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笑著,悵惘道:“是啊,他應當是不舍得,所以這個計劃是不會停止的,區別只在于,由誰去執行罷了。你不行,還有常笑常喜,再不濟還有二房的常茹,現在又多了個聰明伶俐的李未央。嫡出庶出什么的,不過是大面上好看些,決定權在你父親手里。”</br> 李長樂的手指漸漸發冷,心中終于有點恐慌。</br> 大夫人見效果達到了,也不再嚇唬她:“實話告訴你,不管是常笑常喜,還是其他人,不過都是李家投石問路的棋子,等她們長大成人,用處多得是,但總歸有一條,都是在為你鋪路的。明白了嗎?所以,你絕對不能出任何差池,更不能拉著你大哥陪你一起瘋。”</br> 李長樂眼睛里的水光流動著,在燭光下越發顯得美麗動人:“娘——”</br> 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你這樣美好的玉石,怎么能和一塊碎瓦同歸于盡呢?娘能忍得,你也忍得,慢慢等待吧。”</br> 李長樂低下頭,良久沒有應聲,最終,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br> 接近年關,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大歷,京都的達官貴人們紛紛賞雪煮酒,歡喜異常,可是慢慢的,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因為這場大雪陸續下了半個月,造成了災難,西南邊陲數十萬人受災,皇帝十分震動,下令縮減開支,開倉救濟,并責令文武百官上對策。一時之間,奏章如雪花一般飛上了皇帝的案頭。</br> 亭子里,拓跋真一身深藍色長袍,衣襟與袖口處都用極細致的銀絲繡著云海翱翔仙鶴圖,配上鏤空金縷腰帶,再飾以通體碧綠竹節佩,看起來風姿瀟灑,卓爾不群。他手上的黑色棋子,遲遲也沒有落下去。</br> 李敏峰看著他,微微笑道:“三殿下還在憂心災情么?”</br> 拓跋真臉上有一絲微妙的表情一閃而過,最終落了子:“哪里,政事自有太子殿下操勞,我做個富貴閑人就罷了。”</br> 李敏峰淡淡道:“三殿下,你我相交多年,你又何必瞞我呢?”</br> 拓跋真并不隱瞞自己的心思,只是疏朗一笑,道:“看敏峰兄,似乎對災情的解決成竹在胸了?”</br> 李敏峰落下一枚白子,隨口道:“說來說去不過是開倉放糧那一套,陛下的耳朵都要生繭了吧。”m.</br> 拓跋真點點頭,笑道:“的確是,父皇這兩日把臣工們都召集去罵了一通,責令他們三日內想出徹底根治災情的良策,可惜,并無人敢于獻計。”</br> 也許不是不敢,只是誰都不愿意拿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去冒險罷了。李敏峰并不戳破,只是催促道:“三殿下,該你了。”</br> 拓跋真不言語,眼睛卻望向李敏峰的身后,李敏峰詫異,回頭一望。只見長長的回廊那頭,三個少女在丫頭仆婦的擁簇下裊裊而來。走在最前面的少女一襲緋色衣裙,有著牡丹的艷麗卻無一絲俗艷,舉手投足間靈氣逼人……回廊兩旁盛開著一簇簇品種名貴,姿態萬千的梅花,大朵大朵的花怒放著,梅花傲雪的奇景,竟然生生被李長樂的美麗壓了下去。</br> 李敏峰忙朝拓跋真望去,果然,對方的眼睛里恰到好處的劃過一絲驚艷之色。</br> 李敏峰心頭暗笑,這世上還沒有一個男人見到自己的妹妹會不動容的,拓跋真再淡漠,也不過是個尋常男人。他挑了挑眉毛道:“長樂你倒是會挑時間,早不來晚不來,偏巧這時候來,害的三殿下都把下棋給忘了!”</br> 李長樂看了拓跋真一眼,巧笑倩兮道:“有事耽擱來晚了,長樂以茶代酒,向三殿下謝罪。”</br> 拓跋真哈哈一笑,起身回應:“哪里哪里,大小姐這樣的美人,縱然等上一輩子也是心甘情愿的。”</br> 這話似乎頗有深意,李長樂的臉色微紅,想起母親提醒他,在帝位未明之前,不能有任何的動搖的話,立刻擺正了容色,只矜持地坐下,道:“這是我的兩個妹妹,常喜和常笑,上次三皇子已經見過了吧。”</br> 拓跋真的目光在臉上帶著羞澀的李常笑和望著自己眼睛發亮的李常喜的臉上一掃而過,只是含笑點了點頭。不過是庶出的女兒,不必放在心上。</br> 李常笑垂下頭去,自己不過是來做陪客,只要凡事不出聲,莫搶了大姐的風頭就好。</br> 李常喜卻掩不住面上的紅暈,先前她還有些擔心自己的傷疤會影響到出嫁,昨日大夫人單獨讓她過去,叮囑她一定要好好和三殿下相處,言談之間頗有許嫁的意思,讓她喜出望外。三殿下雖然出身不高,可畢竟有一個地位高貴的養母武賢妃,縱然將來無法登上帝位,也至少是個位高權重的親王!這樣好的婚事母親居然會想到她,這讓原先因為雪里香引發的怨恨一下子淡了許多。</br> “剛才三殿下可是在為災情擔憂?”亭子里熏著暖爐,李長樂睫毛上很快化了一層雪珠,更顯得美目流盼,氣質高華,給人一種既想呵護親近,又讓人不忍褻瀆的感覺。</br> 拓跋真點頭,望向亭外的鵝毛大雪,目中流露出一絲憂慮。</br> 李長樂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卻看見雪中有一個丫頭,撐著一柄竹傘,傘下一個披著紅羽大氅,粉雕玉徹的年輕女子,看到她的一瞬間,李長樂唇角忽的抿緊,又很快松開,眼里爆出懾人的厲光,瞬間的猙獰表情,仿佛從不曾存在過。</br> 李常喜先皺起眉頭,道:“李未央,你又在那里干什么!”</br> 李未央抬起頭,看了一眼涼亭里的眾人,勾起唇畔的一抹笑容,故意慢騰騰地走過去:“未央見過三殿下,大哥、大姐。”</br> 李常喜鄙夷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盅:“天氣這樣冷,百姓都在受災,你還有心思在這里采集梅花上的雪水,當真是沒心沒肝。”</br> 李未央笑了:“百善孝為先,我是為老夫人采集梅花雪水,怎的,五妹有意見?”</br> 李常喜一愣,隨即冷哼一聲,別過了臉。</br> 李長樂看了一眼李未央,反倒柔聲道:“妹妹,天氣寒冷,你多保重才是。”</br> ------題外話------</br> 今天很憂傷,表示沒話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