shè)宴,請了沈瑞等人。
    而這次,在錦衣衛(wèi)封了青篆的消息剛剛傳開后,戴大賓就同林福余來了沈府。
    他們只道還是先前他們口出狂言惹出禍?zhǔn)聛恚硎驹溉ュ\衣衛(wèi)回話,絕不牽累沈家,沈家這邊若有差遣,他們?nèi)f死不辭云云。
    在沈瑞告訴了他們無事,更是與那日之事無關(guān)時,他們?nèi)耘律蛉鹗枪室鈱捨克麄儯芮嘘P(guān)注沈家動靜,不時過來一趟探問可有需他們之處。
    后來見多了悄悄跑來求撇清關(guān)系的舉子,沈瑞越發(fā)覺得戴大賓的難得,實是可交之人。
    聽得三老爺這般說,沈瑞心里也生感慨,只是田家到底是三老爺岳家,三老爺說得,他卻是不好說田家不是的,因此笑勸道:“田家家大業(yè)大,且還有書院,恁多師生,也是牽連甚廣,不得不慎重,如母親所言,三叔也不必苛責(zé)親戚。左不過這次無事,三叔勿要想那許多。三叔素日不是教我平心靜氣、修身養(yǎng)性的么,今兒三叔可是著相了。”
    三老爺開始聽著還嘆氣連連,聽得末了一句,忍不住笑了,敲了敲沈瑞的腦袋,道:“倒覺得你同泰哥兒(何泰之)學(xué)得嘴巴油滑了!”方才揭過此事不提。
    因有田家這樁事,沈瑞倒不好同三老爺商議后續(xù)事宜,思來想去,還是請了沈洲到書房,與他商議。
    他雖對沈洲已沒有了什么恨意,且這一年多來,也全賴沈洲悉心教導(dǎo),得說他能有解元的好成績,大半功勛是要歸于沈洲的。沈洲不愧是多年的翰林,又在國子監(jiān)精研過時文,應(yīng)付科舉考試確實極有心得。
    沈瑞對沈洲是感激的,只是在心底,始終無法同待三叔那般親近便是。
    “我原萬料不到貢院還會失火。”沈瑞開口便是嘆了一句。
    他真是萬沒想到還有這么離譜的事兒,他一向覺得這種只有三流影視劇才會出現(xiàn)這種劇情,沒想到生活果然是比電影還精彩的。在聽了沈洲、祝允明等人講古,他才知道這也不是有明以來頭一次貢院失火了。
    但便是有過火災(zāi)事件,也不代表這次純屬正常。
    有考生在時,考生打翻燈燭引起大火也合常理推斷,但這次,是沒有考生,又是在白日,未免離奇。
    只是這卻不是當(dāng)他來“偵破”的了。
    現(xiàn)在他要想的是如何應(yīng)對接下來的事情。
    “我原想著,會試之后,加緊先出一兩本時文集子,可以讓青篆聲名再上一個臺階,再趁熱推出二叔和工部幾位大人一二專著。可惜了,這場大火……”沈瑞嘆了口氣,向沈洲道,“侄兒見識淺薄,覺得,此番真相大白,青篆或可大紅大紫,但這究其根源,是貢院官員失職,青篆聲望愈高愈會成了釘在他們?nèi)饫锏拇獭?br/>     沈洲頗為欣慰的點點頭,道:“我先前還怕你年輕氣盛,如今卻是放心了。誠然這是難得的將青篆聲望推高的良機,都無需做些什么,順勢而為,就可收仕林聲望。然趁著災(zāi)變,到底是取巧,不是真?zhèn)€詩詞文章名揚天下,這聲望也是不穩(wěn)的。”
    見沈瑞頻頻點頭,他又道:“你能看透這后面的兇險甚好。如今,聽劉忠劉公公的意思,你這科是中了,但會試之外還有殿試,雖有皇上庇佑,但……朝中無論何時都有奸邪小人,我們還是不得不防。”
    “此番事了,時文還是要出的,但只提青篆,不提沈家。我那本雜記原也不過寥寥數(shù)篇,不出也罷。倒是可以如你先前所想,尋一兩本前朝的農(nóng)書出了,既是關(guān)系社稷,又不引仕林反感。”
    沈瑞苦笑一聲,他固然想推農(nóng)書,可更想推的是工程書籍,只是在沈洲這樣正統(tǒng)文人眼中,工程技術(shù)只作奇技淫巧、不務(wù)正業(yè)罷。
    也罷,農(nóng)書也是最保險的,而且,能推廣農(nóng)書也是一樁好事,填飽了百姓肚子,百姓才能安穩(wěn)。耕種容易了,畝產(chǎn)高了,才能將勞動力從農(nóng)事中解放出來,從事手工業(yè)等其他活計。
    沈瑞點頭應(yīng)下,“就出幾本農(nóng)書,再印些時令口訣的小冊子,免費散給京郊各村。”
    他看著沈洲,忽又問:“二叔可還愿執(zhí)教?”
    沈洲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道:“方才我在主院所說也非虛言。原本是想等殿試之后看看情況再回去南城書院的,但如今出了這樁事,倒是一時不想回去了。”
    他頓了頓,勉強一笑,道,“這事,其實怨不得田家驚心。只是……”只是經(jīng)歷了喬家以后,他很難對這樣的親戚放下戒心。
    當(dāng)然,他當(dāng)初去南城書院也不是抱著什么幫襯親戚的態(tài)度去的,是他想有自己的門生,自己的發(fā)聲渠道,大家半斤八兩,所以這會兒也怨不得田家不夠仁義。
    “暫且,教教家中幾個子弟,整理整理書坊要印的文集也就是了。”沈洲終是道。
    沈瑞凝視沈洲片刻,道:“二叔可想過建自己的書院?”
