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民對王圓通破口大罵,你說的才是屁話。
王圓通勃然大怒:“李大民,你到底藏著什么禍心,你能不能保護(hù),不能保護(hù)趕緊滾!”
李大民拉著陳建的手,沒有跑反而走向了陳教授。
我知道他的意思,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這一關(guān)最關(guān)鍵的地方了,圖窮匕首見。陳建的煉獄,必須讓他自己面對,如果陳建這時候跑了,那這一關(guān)永遠(yuǎn)也過不了。
王圓通怒極,過去拽著李大民,李大民和他撕打起來,兩個人在地上滾來滾去。
陳建站在原地,全身抖索,牙齒咯咯亂響,他驚恐地看著對面的人。
陳教授已經(jīng)走到近前,父子只有五步的距離。陳教授推了推眼鏡框,儒雅地笑:“建兒,你過來。”
“爸爸。”陳建一步不敢挪動。
陳教授右手不停勾動手指:“過來,過來。”
陳建像是受到了某種蠱惑,腳步不由自主朝著陳教授走過去。我在旁邊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心情極為矛盾,知道他過去沒什么好果子吃,可又不能逃避。現(xiàn)在是,前進(jìn)也是死,后退也是死,就卡在這了。
陳建還沒走過去,王圓通一腳踹開李大民,他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朝著陳教授跑過去。他剛跑到陳建身邊,拉著孩子的手想走,陳教授不知什么時候來到近前,我都沒看清是怎么過來的,形若鬼魅。
陳教授慢慢咧起嘴笑:“圓通,你在干嘛?”
王圓通緊緊拉著孩子的手,盯著陳教授,一字一頓說:“我知道,你是心魔。”
“我是魔,你又能怎么樣?”陳教授冷冷地說。
“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破心魔,”王圓通咬著牙說:“你來到正好……”他話還沒說完,陳教授抓住他的脖領(lǐng)子,突然一用力,像是背沙包一樣,整個來了大背跨,把王圓通從岸上扔進(jìn)水里。
黑森森的湖水微瀾皺起,王圓通在水里沉浮,他穿著棉衣,迅速吸水,在下沉。王圓通喝著水,大喊:“李大民,千萬不要傷害孩子。我,我不行了……”
咕嘟嘟幾聲,王圓通從湖面消失了,無影無蹤。
我馬上明白,他這是走了,再一次離開中陰之境,應(yīng)該是回現(xiàn)實世界了。
陳教授淡淡笑:“鼠輩。”
他拉著陳建的手,一步步走向拱橋。這時李大民爬起來,追了過去。
陳教授回頭冷冷看他:“你也想下水嗎?”
李大民笑:“教授,你放心,我不會做螳臂當(dāng)車的事,你隨便。但是有一條,請你不要殺死自己的孩子。”
陳教授搭都沒搭理他,拉著陳建上了拱橋,一步步來到橋中間。
我低聲說:“怎么辦?”
李大民搖搖頭:“我是沒辦法。帶著陳建逃走,這關(guān)就過不去,可陳教授如果把陳建殺了,陳建的闖關(guān)也是徹底失敗。你說怎么辦?只能靠陳建自己來解開這把心鎖,闖過心障,打敗心魔。”
我沉默一下,說:“沒想到他的父親是最終的大心魔。”
李大民道:“陳美羽曾經(jīng)告訴你,她從來沒見過爺爺,很早的時候這個爺爺就出國了,除了偶爾郵寄明信片,再就是音信全無。”
“是的。”我說。
李大民若有所思:“看來這爺倆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陳建居然最難面對的就是他父親。”
這時陳教授把陳建抓到了拱橋中心,站在傾瀉的光線之下。
陳教授按住陳建的脖子,讓他跪在橋邊,垂頭看著下面黑森森的湖面。
陳教授嘴里喃喃有語,不知念誦的是什么咒,充滿了妖魅的鬼氣,在整個洞里回響。
李大民和我慢慢走向橋邊,我們都有一種預(yù)感,整件事情很可能要向著失控的方向發(fā)展。如果陳建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我們?nèi)蝿?wù)結(jié)束。而且這里是最后一關(guān),恐怕結(jié)束的沒那么簡單,我和李大民都在其中,到時候能不能出去,還在另說。
我們來到拱橋邊,陳教授的咒語已經(jīng)念罷,他對著湖面郎朗說:“龍啊龍,你該醒來了,你該醒來了!”
