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剛剛到初冬,但萬梅山莊的梅花已經開了。</br> 西門吹雪站在臺階前,望著滿地的梅花,神情幽寂,帶著寂寥。</br> 不遠處,一個女子靜默的看著他,懷里抱了一個孩子。</br> 孩子是剛剛出生,非常稚嫩。</br> 女子的容貌很美,也很年輕,衣著樸素,眉宇間卻帶著一種淡淡的悲傷。</br> “我……”西門吹雪剛開口,女子就率先道:“西門,我知道你的意思了。”</br> 他看著她。</br> 她一言不發,毅然抱著孩子緩緩走下臺階,朝著萬梅山莊外而去。</br> 看著她的背影,西門吹雪始終沒有開口,神情說不出的復雜。</br> 有柔情有冷漠,有悱惻纏綿有洞徹釋然,種種不一,但在看到手中的劍后,一切神情都消失了。</br> 只有平靜。</br> 人間情愛固然美妙,但他終究是一名劍客,劍客的生命只需要劍……紅塵三千,癡迷過,猶豫過,最終卻唯有揮劍斬情絲。</br> 豁眼見青山。</br> 望向山莊旁邊的山峰,他喃喃道:“劍前許盡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爛!”</br> 神情已經堅定。</br> 走下的人木然的望著懷中的嬰兒,身子被落下的花瓣鋪滿,卻沒有絲毫察覺。</br> 她一步步的走著。</br> 心中腸斷,卻無悔恨。</br> 縱然她曾因此放棄一切,獲得一身罵名,但她從來不后悔。</br> 她愛他,僅此而已。</br> 一步步走向遠方,她的雙頰沾滿淚珠,觸目天地。</br>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br> ……</br> “你終于還是如此了!”</br> 同樣的白衣,同樣的劍。</br> 葉孤城出現在山峰之上,平靜的看著西門吹雪。</br> 后者抬起頭:“我與你不同。”</br> 葉孤城道:“經歷雖不同,最終卻是殊途同歸。”</br> 西門吹雪拔出了劍:“完成我們未完的那一戰吧。”</br> 葉孤城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作那件事嗎?”</br> 西門吹雪望著他:“我不是你。”他語氣很平靜,很冰冷。</br> 葉孤城道:“因為我已找不到生活的樂趣。”</br> 他望著天空,神情淡然:“你練劍是因為熱愛劍,我也同樣,但我更熱愛自由,我喜歡天上的白云,可以無拘無束的漂浮著。”</br> “我喜歡用輕功在海邊行走著,沐浴著海風,看著夜色,望著潮汐,獲得心靈的慰籍,那種時候我的心才是澄凈的,我的劍才是純粹的劍。”</br> 他神色突然變得悲哀:“但世人太過庸俗,只關注爭權奪利,蠅營茍且,各種煩惱打擾著我的生活……但我卻不得不參與其中,讓自己染塵,真正的自由,這世上從來沒有!”m.</br> 人生來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br> 西門吹雪明白他,于是道:“所以你參與謀反,想得到權力,讓自己更自由?”</br> 葉孤城冷冷道:“權力從來不是自由的保障,縱然是帝王,也從來不曾真正的自由。這個世上只有一種人是自由的,那就是……死人。”</br> “你想死?”</br> “我只想讓自己真正的安寧!”</br> 葉孤城抬著頭,默默注視著那卷舒隨意的白云,神情洋溢恬然。</br> 西門吹雪忽然真正明白了這個人。</br> “讓我看看你的劍吧!”</br> “好!”</br> 寒風起,冷劍出。</br> 兩襲白衣,冰冷對視。</br> 彼此已無言語,眸中唯有最堅定的信念。</br> 梅花落下,堆滿二人的身體,同樣的白凈。</br> 落梅如雪。</br> 劍亦如雪。</br> 白茫茫的劍光掃過這片天地。</br> 寒風停止了呼嘯。</br> 劍光似是超越了光陰,意念仿佛凌駕了歲月,不朽的人、不朽的劍,無盡碰撞。</br> 那種激烈是語言所無法描述的,那種絢麗超越了想象的極限,唯有出劍的二人自己清楚、透徹。</br> 不知過了多久,樹上的梅花已然凋零完全,天空中下起下雪,山崖一片蒼白。</br> 西門吹雪望著劍尖的血跡,久久不言。</br> 葉孤城單膝跪地,用劍支撐著身子,一雙漆黑的眸眼不帶任何色彩,望著蒼茫天地,極為平靜。</br> 他已氣絕。</br> 劍回鞘,人已遠。</br> 西門吹雪上前抱起他的尸體,神情無比孤寂。</br> 他望著那雙至死未曾閉上的雙眼,明白對方的意思。</br> 剛剛那一刻,他們的劍本該同時刺穿彼此的咽喉,但在最后一刻葉孤城忽然停手了。</br> 他為什么要停手?</br> 西門吹雪明白。</br> “活在這個世上,我的生命永遠不會得到安寧。但你不同,你還有更遠的路……走下去,帶著屬于我的那一份!”</br> 西門吹雪長嘯一聲,震蕩整個寒冬,慢慢地走上了山的最高處。</br> 雪紛落,寒風凜,靜如淵。</br> 死亡的靜寂呼嘯大地蒼茫,世界宛如一塊寒冰。</br> 山崖之巔是最嚴寒的地方,但猶有一枝梅花在綻放。</br> 望著它,西門吹雪笑了。</br> 劍神一笑。</br> ……</br> “看來我已別無選擇了!”</br> 陸小鳳無喜無悲的望著面前的木道人。</br> 后者平靜道:“不是我們不給你選擇,而是你自己從未給過自己選擇。”</br> 陸小鳳長嘆一聲。</br> “十月十五,他將在峨眉正式成為武林盟主,帶領群俠對抗魔劫。那會是他最巔峰的時刻,也會是他下地獄的時刻。”木道人的神情非常平靜,就是簡單訴說著。</br> 陸小鳳接著他的話道:“而我要做的,就是在那一天,揭露他的真實身份。”</br> 木道人笑了:“不錯,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我敢保證,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魔主了。”</br> 陸小鳳冷笑道:“魔主沒有了,但幽靈山莊、隱形人卻依舊存在。”</br> 木道人道:“人不能太貪心,能夠除掉魔主這個千年以來的最大魔頭,已是天大的不容易。”</br> 他的神色很得意,他知道那一天之后,在峨眉的正道人士除了自己之外,不會有人能夠活著下去。</br> 到時候他非但可以成為武當掌門,還能成為武林盟主。</br> 陸小鳳嘆道:“人的確不能太貪心。”</br> 他忽然望向意志站在旁邊的沙曼,心中隱隱絞痛。</br> 后者卻始終不曾看他一眼,似什么事情都不曾發生過。</br> 是的,她僅僅只是想利用我復仇——那一夜只是一個過場,我又何必自作多情?</br> 陸小鳳如此想著,望向西南方向。</br> 那里是蜀中,是峨眉。</br> 一切該有個終結了。</br> PS:求推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