    沈洲不由詫異,愣了片刻,方搖頭道:“剛說你少年老成,這又說起孩子話來,書院豈是說建就建的?”
    沈瑞鄭重道:“雖不是頃刻可成,但若是二叔有心,借著青篆東風(fēng),咱們又如何建不起一個‘東城書院’來?當(dāng)然,二叔說不欲張揚,那便暫時以‘族學(xué)’形式,左不過現(xiàn)在學(xué)生多是族人子弟,若有外人想來,便叫他們‘附學(xué)’便是。幾位族叔未必不肯留京,也可做二叔幫手。”
    “二叔有才華,有經(jīng)驗,教他們還不是手到擒來?!去歲童子試,二叔也已有了名聲,這二年年年童子試相累,再有鄉(xiāng)試若也斬獲佳績,屆時去了‘族學(xué)’名頭,直接改成書院,二叔便任山長,豈非水到渠成?”
    沈洲聽得也頗為心動,只是京中書院又何其多,去歲童子試,他在教學(xué)上是真下了功夫,卻也是運氣好遇上了好苗子,若是榆木腦袋的,如何雕琢也是進不了學(xué)的。
    南城書院因多年名聲在外,自然有好苗子來此讀書。
    他這邊新立個山頭,單一次童子試的名聲,好苗子未必肯來。
    就家里這幾個子弟,也不好說能中幾個。
    沈洲不由一時躊躇起來。
    沈瑞卻也不是要他立刻給出答案,這些也都只是個構(gòu)想,還要看這次貢院著火的事兒怎么解決,才好仔細(xì)商議后續(xù)。
    之所以這么說出來,是想讓沈洲也心里有數(shù),提前思量一番,也好在結(jié)果出來后應(yīng)變及時。
    “侄兒就是一時嘴快說了,實則書院事大,不急在一時,還要從長計議。二叔多斟酌。”沈瑞道。
    沈洲點了點頭,也格外鄭重道:“待我好生思量思量。你也莫先就透出口風(fēng)去。”
    距離貢院失火已過去了七天。
    距離青篆被查封也過去了四天。
    會試仍沒個說法,整個京城都處于一種焦灼狀態(tài)。
    原是當(dāng)二月底會試放榜,三月十五便即殿試的,結(jié)果到了三月三上巳節(jié)還沒有動靜。
    上巳節(jié)西苑還有盛大的曲水流觴宴,以淳安大長公主為首的一群宗親做東道,擺個流水席,美酒吃食都盛在小盞里順?biāo)拢慰投伎蓮乃凶匀★嬍常瑤滋幱^景亭里設(shè)有筆墨,文人墨客若有好詩詞文章,可隨時寫下來。
    淳安大長公主還笑稱要為上巳節(jié)得的詩詞出個文集,同時也鄭重其事邀請了一些翰林清流前來。
    曲水流觴、作詩成集本是極為風(fēng)雅的事,但在坊間流傳的卻是,這上巳宴就是變相的“榜下捉婿”,是貴人們想為家中千金挑選良人。
    當(dāng)然,大多數(shù)文人聽了都是一笑而過,榜下捉婿那都是宋時舊事了,大明可沒這個規(guī)矩。
    明代科舉何其不易,話本子里沒事兒就寫少年狀元云云,實則十幾歲中秀才的,都會被贊為神童了,不到二十中舉都實屬不易,三十之前中了進士那都是一時才俊,而到了這歲數(shù)還沒娶妻的真是少之又少。
    大明的富貴人家可不會像大宋那樣,是個進士就抓回來當(dāng)女婿,哪怕是七旬老翁那樣只會被嘲笑。
    真正的富貴人家早就在少年秀才、少年舉子里選個潛力股先訂親下來比如,鹽商閆家與當(dāng)時的南直隸解元沈瑾定下親事。
    所以說,壽寧侯府當(dāng)初沒在勛貴子弟里尋女婿,想找個進士出身身份好聽又未婚的,其實委實不易,能找著狀元公沈瑾絕對是撿了個大漏。
    “榜下捉婿”盡管在文人聽來是玩笑,百姓們卻最喜歡這樣的故事,因此隨著上巳宴的消息,這榜下捉婿的話也沸沸揚揚傳了一個來月。
    至于有沒有趕考的舉子真的動了心思便不得而知了。
    可“榜”下捉婿,“榜”下捉婿,首先也要有“榜”才成,三月三這榜還不出來,又捉得什么。
    舉子們多是心焦不已,好多人都沒了玩樂的心思,不想去湊這個熱鬧。
    當(dāng)然,也有篤定自己榜上有名的,以及心大不把一次科舉當(dāng)回事兒的,這一日仍是有許多人去了西苑游玩并留下詩作。
    有這樣的熱鬧事,又怎么少得了壽哥的身影。
    自然的,沈瑞、何泰之是想安靜呆在家里等風(fēng)波過去不成了,統(tǒng)統(tǒng)被壽哥喊來了西苑。
    他們卻不是在岸上與眾舉子一同吟詩作對,而是在一艘畫舫上,看河岸邊的熱鬧。
    壽哥沒單獨招了沈瑞說話,卻也沖他擠眉弄眼的笑道一句,“文章不錯。”
    有了這句話,沈瑞和何泰之都踏實下來。
    何泰之這幾日本是憂心青篆被封的事情,整個人都怏怏的,也無心玩樂,聽壽哥這樣一句,便知沈家無事甚至沈瑞有好事!這一踏實,就好像重新活過來了一般,他那眼神兒都透出歡喜來,立時吆喝要好吃好玩的。
    壽哥越發(fā)喜歡他這颯落性子,擠眉弄眼笑道:“泰哥兒,你瞧那邊畫舫上沒,今兒好幾位公主要選女婿、孫女婿的,朕看你年歲正當(dāng),還沒定親吧?你下去作兩首詩來,一準(zhǔn)兒中選!”
