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讀完了信息量巨大的一封遺書,臉色冷峻。
方岱川期待地看著他:“你猜出什么了?”
李斯年苦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這么亂,我總得消化一下。”
“那你消化,我把我想到的問題提供給你參考。”
李斯年點點頭。
“丁孜暉是狼人,是兩邊求證之后的事實,那么我最大的疑問即是,假如牛心妍說的是真的,丁孜暉的平民卡來自她手中,那啤酒肚兜里的平民卡,又是誰塞進去的呢?我想不到將一張平民卡塞給死者,有什么收益。除非有人想轉(zhuǎn)移我們的視線,啤酒肚根本不是平民,而是別的什么角色,”方岱川一步一步推測著,某一個時刻,他感覺自己距離真相很近,然而就是這一步之遙,他怎么也找不到最關(guān)鍵的一塊拼圖,那種被關(guān)在門外的感覺著實難熬,“——可是又已經(jīng)沒有角色給他占了,他不是平民,就只能是那個勞什子的第三方陣營。但是第三方陣營第一晚就被弄死?那也太菜了些?他的位置,到底誰占據(jù)了呢?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別想那么多了,”李斯年疲憊地嘆了口氣,“人都不全了,搞不好搗鬼的人已經(jīng)死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這倒也是,不管是誰站了啤酒肚的位置,總歸不是什么好人,剩下的所有人里,一起防備著就是。
李斯年突然想起了什么:“牛心妍給楊頌和杜葦各留了什么?”
方岱川搖了搖頭:“不知道,每個人的東西都裝在一個紙袋里,他倆拿了就走了,沒給我看。”說到這里,方岱川有些萎靡,嘴角耷拉著。
“人之常情。”李斯年拍了拍方岱川的肩膀。
“所以我也沒給他們看。”方岱川忽而又有些得意。方岱川這個人,最討人喜歡的特質(zhì)就是不記仇,正能量槽儲值奇大,回復(fù)奇快,也不知道每天都在樂什么。
李斯年對此驚喜不已:“這次學(xué)聰明了,真乖。”
“你說楊頌會不會去追殺丁孜暉?”兩人繼續(xù)往山上走,方岱川一路問個不停,看得出來有些緊張。
李斯年像是有些走神,愣了一下才回道:“啊?哦。”
方岱川有些奇怪地瞥了李斯年一眼。
李斯年察覺到了他的好奇,他嘆了口氣,停住腳步解釋道:“我剛才是在想……牛心妍既然死了,按她所說的,小男孩兒是狼人,他的狼毒都去哪了?”
一道悶雷遠遠地震了一聲。
兩個人怔在原地。
李斯年自言自語:“或者問,他的狼毒,牛心妍給了誰?”
“所以,現(xiàn)在除了咱倆,剩下的四個人,手里有十二瓶毒藥?”方岱川打了個哆嗦。
李斯年想起襲擊自己的那個人影,搖了搖頭:“最多十瓶。”
那也不少了。他倆手無寸鐵,方岱川手里倒是有瓶毒藥,他也不是能隨便朝別人潑毒的性格。
兩人驀地停住了腳步。
前面一塊山石上,杜葦仰頭坐著,不知是敵是友。
“你在這兒做什么?”方岱川警覺地問道。
杜葦手里還拎著那半瓶酒,他沒撐傘,也沒找棵樹避雨,就大大咧咧敞在風(fēng)雨里,懶洋洋地坐著。
杜葦聽見動靜,抬頭瞥了方岱川一眼:“這是你家的島?我坐這兒礙你什么事兒了?”
李斯年拉了方岱川一把,將他拽到自己身后去,狐疑地盯著杜葦:“你自己?”
杜葦掀了掀眼皮:“不然呢?你找卉卉?我哄她睡著了。”
李斯年沒答話,表情全然是諷刺的樣子。
“我知道你們要干什么,”杜葦勾唇一笑,“你們阻止不了楊頌,何必去呢?”
方岱川回嘴:“你喝酒又不是為了醉,又何必喝酒呢?”
杜葦抬頭瞥了他一眼,他大馬金刀地坐在石頭上,敞著襟穿一件襯衫,肩頭被雨水澆濕,貼出蜜色的皮肉,胸肌和腹肌整齊排列,敞在風(fēng)雨之中,襯衫下擺吸飽了水,在風(fēng)中獵獵地動。
他嗤笑一聲,仰頭灌了濃濃一口酒液:“我喝酒就是為了醉,哪像你們?你們這么多人喜歡喝酒、喜歡藏酒,你們誰敢說,這么些年來,有一次放肆喝醉過?”他說是“你們”,一雙眼睛卻僅僅盯著李斯年。
方岱川看了一眼李斯年,李斯年不動如山。
“所以你們都不如我。”他躺下來,“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將酒瓶遠遠遞過來,見兩人不為所動,便仰頭又灌了一口:“你們?nèi)ィ瑒e怪我沒提醒過你們,女人打架的時候,男人最好不要亂摻和,后果很凄慘的。”
“你倒是有經(jīng)驗。”李斯年諷刺地一笑。
杜葦?shù)挂膊粣溃骸拔沂窍矚g美女環(huán)伺的,不比你們。”
天邊慢慢亮了一線。
方岱川看他確實沒有阻攔的意思,便拉著李斯年繼續(xù)往前走。
李斯年走出幾步,突然回身問道:“牛心妍給你留了幾瓶毒藥?”他沒有用“給沒給你”,似乎是篤定了什么。
果然就見杜葦神色一怔。
“我猜她只給你留了一瓶,剩下的三瓶她給了楊頌,對不對?”
杜葦臉色大變,方岱川知道是李斯年猜對了。
“牛心妍特意提過陣營轉(zhuǎn)化卡,她說過,要我們活著的人演更精彩的戲給死去的人看。毒殺、謀殺、自殺,這么精彩的戲碼已經(jīng)演出過了,還有什么戲碼能比前幾日更精彩?我猜大概是夫妻反目?信任危機?陣營轉(zhuǎn)換卡這么好玩的東西,她應(yīng)該不會隨生命帶走?她是留給了你。然而你和陳卉中已經(jīng)有一個狼人,那牛心妍何必還要給你留毒藥呢?我猜和陣營轉(zhuǎn)換卡的使用效力有關(guān)。只有將四瓶毒藥全部塞回機器里,陣營轉(zhuǎn)換才能奏效,你已經(jīng)失去一瓶毒藥了,對不對?”李斯年并不看向杜葦,他似笑非笑。
杜葦將手里的酒瓶放在礁石上,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站起來和兩人對峙著,凄風(fēng)苦雨里還頗有些緊張氣氛。
“杜潮生是你殺的。”李斯年斬釘截鐵。
杜葦瞇起了眼睛,他倏而一笑,對峙的氣氛瞬間消磨。他揮了揮手,重新拎起酒瓶子:“隨你們怎么說。”
他重新坐回石頭上,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著玻璃瓶:“都這步田地了,殺個把人,算什么?我本來就是來殺人的。”
“過一天少一天,”他喃喃自語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寂寥,“過一時少一時。”
李斯年轉(zhuǎn)身欲走。
杜葦?shù)穆曇敉蝗粡纳砗箜懫穑骸芭P腻艚o我的紙條里寫,我們這些人里,有boss的內(nèi)線。”
李斯年的后背一僵,方岱川沒留神,差點一鼻子撞上去。
“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杜葦嗤笑了一聲,似醉未醉的樣子,“但我知道,你的處境一定是最艱難的,假如一定有一個boss的內(nèi)線的話,那個人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