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策臉色驀然一沉,又問:“那司徒家呢?”不知道司徒老爺子有沒有在這段期間找過凌家的麻煩,即便是找了,以司徒老爺老奸巨猾的性子,估計凌父也有可能不知道是他們家搞的鬼。
祁子州仍然是淡淡的:“司徒家的事情我打聽不了太多,不過,聽說司徒家主已經預備擺酒宣布了?!?br />
凌策臉色更沉幾分,沒想到沈鋒的腳步比上一世快了這么多,他還想問祁子州有沒有按照自己的意思在沈鋒面前說好話,信號卻突然斷了,再打過去,對方已關機。凌策甚至開始懷疑此時祁子州已經和沈鋒扯上關系。
掛完電話后,他又給祁子州匯了一大筆錢。無論如何,對祁子州好一點總是沒錯的。
司徒老爺子宣布沈鋒正式更名司徒鋒,同時是他唯一繼承人的事的確發生在出院不久,而且,擺酒會的地點就是凌家大酒店。凌策當時在國外醉生夢死,絲毫不知道酒會上的細節,但有一點是清楚的,酒會上司徒家和凌家起了不大不小的沖突,不知是否是刻意制造的事故,只知道酒會過后沒多久,凌父的生意就起了大麻煩。
凌策一想到當年酒會上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就一刻也在美國呆不下去了。
他記得父親說過,留學中途禁止擅自回國,所以他在腳踏上LE市的地之前,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否則凌父會被他氣死??伤X不夠多,證件的常規辦理也需要時間。
凌策思來想去,只能想到秦越了。
“回國?為什么?”去老地方找人時,秦越正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吐煙圈,一個清秀的男孩子乖巧地從他身上撤走,站到一旁。
凌策狠狠瞪了那個男孩一眼,雙手抱拳:“一點私人小事。怎么樣,你幫不幫我?”
“到底是什么事啊,把我的凌大少爺急成這樣?”
“不急不急,就是想回去看看老媽。”凌策滿不在乎道。
秦越斜眼瞄他,嘴角戲謔地笑了笑,他能感覺到凌策是有點著急的,不過既然對方否認,他也不想點破,否則可不招人厭了?不過看他這副欲蓋彌彰的樣子,秦越都懷疑凌策是回國見小情人了,那可不太妙啊……
“這個嘛……”秦越把煙摁在桌上熄滅,有點為難地蹙眉,慢慢開口道,“要把你神不知鬼不覺送回國,我可要打點不少人呢,暫且不說美國這邊的,就說國內依你父親的做法,你一回國,國內海關估計都要通告天下了,你怎么瞞你父親?可不是要被他追究?”
凌策臉色不太好看,他居然沒想到這層,秦越卻比他還要清醒,真是通透的理解力。
“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是回去見凌伯母,說吧,到底急著回去見誰呢?”秦越不緊不慢道。
凌策皺眉,暫時不打算把自己和沈鋒的事說出,只道:“不是多大的事,以后再告訴你,這次先幫我辦好,以后你的聚會,我還不是隨時幫你撐場?!?br />
秦越慢慢收起了笑,用一種探究的眼神上上下下地逡巡了一遍凌策,垂下眼睛,也不說話,就在靜靜思考。
凌策有些不安地等他開口,自己說這話的意思顯然是在向他拋橄欖枝,但秦家勢力在凌家之上,他肯不肯賣自己一個人情就未必了。
兩個人靜默片刻,秦越終于嘆了口氣:“好吧?!?br />
凌策松一口氣,準備想回一些感謝之類的話,秦越突然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秦越因為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統,眸色并非純粹的黑,帶了點藍綠色,凌策冷不丁被這雙眼珠對上,頓時被毒蛇盯住的錯覺突兀冒了出來。
“凌策,你可欠我個人情呢?!鼻卦酵鲁鲞@么一句話,又點燃一根煙,云里霧里中,倒叫人看不穿這句話的含義了。
回到LE已經三天之后。
當務之急,是在凌父發現、采取行動之前去探探沈鋒的消息。凌策不太信任祁子州,決定自己去看望一下沈鋒。一想到那個男人,凌策就泛起了一股恐懼感,他不斷告訴自己“這個沈鋒還未強大,目前事情都還傾向于自己這邊”,這才穩定了心緒。
沈鋒的病房在當地最高級的私人醫院。如凌策所想,那個病房前有幾名保鏢守著,他一靠近,那些人就把他攔了下來。
“請問你是哪位?”攔下他的人見眼前的男人衣著上乘,氣質不凡,顯然非富即貴,并不敢造次,還算友好地問。
凌策一手附在身后握緊,表面鎮定道:“告訴你們未來的少爺,有姓凌的老朋友想見他?!?br />
為首的保鏢謹慎地打量著他,他尊貴從容的態度更讓人深信是個不能亂得罪的家伙,于是點點頭:“請稍等。”說完就進病房。