    何泰之齜牙咧嘴做個了鬼臉,道:“貴人們選的是進士吶,我還差得遠(yuǎn),且得三年。”
    壽哥哈哈大笑,道:“那便等你三年,到時候朕為你保媒。”
    若是旁人,怕不立刻就叩頭謝主隆恩了,偏何泰之立刻苦了一張臉,愁眉苦臉道:“可別介,您張口必是貴女,我這脾性供不得菩薩,得尋個老實聽話的婆娘……”
    眾人聽了登時哄堂大笑,壽哥更是笑得打跌。
    沈瑞抬手輕輕抽了何泰之后腦一記,笑罵道:“凈渾說。”
    何泰之見眾人笑他卻也不惱,搔搔鼻子也跟著笑。
    一時酒菜上來,眾人推杯換盞,壽哥還同人模像樣劃起拳來,登時滿席熱鬧。
    張會同沈瑞坐在了一處,兩人各飲了一盅,才低聲交談起來。
    青篆事發(fā)時,張會人在京衛(wèi)武學(xué),倒是杜老八極快的趕來了沈府,表示一切聽沈瑞差遣。
    那架勢,頗有些要劫法場救人的感覺。
    沈瑞哭笑不得,卻也謝他仗義,因不能說明情況,便只表示府中無礙。
    杜老八卻直接把王棍子并車馬行里幾個好手都留下了。
    “我也叫人喊田豐回來了,只是一時趕不回來,某把棍子留下,雖不如田兄弟,卻也頂?shù)靡粫骸!倍爬习伺闹馗溃斑€有些鏢局子的人在外頭,沈二爺放心。”
    卻是陸家那邊請了洪善禪師往開封去信,田豐又親自跑過去一趟,與開封鏢局牽上了線,雙方協(xié)商敲定了合作。
    開封鏢局介紹了幾個少林俗家弟子及武師過來,田豐便打著開封鏢局分號的旗號,將當(dāng)初沈瑞所說“順風(fēng)標(biāo)行”組建起來。
    他手頭有了銀子,又有根三寸不爛之舌,倒是把之前一些江湖朋友尋了來,人手已是不少了。
    這一年車馬行發(fā)展極快,京城周遭城鎮(zhèn)基本都通了車,杜老八如今正在鋪往山東去的線,田豐年后就先幫著杜老八跑這事兒,也好依托杜老八的八仙遨海車馬行,接鏢之外再接些信件、包裹的活計,完成沈瑞當(dāng)初的設(shè)想。
    沈瑞看著杜老八還是忍不住笑了,“老杜,真沒到這一步。”
    杜老八嘿嘿一笑,摸了摸下巴上亂七八糟的絡(luò)腮胡子,道:“那話怎么說來著,有備無患,嘿嘿,這不是,給二爺您安安心。”
    沈瑞點了點頭,拍了拍他,鄭重道了聲:“多謝你,老杜,有心了。”
    杜老八連忙拱手還禮,連說不敢。
    杜老八也沒呆多久,飲了盞茶就告辭去了,王棍子等人則是如今還呆在沈府。
    “沒成想杜老八還是個膽大心細(xì)的。”沈瑞笑向張會道。“看他面相是半點兒看不出來。”
    “在西城立個萬兒可不容易,光會逞勇斗狠可不行。”張會抿了口酒,他雖不知道弘德殿的事,卻知道劉忠捎了話到沈府,料想既壽哥授意,必然無事。
    他壓低了聲音,“京衛(wèi)武學(xué)這邊,要重印一批操典,我想著,請青篆來印,而且,若是能印些兵書便更好了。”
    能印京衛(wèi)武學(xué)的東西,也是給青篆創(chuàng)名,沈瑞也領(lǐng)這個人情,“只是到底是武學(xué)的事兒,還得兵部那邊提了,皇上首肯方行。你別輕易開口。”
    張會一笑,小聲道:“就你謹(jǐn)慎。放心吧。”又道,“皇上原還想著今年端午可能要太液池習(xí)練水軍操演,可這船還沒齊備,只怕是難了。造船的圖紙什么的我都與你留著,若是兵書能刊印,這些便也都不妨。兵械局那邊也能出點兒東西來……唉,還不放榜,我這兩日也不好去請你那妹夫來商量……”
    這說的卻是李延清了,沈瑞笑著一搖頭,“慢慢等榜吧。榜出來了,他總歸是有幾個月空閑功夫的。”
    少一時那邊又傳來絲竹之聲,但見幾只小舟蕩在水上,舟中樂伎各持琴簫,合奏一曲,曲調(diào)悠揚婉轉(zhuǎn),借著水音格外通透,傳得極遠(yuǎn)。
    這邊主位上的壽哥已丟了酒盞,趴到窗口去看,轉(zhuǎn)而回頭笑道:“還是錢寧那小子機靈,把臧賢的人帶來了。這種時候豈能沒有雅樂!”
    他身邊蔡諒等一應(yīng)人都拍手叫好。
    沈瑞本聽得樂聲也覺悠揚動聽,心曠神怡,卻忽得聽到“錢寧”二字,登時便是一凜。
    張會則冷哼一聲,小聲嘀咕道:“我說怎的沒見他,原來在這兒等著。”
    沈瑞皺眉問道:“這位是?”
    于他前世的歷史上,這位大名未免太如雷貫耳了些。但此時仍要問上一問,尤其是,這禍害是幾時出現(xiàn)的?
