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曰：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開春以后，就有不少帶著錢財和貨物的商人去往鳳翔行商，實際他們都是錦衛(wèi)的間作。
    李曄將這個差事交給錦衛(wèi)，無疑是借助其刺探消息的特長。
    而錦衛(wèi)又以商人的身份偽裝，則又是針對李茂貞的特點。李茂貞酷愛斂財，但不貪財，這二者并不矛盾，因為李茂貞從行伍底層發(fā)家，深知錢財方可收買士卒心，所以一心斂財再大肆封賞。
    據(jù)傳，為斂聚足夠的錢財以豢養(yǎng)軍隊，李茂貞禁止民間制作、買賣油脂，甚至禁止松枝柴薪等一切可引火的東西入城，只能去官辦的店鋪里購買，而且定價奇高，以至于到了夜間，鳳翔城內(nèi)大多居民竟然燃不起油燈……..
    錦衛(wèi)的工作還算順利。
    陸續(xù)有消息傳回京城，再呈至李曄手中。
    幾乎全是不利的消息。
    李茂貞十分重視軍備，一直在不斷地翻修鳳翔城，乃至鳳翔城高大堅固，有羅城有子城，正東正南兩座城門外還設(shè)有甕城，城外引雍水為護城河，萬難攻取。
    而且城內(nèi)儲存的糧草器械充足。在李茂貞的政令下，鳳翔兵每攻占一地，除留下少量糧食自給外，其余所有糧食、珠寶、金銀、器物等統(tǒng)統(tǒng)都要運回鳳翔城。
    李茂貞還善于籠絡(luò)人心。別看他對待外敵十分兇殘，但對部下卻格外寬厚，從不吝嗇錢財賞賜，若有將校亂法，他也會親自出面說情，以寬厚面目收買人心。而且廣收義子，用家族親情來維系部隊控制，凡鳳翔軍內(nèi)獨鎮(zhèn)一方的大將，若不是他的兄弟侄甥，便統(tǒng)統(tǒng)收為義子。
    錦衛(wèi)間作曾嘗試收買幾名鳳翔將領(lǐng)，結(jié)果全部失敗。暫時看來，他們都對李茂貞無比忠心。
    最糟糕的消息是，李茂貞似乎已察覺了朝廷的動向。
    目前，駐守鳳州的李繼徽已被調(diào)回鳳翔，駐守秦州的李茂莊部，也正抽調(diào)精銳趕回鳳翔……
    而朝廷的消息是如何泄露的，李曄尚不確定。
    李曄只有再次縮小商討軍務(wù)的范圍，將要討伐鳳翔之事，只告與孫惟晟、康承業(yè)、張濬、黃萬年四人知曉。
    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
    李曄也在努力拉攏各方勢力。
    目前看來，可聽從朝廷詔令出兵、合力圍攻鳳翔的，當(dāng)有韓建、李思恭、靈武韓氏三方。
    李曄不指望韓建能出兵全力攻打鳳翔。
    但要攻打鳳翔，華州必須得派兵隨同。若不然，留著華州在背后，朝廷大軍便無法全力向西。
    李曄依舊派了劉崇望去與韓建溝通。
    自然不能清楚告之二人要攻打鳳翔，只道，朝廷欲北征邠州，平復(fù)邠寧禍亂，欲借華州。
    韓建不想同意，找各種借口搪塞。
    溝通數(shù)次后，李曄也摸準了韓建的心思，無利不起早，既要出兵，便要有收獲。
    可華州的領(lǐng)土已經(jīng)限定，北有同州，西是京畿，哪里還有他華州可擴張的地方？至于朝廷的那些官帽子，韓建何等精明之人，早把這些虛名看透了。
    既然不能以利相誘，就唯有以力相壓。
    李曄讓劉崇望帶話給韓建，朝廷必出兵邠寧，若華州不愿出兵，便唯有請來河?xùn)|鐵騎。
    李克用派其子入京上貢，天子又親自款待，這些消息韓建自是知道的。如今朝廷與河?xùn)|來往親密，若朝廷下詔相邀，李克用多半會派出人馬來參戰(zhàn)，而河?xùn)|人馬入關(guān)中，必過蒲津渡。到時候，蒲津渡恐怕就再也不姓韓了。
    而蒲津渡絕不容失，不只是戰(zhàn)略要地，還有河中的那一車車鹽……
    韓建雖沒有直接答應(yīng)，但明顯動搖了。
    李曄一時也不心急，囑咐劉崇望繼續(xù)跟他溝通，給他時間好好考慮考慮。
    夏綏與靈武兩處，則好溝通得多。
    李曄已同時派出使臣前去密商。
    李思恭不就是想要涇原么，答應(yīng)給他便是了，反正這兩地也不在朝廷手中。而且涇原張鈞已完全倒向李茂貞，若要攻打李茂貞，本就要一并除掉。
    唯一需要長遠考慮的，便是李思恭得了涇原后，勢力膨脹，又毗鄰關(guān)中，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李茂貞。
    從史書記載來看，似乎無需憂慮。
    李思恭、李思諫兄弟雖據(jù)有了夏廣袤土地，但又恰是黃河以內(nèi)、渭北高原上最荒蕪的地區(qū)，境內(nèi)多沙漠隔壁，地廣人稀，羌漢雜居，難以聚集起強大的力量。據(jù)載，當(dāng)后唐十萬大兵壓境，欲吞并夏綏李氏時，他們抽調(diào)出所有番漢人馬，也不過三萬人。
    而且，李氏黨項羌人至今仍以游牧為主，以姓氏別分部落，如李氏（或稱拓跋氏）這種大部落下又會區(qū)分出幾個小部落，部落間互不統(tǒng)率，只通過姻親來維持部落間關(guān)系，這種落后的組織形式也嚴重局限了他們的勢力壯大。說到底，還是他們居住的領(lǐng)地和生活方式不足以支撐他們效仿中原先進政體。
    黨項人的崛起，一直要等到李元昊創(chuàng)大夏國，并仿宋朝建立集權(quán)體系。而那時候的他們，不但奪占有關(guān)內(nèi)大片沃土，還襲占了河西之地。
    而在這之前，夏綏李氏不過是茍安渭北的一個普通藩鎮(zhèn)罷了，非但不能與中原王朝抗衡，便是李茂貞、李克用、朱全忠等強藩，都輪番拿捏過他們。
    但李曄也不能因此大意。
    等李思恭真的領(lǐng)黨項人來攻涇原時，他自會再想方法來限制……
    至于靈武韓氏。
    與夏綏李氏不同，李曄完全不擔(dān)心韓氏勢力太盛，該如何去防范。
    對于靈武韓氏這種久懸中原之外的漢民來說，他們對于中原王朝的仰慕，對于朝廷與大唐天子的忠誠，短時間內(nèi)根本不用去猜疑。
    韓氏入關(guān)中，至多不過是下一個孫惟晟。
    李曄唯一感到遺憾的，只是靈武那片地方。
    靈武，后稱寧夏，位于賀蘭山脈與黃河之間，也稱河套平原中的西套，土地肥沃，水草豐美，水源豐富，亦稱「塞上江南」。
    就在前數(shù)十年，當(dāng)朝詩人韋蟾就曾留有詩句，「賀蘭山下果園成，塞北江南舊有名?！箍芍说氐呢S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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