凌策沒等很久,保鏢就從病房里出來,恭敬道:“凌先生請進?!?br />
大門為他徐徐敞開,凌策深吸一口氣,盡量調整臉部肌肉,他不想在沈鋒面前露怯。他是凌家大少爺,即便是懷柔,他也要保持驕傲,斷斷不能在那個男人面前失了氣度。尤其他還打著算盤,先是懷柔為主,如果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直接接下司徒氏的報復。
撲鼻而來的濃重消毒水味,看來司徒家人對這間病房照顧得很謹慎。凌策越走近,心跳越快,等對上沈鋒臉時,心臟的跳動到了一個極點,像被什么擊中胸膛,短暫的壓迫感后才勉強冷靜了下來。
沈鋒躺在病床上,后背用了幾個靠枕把他的上身支起。他原本低著頭,聽到些微動靜時頭慢慢抬起,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凌策看到他手里拿著書,然后那本書被擱在了床頭柜上,定睛一看,似乎是什么管理之類的書籍。
兩人的目光對上,卻沒有凌策意料之中的充滿殺意。誰都沒有說話,凌策定定看著他的臉,明明認識了十年,此時卻覺得很陌生,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這還是重生后的第一次交鋒,凌策在腦海中把記憶里不斷凌虐他時暴怒的臉抹去,想回憶起他們剛認識時,沈鋒稚嫩的樣子,那讓他感到安心。
沈鋒眼里翻騰著他看不懂的東西,似乎有恨意,有不甘,有像錯覺一樣抓不住的貪婪,但還有一種他覺得害怕的傲慢,他從未想過比自己還小兩歲、翅膀都沒硬的沈鋒眼里有這種東西。
他想扼殺沈鋒眼里的一切。
“凌策?!鄙蜾h開口,毫無波動的嗓音,已經帶著成熟男子的味道?!扒Ю锾鎏鰪拿绹s回,不會是專程為了我吧?”
凌策一驚,他怎么知道自己去了美國?頓時多種猜測浮現在腦海中,祁子州的臉蹦了出來,莫非,那小子真的幫他說了不少好話?
“我來……”凌策頓了頓,本想說點慰問的軟話,到嘴邊又覺得別扭無比,他不能把眼前的人當成七年后的司徒鋒,否則容易迷失在那段黑暗的記憶里。凌策強迫自己用年輕氣盛的語調,痞里痞氣道:“小鋒,凌哥這次的確是做錯了,其實我早就應該來看你,就是老頭子不放人。這不,聽說你出院了,凌哥怎么也不好意思一直孬著,拼著被老頭子揍的風險趕回來給你陪個不是。等你出院,凌哥還會讓兄弟好好關照你。”
沈鋒靜靜聽完,突然輕笑一聲,搖頭道:“凌哥的‘關照’,我可不敢再受了?!?br /> 凌策臉色驟變。
氣氛瞬間緊張,他死死對上沈鋒的眼睛,沈鋒卻投以淡然的視線,嘴角還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好了,看也看了,凌大少爺請回吧?!鄙蜾h冷冷的聲音響起。
心仿佛沉入冰雪中,雖然不算意外,但凌策還是又怒又失望,微慍道:“沈鋒,兩年前的確是我的錯,如今也是真誠想要救贖,若你還有一點情誼在,也請給我個機會!”
凌策一鼓作氣說完,聲音和人都有些微微的顫抖,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出來,半天也不見回答。等了快一分鐘,凌策失望透頂,準備轉身離開。
沈鋒嗤地一笑,聲音不帶一點溫度:“兩年前,也有臉提嗎?”
凌策呼吸一窒,往事如同海水,正當的,不正當的,洶涌漫上心頭。
其實怎么跟沈鋒初遇他是徹底沒了記憶,但這人引起他的注意卻是一通俗套得連八點檔都不屑演出的戲碼——英雄救美。
凌策那時候還不到十七,正是年輕氣盛,父母寵得無法無天便隨意得罪人,后來終于招致報復,給人堵在巷子里毆打。凌策身手其實不錯,奈何當時身邊的人太少了,還全是半大孩子,眼看就要被打趴。
凌策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打算挺身而出讓那些家伙放過自己的一眾小弟,誰知人群里突然沖出一個平日鮮少留意的少年人,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狠戾地把對方的頭頭耳朵都咬下一只。
少年人滿嘴是血,呸了一聲吐掉皮肉,陰冷道:“別碰凌哥。”
慘況自然不提,他的手臂和腿骨都被打得骨折,卻終于換來了寶貴的支援時間。
凌策親手為他破裂的嘴角包了個創口貼,他一改滿臉全世界都欠我錢的陰鷙,竟然是羞答答的紅了臉。
凌策便大手一揉他的腦袋:“小子叫什么?”
他臉紅半天,才低聲回答:“沈鋒?!?br />
明明是那樣單純干凈的過往,不知何時卻變成了后來沈鋒狂性大發、一心要把凌策肆意凌辱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