    張會冷冷道:“錢寧是成化朝大太監(jiān)錢能的干兒子。錢能兄弟四個,都是能耐的,貪酷出了名,卻能得憲廟喜歡,處處護著。錢能是弘治十八年沒的,還是劉瑾給治的喪,錢寧就巴結(jié)上了劉瑾。元年時候劉瑾跟皇上討了塊香火地給錢能,又給錢寧討了個錦衣衛(wèi)百戶的恩推。”
    這人若是個太監(jiān),張會也不會如此不爽,正因為同屬于錦衣衛(wèi),且張會這邊一去了京衛(wèi)武學(xué),劉瑾那邊就推了包括錢寧在內(nèi)的好幾個他門下的錦衣衛(wèi)到小皇帝身邊,擺明了是要替代他張會的,這讓張會如何不窩火。
    “那臧賢是個伶人,曲樂得了皇上歡喜,賜為樂官。這邊西苑剛收上來點兒錢,錢寧就攛掇著皇上增造御樂庫房。戶部這兩日正為這事不滿頻頻上本呢。”
    沈瑞心里已是翻轉(zhuǎn)過數(shù)個念頭。
    瞧壽哥的態(tài)度,錢寧已是頗得帝心,而且這番手段,也如歷史上一樣,是引著小皇帝玩樂的路子。
    這一瞬間,沈瑞甚至是動了殺心的,若是能除了此害,或許……
    那邊絲竹一時停歇,復(fù)又奏起時,有一只小舟離群,而往這邊駛來。靠近畫舫后,一行四人上了畫舫,轉(zhuǎn)而到了壽哥等眾人跟前。
    蔡諒等人都是認(rèn)得錢寧的,彼此打了招呼,又有人來與沈瑞引見。
    但見那錢寧二十四五年紀(jì),虎背蜂腰,儀表堂堂,旁人介紹時著重說了他能左右手開弓,可見驍勇。且其相貌頗為俊朗,又是見人三分笑,竟是個頗為討喜的人物。
    而那臧賢也不是沈瑞所想的男生女相優(yōu)伶形象,卻是個三十左右的書生模樣,談吐斯文有禮,待人奉了琴上來,他一手琴技更是驚人,讓在座聽?wèi)T了各處“大家”所奏曲子的勛貴子弟們都叫好不絕。
    沈瑞面上帶笑看著席間的熱鬧,心里卻已盤算起,回頭要趕緊尋了劉忠問個仔細(xì)。
    瞧張會的模樣也是對錢寧極為不滿的,想來劉忠也不會高興有個劉瑾的人如此得壽哥寵信,到時候……
    上巳宴是熱熱鬧鬧結(jié)束了。
    還真有“榜下捉婿”的消息傳出來,聽聞幾位公主真給女兒、孫女尋了舉人郎君。只不知道這幾位會不會上榜。
    其中有一位當(dāng)是沒問題的,乃是正德二年湖廣鄉(xiāng)試解元,名喚龐天青。淳安大長公主將行九的孫女蔡洛許給了他。
    蔡洛雖不如七姑娘蔡淼得圣寵有個清河郡君的稱號,但她是淳安大長公主幺兒的嫡長女,也是極得家里寵愛的,大長公主為她的親事也是千挑萬選。
    京中不少勛貴人家都來求娶過,大長公主卻一個也沒挑中。誰也沒想到,大長公主府包括清河郡君在內(nèi)的幾個女孩兒都嫁了勛貴的,卻突然有一個要嫁與文臣。
    那龐天青今年整二十,一直不曾定親,非是因為家貧或是貌丑,恰恰相反,這位出身湖廣望族,家中頗有資產(chǎn),本人不僅有才還有一副好相貌。
    之所以拒了多樁婚事,是因龐天青也是小小年紀(jì)就中了秀才,霎時家中媒婆踏破了門檻,更有姑母姨母哭著喊著要把表姐表妹嫁他,鬧得他母親也是左右為難。
    他不勝其煩,就當(dāng)眾發(fā)誓不中進士不談婚事,這才得了這些年清凈。
    哪怕中了解元后,知府來做媒,祖父也出面勸說他,他都咬住了發(fā)過誓不肯松口。
    然因這會兒皇榜還未下,已傳出他為蔡家婿的話來,不免有羨慕嫉妒恨的人嘲笑道:“怎的,遇上了大長公主府,誓言就算個屁了?”
    龐天青卻只傲然道:“今年榜上必定有我,既應(yīng)了誓言,如何不能談婚事?”
    這話直砸得那些心里沒底的舉子無言以對。
    待到三月初七,會試皇榜千呼萬喚使出來,那龐天青果然榜上有名,且還在前十之列。
    這一科,會元為楊慎,戴大賓第二,沈瑞第三。
    龐天青為第七。
    兵部尚書劉宇的公子劉仁第十九。
    工部侍郎李公子李延清第五十三。
    閣老焦芳的公子一百一十七名,處于二甲三甲之間,可上可下的位置。
    沈氏族人沈玳二百六十五名,必是三甲了。
    幾位老族叔并祝允明和沈皆是再次落榜,只是他們雖是失望,卻已像習(xí)慣了一般,也沒有將難過掛在臉上。
    沈玳雖是怕要在三甲了,這同進士、如夫人,好似差了那么一等一般,但能榜上有名仍極為不易。沈玳不過是沈家旁支,家境尋常,能有這個結(jié)果已是十分滿足。
    幾位老族叔以及祝允明是準(zhǔn)備打道回府的,而沈則是想留在京城他表示怎么著也要將西苑一年四季的景色畫全了再走。
    因著沈瑞成親的日子就在四月二十八,因此眾人都是要參加完婚禮再走的。
    沈洲知道了沈瑞的名次不由大喜過望,心中對先開族學(xué)再開書院已然升起希望。只是左右族人一時不回去,便暫且不提,待沈瑞殿試之后,與他和三弟商量了再論。
    “可惜了不是會元,不然弄個三元及第……”主院徐氏房中沒有外人,何泰之這會兒比自己中了還高興,再次手舞足蹈起來。
    徐氏笑著輕喝了他一聲,道:“滿嘴胡言,史上又有幾個是三元及第的!這話說出去沒得讓人笑話。”
    何泰之嬉皮笑臉的道了歉,卻一點兒沒有犯錯的自覺,又道:“那還有殿試呢,沒準(zhǔn)兒瑞哥兒就比楊大哥厲害,一舉奪了狀元去,哈哈。”
    沈瑞也忍不住笑罵一句。
    何泰之才不怕他,依舊嬉皮笑臉道:“怎的,你是怕了楊大哥,還是怕了未過門的嫂子?哈哈,我知道了,是怕嫂子怪吧。哎呀,那就看嫂子是想做狀元妹子,還是狀元娘子了。”
    沈瑞也是忍不住老臉一紅,也有些掛不住了,舉起拳頭來作勢要打。
    那邊徐氏也開口笑罵道:“凈說些瘋話!仔細(xì)你兄長捶你!”