他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刀,對著陳建的后背就捅了過去。
“不好!”我和李大民同時大喊一聲,我們一起沖向拱橋。
傾瀉而下的光線,照得這條橋亮亮得晃眼睛,走在橋上像是上了一條登仙路。
橋上散落著很多的尸體,都是勘探隊的成員,他們死狀奇詭,有的趴在地上,有的仰面朝上,有的佝僂卷曲,可無一例外的,都像是精氣被抽干了一樣,全都變成凄慘的木乃伊。
我有了一些嘔吐感,加上明亮亮的橋面,頭開始眩暈,看著下面的湖水,似乎也不那么黑,而是深邃的迷人,真想跳進(jìn)去一探究竟。
李大民也有點走不動,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撐地,頭上的汗水滴滴答答往下落。
我沒有形體都這樣,李大民在這里是活生生的人,所有的感覺都在,他能體驗到更多的沖擊。
陳教授瞇著眼笑笑,“李大民,我本來不想傷害你,你自己找死,就由不得別人了。”
李大民摔在地上,用手撐著一步一步朝陳教授爬過去。
陳教授一刀捅進(jìn)了陳建的后背,陳建“啊”的慘叫一聲,孩子搖搖欲墜,要摔進(jìn)湖里。
陳教授緩緩松開手。陳建并沒有掉下去,而是趴在橋邊,背后挺著那么長的匕首,面朝著湖面,喃喃不知說些什么。
陳教授踩住自己兒子,猛地一拽把匕首拔出來,用手摸了摸兒子的脖子,再用匕首的尖部對準(zhǔn),叨咕著:“兒啊,你莫怪爸,爸爸也是迫不得已。”
說著就要扎下去。
我也摔在地上,爬不起來。李大民氣喘如牛,還在堅持前行,還有數(shù)步之遠(yuǎn),眼瞅著陳教授這一刀下去,陳建非死了不可。
我勉強來到李大民身邊,輕聲說:“大民,還記得那個關(guān)鍵道具嗎?”
他看看我。
我們兩個同時說道:“口琴!”
李大民勉強從上衣兜里掏出口琴,放在嘴里,“噗”吹了一聲,雖有些破音,但好歹有聲音傳出來。
陳教授怔住,刀停下半空,回頭看他。
“你的口琴是哪來的?”陳教授皺眉,松開陳建,一步步走過來:“把口琴給我。”
李大民虛弱的不得了,爬也爬不了,舉起一個手指頭都費勁,他勉強把口琴塞在嘴里,“噗噗”的連吹數(shù)聲,聲音都破的不得了。
陳教授走到李大民近前,瞇縫著眼:“看來,我留你不得了。”
李大民忽然喊了一聲:“老林,你來吹!”
陳教授一滯,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反應(yīng)過來,雖然無法觸碰口琴,還是低下頭,用嘴對著琴口,不知能不能吹響,只能盡全力一試。
我吹了口氣在上面,口琴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一瞬間像是掉進(jìn)了冰窟窿,我沮喪無比,在這里居然連口琴都吹不響。
陳教授哈哈大笑:“李大民,我看你是嚇傻了,什么老林。”他來到李大民的近前,抬腳踩著李大民的頭,然后俯下身去拿這個口琴。
這時,橋上有人喊了一聲:“口琴扔給我!”
我和李大民勉強去看,居然是陳建,他慢慢從橋上站起來,整個人居然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他不再是小孩子的模樣,而是變成了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上唇還有毛茸茸的小胡子,眼神堅韌。臉盤輪廓和目光神采竟然像是小一號的陳教授。
最為古怪的是,他身上的潛水服竟然一起長大,非常合體。
李大民把手里的口琴用盡全力扔了出去。陳教授大吃一驚,眼睜睜看著口琴在空中打了幾個滾,正落在陳建的手里。
陳建把口琴含在嘴里,靜默了幾秒,隨即吹動起來。一股悠揚的曲調(diào)傳出來,律動極為優(yōu)美,我們幾個人竟然聽呆了。
陳教授眼中含著熱淚看著他,“建兒……”
陳建一邊吹一邊走向他。
我忽然意識到是什么歌,輕聲道:“是《南泥灣》。”
《南泥灣》是一首經(jīng)典老歌,曲調(diào)柔美,韻味濃郁,加上陳建高超的口琴演繹,聽之讓人忘神。
陳建走到爸爸的身邊,輕聲說:“爸,這是你最喜歡的曲子。”
陳教授點點頭。
陳建撿起地上的刀,突然對著陳教授的前心扎了進(jìn)去。
陳教授緊緊抓住陳建的胳膊,雙眼在波動,“果然是你殺了我,是你殺了我……”聲音越來越微弱,雙腿發(fā)軟,慢慢跪在地上,像是一尊雕像。
他死了。
陳建拔出匕首,一腳把陳教授踢進(jìn)深水里,毫不留情。
我和李大民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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