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涉目光一動,打量著眼前的非常君,漠然道:“你竟如此坦白,若是一般人,恐怕會編出一些謊言,比如說越驕子乃是非常君的兄弟之類,以此迷惑本皇。”</br> 非常君羽扇一搖,道:“起初我的確有這樣的想法,但轉念一想,龍皇并非一般人,修為還在九天玄尊之上,更是鬼獄之主,熟悉鬼邪氣息,能夠看出非常君的底細的可能很大,與其冒險欺騙,不如光明正大,表示誠意。”</br> “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否則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嚴涉語氣帶著一絲贊賞。</br> 人都是有僥幸心理的,非常君并不清楚嚴涉本就知曉越驕子就是他的副體的秘密。</br> 但他明白嚴涉是有著可能發覺他鬼氣的源頭脈絡的,雖然這可能性可能只有一半,另外還有一半,就是嚴涉發覺不了他的真正身份。</br> 對于一般人而言,有著一半的幾率,一定會賭一賭。</br> 但非常君卻舍棄了僥幸心理,直接用真實身份冒險。</br> 這種果決,并非一般人能夠擁有。</br> “非常君此番前來,只為一事,與龍皇合作,除掉素還真、君奉天、云徽子!”非常君語氣很平靜,眼神沒有絲毫波動。</br> “以你的身份,不應該這樣做的。”嚴涉并沒有立刻答應,一雙漆黑的眸子鎖視著非常君。</br> “不錯,我乃九天玄尊欽點的玄黃三乘之一,赫赫有名的正道高手,若是我愿意安分守己,必然能夠受盡萬人敬仰。”</br> “而我現在,卻偏偏要選一條不歸路,滿手血腥,用鮮血鋪上頂峰之路,不惜犧牲一切,無論是摯友還是親人!”</br> “我相信,所有人都會覺得我狼子野心,薄情寡義。”</br> 非常君自嘲一笑,眼中卻是無比決然,“但非常君一生,何時在乎過俗人的看法!”</br> “你了解非常君的來歷嗎?”他凝望著嚴涉。</br> 嚴涉道:“魙天下乃是被我所敗,她過去的事情,我自然了解。你是她姐姐的兒子,但在你出生那一天,你的母親、父親,全部被她所害,而你雖然僥幸逃出一命,卻也流亡苦境,飽受欺凌,直到遇到九天玄尊。”</br> “哈哈!”非常君笑了笑,笑聲中帶冰冷,“我選擇冒險,暴露真面目與你一會,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你很了解我。”</br> 嚴涉不語。</br> 非常君臉上帶著回憶,接著道:“九天玄尊其實對我也算不薄,雖然當年他將我關在漆黑的墓室里,不喜我人鬼之子的身份,不讓我成為仙門弟子,不傳授我真正高深的絕學,但終歸是他救了我,給了我掌握命運的機會。”</br> “玉逍遙、君奉天、云徽子他們,也都是不錯的朋友,他們很信任我,我也從來不缺少溫暖與光明。玄黃三乘之一的成就,也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br> “總體而言,我雖然出身悲慘,但好歹也是苦盡甘來,也應該知足,好好做人的。”</br> 說到這里,他臉上浮現譏諷,不知是在譏諷什么。</br> 自己,或是一切癡愚眾生?</br> “但我不甘心!”</br> 非常君雙眼爆發一股凜冽光芒,與嚴涉四目相對:“我不甘心只做人覺,不甘心一輩子活在九天玄尊的陰影下,接受他給我安排的命運。”</br> “我的天賦,絕不不比天跡、地冥、君奉天、云徽子他們任何一個人差,九天玄尊將一生所學都交給了他們,對我卻保留許多,但時至今日,我之修為早已超越他們每一個!”</br> “憑什么我只能是人覺,而不是人之最!”</br> “如果這就是天命,那么非常君就要逆天而行,不惜一切。”</br> 非常君神色充斥冷毅。</br> 嚴涉點了點頭,他能理解非常君,因為他同樣是這樣的人。</br> 野心勃勃,不懂知足,為了向更高處攀爬,可以舍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br> 以凡人的眼光來看,能夠長生不老,擁有強大力量,自由自在,已經是最完美的人生了。</br> 應該選擇找個世界,好好享樂,權財美女,花天酒地,沒羞沒燥,天堂一般的生活,不好嗎?</br> 何必要打打殺殺,苦心孤詣,造就滔天殺戮?</br> 只因他有野心,不愿滿足現有的一切,讓自己止步不前。</br> 這或許并不正確,也得不到理解,但他自己愿意,這就足夠了。</br> ‘公主與王子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之類的童話故事的結局,凝聚了俗人對美好的終極向往。</br> 但嚴涉卻不喜歡這樣的結局,他給自己預想的結局,是行走在前往頂峰之路,孤獨戰死的畫面。</br> 被萬人唾棄,眾生怨恨。</br> 這樣才真實,能讓他感覺自己以前一直是活著的。</br> 這就是嚴涉這種人生命的意義所在,很瘋狂,很變態,很扭曲。</br> 非常君同樣。</br> “龍皇現在可愿意相信非常君的誠意?”</br> “本皇會幫你鏟除素還真、君奉天他們,但我們只是相互利用,你應該知道什么叫與虎謀皮。”嚴涉淡淡道。</br> “沒有與虎謀皮的膽魄,非常君焉敢走上這樣的道路,如果最后的結局是死在龍皇手上,非常君無悔無怨。”非常君神情平淡,似是已然看透生死,并不畏懼什么。</br> 這是屬于野心者的覺悟。</br> “很好,佛業雙身、死國的天者、火宅佛獄的咒世主等,都會是你的助力,去找他們吧。”</br> 嚴涉扔出一塊令牌。</br> 非常君一把接過,看了他一眼,身影消失。</br> 漆黑樹林里,嚴涉低喃道:“非常君,希望你不會辜負我對你的期待,難得的同類!”</br> 他轉身走向遠方,身影孤寂。</br> 離開嚴涉后,非常君神情變得無比冷漠,手中緊握著那塊令牌,沉聲自語:“帝龍胤,你是和我一樣的人,但現在你比我強。”</br> “但非常君不會永遠仰視你的,今日之合作,只為來日之相殺,我們這樣的人,不該同時存在兩個。”</br> “或許你也是這樣的想法。”</br> 他笑了笑,低著頭道:“素還真、君奉天自然要殺,但當務之急卻不是他們,而是另一個人,禪劍一如·寄曇說。”</br> “地冥,你以為你所作的一切,能夠瞞得過我嗎?人之最,只能是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