    何泰之倒像是個人來瘋,越發(fā)起勁兒了,一邊兒躲沈瑞的拳頭,一邊兒調(diào)侃連連,而這說著說著,便順口道:“其實探花也好,但是當(dāng)然還是狀元才壓得下沈瑾那個庶孽去,可惜了不是三元及第……”
    沈瑞臉上笑容一滯,徐氏已經(jīng)斷喝道:“泰哥兒!休要胡說!”
    何泰之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忙收了笑容,恭恭敬敬站好,給徐氏和沈瑞作揖行禮賠罪,“是我胡說八道的,姨母、瑞哥莫怪,我再不敢了。”
    沈瑞嘆了口氣,他知道,何泰之是因著是打心眼里同他親近,因此才會從一開始就不待見沈瑾,當(dāng)初知道沈瑾得了解元時候起就沒個好臉。
    后來何泰之隨父親去了杭州,兩人只偶爾通信,沈瑞也并沒有把這邊所有一切都寫給他知道,因此何泰之對沈瑾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那個鳩占鵲巢的庶子身上。
    可這會兒,沈瑞卻不知從何解釋起。
    他深吸口氣,道:“泰哥兒,我只過我自己的,不與旁人比較。”
    何泰之臉上一紅,道:“是我心窄了。”
    徐氏欣慰的望著沈瑞,又招呼何泰之到身邊來,拍著他的手道:“你與瑞哥兒交好,自然希望他什么都是頂好的,但一則,你們需得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味攀比是沒個盡頭的,只會誤了自己。再則,你們須得記住,沈瑾,是沈氏族人,是瑞哥兒的族中兄長,不是你們的敵人。”
    沈瑞、何泰之臉色都是一肅,都起身向徐氏一揖,鄭重道:“母親(姨母)教訓(xùn)得是。兒子(外甥)謹(jǐn)記。”
    雖是放榜延期了許久,但殿試卻并沒有延期,仍是三月十五這日,皇上在奉天殿親策諸貢士。
    雖說過了會試者不存在殿試再落榜的情況,但排名卻可能有很大變動。因此諸貢士仍是格外緊張。
    尤其,殿試是一題定終身自洪武三年定,殿試時務(wù)策一道,惟務(wù)直述,限一千字以上。
    看似只一題非常簡單,實則考試依舊非常嚴(yán)謹(jǐn),讀卷以內(nèi)閣官及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正官、詹事府、翰林院堂官。提調(diào)以禮部尚書、侍郎;監(jiān)視以監(jiān)察御史二員;受卷、彌封、掌卷,俱以翰林院、春坊、司經(jīng)局、光祿寺、鴻寺、尚寶司、六科、及制敕房官;巡掉,以錦衣等衛(wèi)官;印卷,以禮部儀制司官;供給,以光祿寺、禮部精膳司官。
    幾乎朝廷所有部門都被調(diào)動起來,為這最高級別的考試服務(wù)。
    殿試次日,讀卷官入東閣閱卷,皆衣緋,卯入酉出,出不歸第,宿于禮部。
    讀卷官評卷后將試卷分為三等,再面呈皇帝御批,定三甲人選。
    讀卷官評判還是相對公正的,而掌握著最終名次裁決權(quán)的皇帝卻可能受到諸多影響,太祖就曾因為一個夢而重新決定了一甲的排名,建文帝曾因狀元相貌欠佳而調(diào)為榜眼,而成祖曾因榜眼名字比狀元名字好而將兩人調(diào)換了名次,還有一次給一位狀元公改過名字,導(dǎo)致這位在金殿唱名時候不知道喊的是自己……
    更有許多探花,是取年少俊美者為止。
    種種軼事,旁人聽了是個樂子,在利益相關(guān)人聽來則非常不妙了。
    面對“任性”的皇帝,貢士們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當(dāng)今,也是位出了名的“任性”皇帝。
    殿試這日,沈瑞知道策問題目便想笑了。只是在這樣的場合里,便是腸子打結(jié),也要強板著一張臉罷了。
    這是小皇帝登基以來第一次殿試策問,題目也極具他個人特色,同時也能在這題目上看出被閣老們潤色過的痕跡。
    比如這句“朕自嗣位以來,兢兢焉惟天命是度、祖訓(xùn)是式……”,就讓沈瑞在肚子里笑了半天。
    而小皇帝問,不知今日所當(dāng)法,何者為切?不知今日所當(dāng)法,何者為先?
    沈瑞也心里嘆氣,小皇帝骨子里一直是個激進派,一心向往如太祖成祖那樣成就一番偉業(yè),他不喜墨守成規(guī),他想求新圖變。
    而他沈瑞,亦想圖變!
