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的馬蹄聲踏過,驚起林間的一片飛鳥,晚秋的深山老林,除了偶爾覓食的野獸,見不到一絲人影。
季凡動了動僵直的腰部,盡量忽視身后散發著冰冷氣息慕梓川。
從剛才和徐景山他們分開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吧,不曉得他在鬧什么別扭,慕梓川在馬上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有環在自己腰前的手臂,和噴在耳朵上的熱氣提醒自己身后還有個人。
“恩,慕公子,你可以往后坐坐嗎,還有這個韁繩,讓季某拉著就可以了?!?br /> “……”被無視……
半個時辰后
“慕公子,以我們現在的腳程,天黑之前怕是到不了云鶴樓吧,不如讓季某來駕,我們好快些到達。”
“……”再次被無視……
又半個時辰后
“慕公子,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季某怎么覺得這路好像走過很多次了。”
“……”
兩人一馬停在原地,注視著太陽最后一點光亮消失在山后,一只飛鳥凄厲的滑過天空。三個時辰未開口的慕梓川,一張嘴仍是處事不驚的腔調……
“迷路了”
“唉……”聽到這三個字,季凡倒是松了一口氣,其實早就覺得奇怪了,雖然自己沒去過云鶴樓,但是一個地方重復走上兩三遍還是能認出來的,怕又被后面的人無視,一直忍著沒說,聽到慕梓川承認迷路了,季凡唯一的想法就是,不用再陪他原地繞圈了。
慕梓川聽到季凡嘆氣,突然覺得很委屈,自己出入哪里從來都是有轎子送,況且他慕公子的作風就是,在轎子里怎么舒服怎么來,什么時候注意過路線啊。我這么做不都是因為你非要帶那個程如意一起走嗎,不然你跟我一起坐轎子,怎么會迷路。
慕梓川越想越氣,狠狠的瞪了季凡兩眼。見他如此,季凡哭笑不得,迷路好像是自己的錯。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掃視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漆黑如墨的深林,野獸暫且不提,荒燼剛在璽寶酒樓出現,難免會有人跟蹤偷襲,縱使他二人武功了得,此時敵在明我在暗,真斗起來,也沒有定勝的把握。為今之計,只有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天一亮再趕路。
誰知,剛把想法告訴慕梓川,就被他狠狠的拒絕了“不行,今夜必須到達云鶴樓?!?br /> 已經和姐姐約定好了,怎么能讓她一個人在家擔心,況且云鶴樓都是在晚上出任務,沒有他的命令,云影們是不能出動的,這樣一來計劃又不能如期進行了。
見他拒絕的生硬,季凡也火了,全當是慕梓川的任性,迷路的事暫且擱下,他不肯在外面住八成是少爺脾氣慣的吧,又想到,從見第一面起,他慕梓川就從沒把自己當長輩看,一直由著性子做事,一氣之下,翻身跳下馬背。
“站住,你不準走。”又是命令的聲音,季凡甩袖,冷笑的看著身后的慕梓川。
“既然慕公子非要今夜回云鶴樓季某也不攔著,只是季某凡夫俗子,性命要緊,恕不奉陪,明日再去云鶴樓叨擾了?!?br /> 從見他第一面起,一直都是溫暖的笑,如今見他露出這番表情,慕梓川突然覺得有些害怕,眼看季凡的身影就要被吞沒在黑暗中,慕梓川毫不猶豫的翻身下馬跟了上去。
季凡在前面快速行走,慕梓川在他兩步開外緊跟前行,雖然二人都聚著內力在腳底,走路不發出一點聲音,免得暴露行蹤,可是季凡因為在慕梓川懷里窩太久了,早已熟悉他身上的略帶植物味道的清香,因此他一跟上來季凡就知道了。
冷風時而從身后送來,季凡聞著空氣里的慕梓川的味道,竟隱約覺得還窩在他懷里,甚是安心。
不久,一塊黑色巖石的影子出現在視野里,季凡打量了一下,即可防風,又可御敵,當即決定停留在這。隨手整理出一塊空地,瞥了一眼停在自己身后不遠處的慕梓川,一抬長袍,瀟灑的坐下,絲毫不介意落葉塵埃,此時的季凡看上去就像常年云游四海的俠客,早已熟悉了這種天為被地為床的日子。
見季凡如此,慕梓川乖乖的坐到他身邊,卻仍不敢靠的太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但自己確實不想再看他露出那種厭惡自己的表情了。
不能生火,還好兩人又內功護體,這樣的秋夜不至于太冷。
季凡假寐的雙眼撐開一條縫,注視著身旁的慕梓川,那一身白衣坐在這里實在是可惜了,眉間的朱砂痣仿佛也在冷風的中變得更加殷紅,慕梓川的側顏浸泡在月光里竟有些女子般的柔媚,只有那緊閉的雙唇昭示著他此刻別扭的情緒。
罷了,罷了,他不過是個孩子,想來若不是自己貪圖他天下第一樓樓主的名號,又怎會讓宋老頭逼著他接下這么麻煩的事情,他如今隨自己風餐露宿,他季凡也不是沒有責任。
這樣一想,季凡便不想和他生氣了,恢復了往日溫潤的笑顏,柔聲對慕梓川說“慕公子,秋夜涼如水,不如和在下擠一擠,免得受風寒。”
胸口好像因為這句話蕩起了溫柔的漣漪,慕梓川看著他的笑臉竟覺得是如此彌足珍貴。垂下眼睛,默不作聲的靠到他身邊,停留了片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從他身邊站起,一臉嚴肅的盯著季凡。
“我不喜歡你叫我慕公子。”
“哦,那我喚你慕兄可好?!?br /> “不好?!?br /> 季凡看著他認真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那不如你和季某結拜為兄弟,以后你叫我大哥,我叫你小弟。”
聽他這么說,慕梓川猛皺眉頭,仍是不滿意“我不與人隨便結拜?!?br /> “嗯……”季凡苦惱的拽了拽肩頭的長發,不知如何是好。
“你叫我梓川就可以了?!眮G下一句話,慕梓川又轉身坐到季凡身邊,沐浴在他周圍干燥的清香里,竟然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
隨著鳥啾獸鳴,慕梓川被季凡一陣猛搖后驚醒,熟悉了姐姐溫柔的喚醒方式,被季凡這么粗魯的折騰醒,慕梓川一臉的不高興。但看到季凡紅腫的雙眼,就知道他昨晚一定沒有睡好,訕訕的從他身上爬起來,整理梳妝。
望著慕梓川“我很清白”的背影,季凡哭笑不得,雖然他本來就沒有準備睡,畢竟要有一個人守夜嘛,可是他慕梓川睡覺方式他實在不能理解,一會非要往他懷里鉆,一會又莫名其妙的要打他,折騰了一夜,季凡的骨頭都散了,想來起他玉面修羅的稱號,一定是在夢中封的吧。
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季凡對面前神清氣爽的慕梓川說“梓川,我們趕路吧。”
聽到季凡親密的喚他梓川,再冰冷的臉也不禁閃現出一抹帶著紅暈的微笑,迎著日光,那微笑異常美好。
……
停頓了片刻,季凡突然微笑的嘴角抽搐“梓川,馬呢?”
慕梓川想起那匹不知道被遺忘在何處的馬,遠遠的看了看東方
“云鶴樓,其實不遠了……”
深秋的密林中,一聲凄苦的長嘯又驚起無數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