    沈瑞略一沉吟,便下定決心,提筆在草紙上疾書起來。
    兩日后,弘德殿
    明初規(guī)定殿試畢,次日讀卷,又次日放榜,而自弘治三年起寬限到四日發(fā)榜。
    這日,讀卷官們將分好等的卷子送來了弘德殿,被賜座賜茶,乖乖等著小皇帝批閱。
    小皇帝則歪在龍椅上,還翹個二郎腿,抱著讀卷官呈上來的卷紙就如看話本子一般,邊看還邊挑眉努嘴小聲嘀咕。
    “這文章倒是花團錦簇,可是未免太空了。字倒是好的,你們不會是看著字定的吧?”
    “這篇簡直是老夫子說教,沒有半分新意。朝臣就夠老夠四平八穩(wěn)的了,還要選更老氣橫秋的人上來?”
    “剛想著是選字好的,這就來個,哎,這手字,還不如朕呢,也選上來嗎?”
    下面的大臣們歲數(shù)都不小了,有半數(shù)沒聽清他說的什么,見他沒高聲喚人,也就悶頭喝茶。而另半數(shù),假裝沒聽清他說的什么,繼續(xù)喝茶喝茶喝茶。
    劉瑾拿過小皇帝剛剛撇在一旁的卷紙,陪笑極小聲回了句,“萬歲爺,這個,是焦閣老的公子。”
    他聲音忽然高了些,道:“奴婢方才也跟著萬歲爺看了幾眼,覺得……焦公子字么,比不得書法大家,這文章還是立意高遠(yuǎn)的……定為一甲也不為過。”
    他眼睛往下一掃,焦芳如老僧入定,好似沒聽著。
    而王鏊、李等幾個焦黨則是抬起頭來,微微點頭。
    壽哥笑了一笑,卻沒接茬,而是饒有興致的問李道:“李愛卿,令公子的卷紙呢?”
    李忙起身回道:“犬子會試只得五十三名,殿試對策文章平平,此次排在六十一名,不敢呈上來虛耗圣上光陰,耽擱圣上要事。”
    他話一出口,就有幾道目光射來,等他全說完了,自己也反應(yīng)過來了。
    他兒子會試排在五十三是文章平平,可焦黃中會試排在一百開外了!
    李一時懊惱起來,也不敢去看焦閣老了,張了張嘴,想補救一下,可這會兒,夸什么呢……
    虧得他與焦芳相交多年,知道焦家事情,忙咳嗽一聲,補救道:“犬子自幼體弱多病,足不出戶,心胸眼界皆不開闊,而焦公子卻是在多處書院求學(xué),心中大有溝壑,遠(yuǎn)非犬子能比。臣讀過焦公子文章,也認(rèn)為……可為一甲。”
    焦芳這才撂下眼皮來,不再瞧他。
    而李東陽臉上的肉微微抽動兩下,卻也沒說話,眼角余光只看楊廷和。
    楊廷和就只瞧著手中茶盞,好像事事與己無關(guān)。
    壽哥卻笑道:“這樣么。朕覺得,楊愛卿的公子與東床快婿的文章,是極好的,皆可為一甲。”
    “皇上!”這一次李東陽、王華、焦芳、王鏊四個閣臣竟然齊齊發(fā)聲反對。
    焦芳、王鏊兩個反對壽哥自然知道,他好奇的是為何李東陽和王華也反對,這兩個人,一個是李東陽的徒弟,一個是王華的徒孫啊。
    莫非……他瞇了瞇眼睛,李東陽和王華那是自弘治朝就不對付,王華遲遲不能入閣,也有李東陽的手筆。想來,是都想讓自己人進,而對方人退吧?
    焦芳先一步道:“皇上如此判定,讓楊詹事如何自處?”
    李東陽、王華一眾人又齊齊用眼刀飛焦芳,心中無不暗罵,你兒子三甲的成績你都敢往一甲里塞,倒問人家兒子女婿優(yōu)秀光明正大能入一甲的楊廷和如何自處?!
    不要臉到極致也就如此了吧。
    壽哥嘿嘿笑了兩聲,卻不接話,又挑眉示意旁人再說。
    王鏊到底是焦芳多年屬下,開口不說楊廷和了,卻是與焦芳一脈相承的論調(diào):“唯恐物議沸騰,倒害了他二人。
    李東陽的回答沒有出乎壽哥意料:“本科老臣本當(dāng)回避,皇上既許老臣仍為讀卷官,老臣便當(dāng)舉賢不避親,縱觀諸貢士文章,仍當(dāng)以楊慎為首。胡纘宗次之,呂楠再次之。”
    通政使王敞見縫插針補了一句,“秦安胡纘宗,高陵呂楠。”
    像是補充籍貫,卻并不是說給小皇帝聽的。
    劉瑾一聽兩人都是陜西人,不由笑瞇了眼。
    而焦芳則是幾乎要捏碎了茶盞。
    李東陽并不理會,而是繼續(xù)道:“沈瑞之文,可入前十,然其行文中,少年意氣太過,所對之策多有冒進不妥之處,故也僅止于十。同為少年,莆田戴大賓卻比他要更為沉穩(wěn)踏實,其中幾策言之有物,可見留心過民計民生。”
    壽哥臉有些沉了下來,沈瑞的文有多對他胃口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以往沈瑞的札子推行下去都有不錯的成效,哪里是冒進?!更沒不妥!
    分明就是這些老家伙拖后腿,就見不得少年人上進,什么都道是冒進!
    日日念叨讓他在深宮里死讀書不要往外頭瞧,好由著他們把持朝政。
    一時間他甚至覺得,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留李東陽下來,當(dāng)讓他同劉健謝遷一并致仕才是。
    壽哥也不言語,但是一張黑似鍋底的臉足以表達(dá)一切。
    在場諸人也都是心中有數(shù)了,好幾個人已開始盤算著將沈瑞塞在一個什么樣的位置,既不讓皇上太不高興,又不讓王華、楊廷和太得意……
    壽哥看了一眼王華,面色才有些緩和,指望王華來駁倒李東陽。
    王華的話,卻是全然出乎了壽哥意料:“皇上,松江沈氏,這一代,已是出過兩位狀元了。沈家雖累世書香,然則,真的能到一代兄弟三人都為鼎甲的地步嗎?老臣也恐物議鼎沸,不止沈家易被詬病,也恐有礙皇上圣譽。”
    眾人都是一呆,王華這胳膊肘……這是往哪兒拐?
    小皇帝的臉也是肉眼可見的又黑下去了,雙目圓瞪,充滿了怒火。
    “朕只知沈瑞文章極好!可為狀元!”壽哥幾乎咬著后槽牙說出這句話。
    王華目光毫不閃躲,直面小皇帝的怒火,卻仍平穩(wěn)道:“皇上,如今內(nèi)閣中,只有老臣曾為狀元。”
    壽哥皺了皺眉,沒有出聲。
    王華又緩緩道:“這兩屆內(nèi)閣中,除老臣外,只謝閣老為狀元,嗯,恰是王閣老(王鏊)這一科。而李閣老、焦閣老那一科的狀元,官至侍讀學(xué)士,卒于成化十六年。前任首輔劉健那一科的狀元,官至工部尚書,卒于成化二十三年。”
    “皇上,您看,有沒有狀元之名又如何?”
    “皇上愛才之心臣等盡知,然有時盛名也易惹物議。此科時文是要刊印成冊天下可見,沈瑞之文,可能讓人心服口服?”
    “若沈瑞不能服眾,他日入仕便會被認(rèn)定是幸進而受攻訐,更是將陷君上于幸門大開、識人不明之地!”
    王華自己,就在先帝有意讓其入閣時,被劉健等指為幸進,屢次擋于內(nèi)閣之外。
    “幸進”這詞兒,沒有人比王華更能領(lǐng)悟其中苦楚。
    沈瑞若是沈家第一個狀元,也無妨,本身他自童子試以來成績都十分出彩。
    但如若沈氏一族短短十幾年里就出了三個狀元,必將天下側(cè)目。
    尤其沈瑾沈瑞兩個,出繼也斬不斷血親關(guān)系,這是同父的親兄弟,又只差一科先后獲得狀元,可能傳為佳話,更可能的是成為市井閑話、笑話。
    沈家兄弟的許多事會被人挖掘出來,本身有沈源那樣一個本生父親,身上的腌事太多了,他們的故事會變成市井中人茶余飯后的笑料談資,成為他日政敵攻訐沈瑞的理由。
    更麻煩的是,小皇帝與沈瑞早就相識的事兒也一樣會浮出水面。
    屆時,任憑沈瑞才高八斗,十幾年出三狀元都是皇上偏愛的鐵證,都會被扣上“幸進”二字。
    這帽子,一生甩不脫。
    壽哥臉色變換,半晌方問:“依卿所見,三甲為何人?沈瑞又當(dāng)在什么位置?”
    王華狀似無意看了一眼李東陽,道:“老臣也以為楊慎文章堪為第一,戴大賓文采斐然,可入三甲。沈瑞前十可入。”
    壽哥的目光往下游移,都察院掌院屠道:“臣以為胡纘宗無論文采還是書法都勝一籌,可為榜眼。焦黃中可為二甲頭名傳臚。”
    李立時道:“掄才大典考治國安邦之策,書法文采倒在其次吧?胡纘宗前十已是勉強,前三更取不得。還是焦黃中對策更佳,可為榜眼。”
    他心知狀元是根本爭不上的,能就爭榜眼也是不錯。
    梁儲卻冷冷道:“李大人,依老臣看,令公子的對策也如會試一般,比之焦公子更佳了五十余名。”
    李皮笑肉不笑道:“梁大人抬愛,犬子愧不敢當(dāng)。”
    劉宇的兒子這輪也進了前十,但也知爭不上什么,便綜合了一下大家的看法,提出了沒怎么被攻訐的人選,道:“楊慎可為狀元,呂楠可為榜眼,戴大賓可為探花。”
    壽哥聽他們唧唧歪歪半日,腦仁子都疼了,他拍了拍龍椅,當(dāng)眾人都靜下來時,他看著滿案的卷紙,翻了又翻,半晌才提了朱筆,先點了楊慎為榜首。
    劉瑾拉長聲音道:“狀元,楊慎。”
    此在眾人意料之中,且楊慎的文章在糊名時就已得了眾讀卷官贊賞,評為第一。
    眾人都緊張的等待著第二的人選。
    見壽哥瞧著胡纘宗和呂楠的卷子目光游移不定,劉瑾飛快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兩人背景。
    他既想網(wǎng)羅人才,也是做足了功課的,胡纘宗和呂楠雖都是陜西人,但一思量就想起,胡纘宗是監(jiān)生,曾受知于李東陽,而呂楠出身正學(xué)書院,同李東陽沒甚深交。
    他伸脖子瞧了瞧卷紙,忽然小聲向壽哥道:“這兩人都是李閣老認(rèn)定的人,學(xué)識都是好的,不過奴婢看著,這胡纘宗字跡還是潦草了些,這等大事上,怎可潦草?可見其性情。還是呂楠這手館閣體寫得從容漂亮。”
    呂楠會試排名也在胡纘宗之前,壽哥略一猶豫,便在右手邊點了下去。
    劉瑾笑瞇瞇報道:“榜眼,呂楠。”
    李東陽既松了口氣,又有些為胡纘宗可惜了,不免抱希望于探花。
    卻不知劉瑾一句“都是李閣老認(rèn)定的人”這話讓小皇帝心生反感,胡纘宗的卷紙已被他丟在了一旁。
    焦黃中的卷子因看得早,被壓在了低下,劉瑾掃一眼沒發(fā)現(xiàn),就主動動手翻上了,結(jié)果沒等他翻著,那邊壽哥已抓過了戴大賓的卷紙,點下去了。
    劉瑾呆了一呆,都忘了報名,還是壽哥淡淡道:“戴大賓姿容甚美,可為探花。”
    這個姿容美是探花郎的理由,讓李東陽目瞪口呆,又讓焦芳既窩火又無話可說。
    在場諸人都是在殿試堂上見過貢士們,因戴大賓等福建舉子曾在西苑浣溪沙茶樓口出“狂言”,在場諸人還特地看了這幾位兩眼。
    若是姿容,確實無出其右者。
    焦芳幾乎有些惡狠狠的瞪向劉瑾了,恨不得開口催促,甚至絲毫不避諱周遭幾位大臣的目光。
    劉瑾卻對焦芳這般表情頗有些不滿,他一直將這些來依附的朝臣視作門下狗,怎容向他呲牙?!但焦芳到底是他手里最大的牌,該給的回護是必須的。
    劉瑾迅速將翻到的焦黃中的卷紙擺到壽哥面前,就差不敢搶朱筆了。
    壽哥卻根本不理,一把拿過放在一旁好久的沈瑞卷紙,重重寫上二甲頭名。
    劉瑾暗暗咬牙,卻也無法,眼皮如有千斤重耷拉著,不去瞧焦芳,沒精打采的快速報道:“二甲第一,沈瑞。”
    王華幾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卻也松了口氣,他豈會不維護這徒孫?又如何不希望這徒孫能居狀元之位!卻是一則,論文章,這徒孫確實不如楊慎,再則也是如今局勢下,一甲于沈瑞于沈家將是裹著蜜的毒。
    有明以來狀元出身的閣老才幾人?狀元出身最終只止步四品的也比比皆是。
    沒有人能一飛沖天。
    在起步之初,起點更高固然好,但若強敵環(huán)伺荊棘叢生,也會走得辛苦,甚至跌下去。
    這條路,要穩(wěn),才走得下去,才走得遠(yuǎn)。
    御案前的劉瑾再次把焦黃中的卷紙湊到小皇帝面前,用極小的聲音道:“皇上總不好讓重臣老臣寒心吶。”
    壽哥抬筆點了,劉瑾心下一松,剛張開口,又愣住,其上卻寫著,二甲第七。
    二甲第七也罷,劉瑾咂咂嘴,要說焦芳這兒子也是真不中用,會試就是強行提到百名的,這殿試能爭到二甲第七已是舍盡了他爹和他劉祖宗兩張老臉了。
    不過,這前面呢?
    壽哥也似斟酌了許久,到底沒碰胡纘宗的卷紙,而是翻了翻,將龐天青的卷紙翻了出來,他原也在前十之列,被點了二甲第五。
    劉宇之子劉仁點二甲第四。
    其余則將原本就在前十的邵銳、黃芳點了二甲第二第三,歐陽重第六。
    劉瑾那邊報完二甲前七,殿試前十便齊了。
    壽哥把筆一扔,往椅子上一靠,道:“余下就依你們先前排序而定。擬旨,狀元、榜眼、探花,按例授官。此外,今次殿試,諸貢生對策多有上佳之作,皆是棟梁之才,特授殿試前十,即至二甲第七,翰林檢討之職。”
    此言一出,眾人皆愕然。
    英廟之后,一直是一甲直接授官,哪怕是二甲頭名,也要同其他進士一般考庶吉士。
    吏部尚書梁儲下意識就道:“皇上,這不合祖制。”但很快他就改了口,“然為國家拔擢棟梁之才……”
    這七人里有沈瑞、有劉仁、有焦黃中,還有淳安大長公主新找的孫女婿龐天青,在場諸臣無論站在哪個陣營里,都有“自己人”獲益,都不能發(fā)聲。
    而對外面百官、百姓而言,這七人里還有尋常貢士,也算不得不公。
    又有焦黃中正正排在第七,且會試是那樣成績,明眼人也知是為他而開幸門直接授官,這樣前面幾個可以說是借光得了官兒,便也不起眼了。
    一時眾人都是無言。
    焦芳雖心里仍有氣背了這個幸進的罵名還沒爭得一甲,但到底皇上是直接許官了,總比沒有的強。
    李東陽卻是神情復(fù)雜,半晌還是開口,道:“皇上,臣以為,胡纘宗之才不在前十諸公之下,文章或許不入皇上法眼,然其尤重實務(wù)……臣請以其為三甲第一,乞授翰林檢討。”
    劉瑾目光閃閃,心里不免得意,他果然猜的沒錯,胡纘宗是李東陽一黨,幸虧他略施小技讓呂楠上去了。
    他面上卻作出為難之色,向壽哥低聲道:“皇上,這三甲直接授官,可是不合祖制。”
    二甲第七還能授官一樣前所未聞,三甲頭名好歹同樣有傳臚之名。
    李東陽卻并不反駁劉瑾,只看向小皇帝。
    壽哥看了李東陽片刻,點點頭道:“準(zhǔn)。”
    劉瑾尤有不甘,還待說什么,壽哥卻忽然一笑,道:“大伴,設(shè)皇榜案于中極殿內(nèi)稍東罷。”
    旋即又吩咐禮部準(zhǔn)備十八日的傳臚大典、十九日的恩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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