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矜來見李未央，趙月告訴她：“小姐正在書房，請王小姐進(jìn)去吧。”</br> 王子矜走進(jìn)了書房，李未央正安靜地坐在書桌之后，捧著一卷書看著，神情專注，仿佛沒有注意到王子矜的到來，趙月退出去之后，這座書房只剩下王子矜和李未央兩個人。</br> 王子矜注目著對方，可是李未央依舊沒有開口，于是她便轉(zhuǎn)頭向旁邊望去，這間書房并不很大，卻很雅致，古玩架上每一件都是稀釋珍品，無處不在的書籍有大半都已經(jīng)書頁發(fā)黃，邊頁卷了起來，可以看出李未央涉獵之廣泛。耳邊只聽見書輕輕地翻了一頁，王子矜不禁想，對方已經(jīng)明明聽見了自己進(jìn)來的腳步聲，卻為什么還要裝作一無所知？難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又惹怒了郭嘉。</br> 王子矜思考一陣，決定還是繼續(xù)忍耐，她主動搬了一個繡凳坐在書房里，靜靜地等著李未央，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而在這一個多時辰內(nèi)，王子矜看得出來，李未央并不是故意在怠慢她，對方的神情非常認(rèn)真，每翻開一本書冊，都目光不轉(zhuǎn)，甚至還字斟句酌地寫下批語。</br>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直到太陽慢慢西斜，整個書房的光線暗淡下來，李未央才合上了書頁，站起身來。</br> “子矜？”李未央笑道：“你來多久了，我竟沒有看到，真是失禮。”</br> 王子矜微笑起來，此時書房外面的夕陽正好落在李未央的身上，她的面孔如同水晶一樣晶瑩剔透，如云的秀發(fā)被細(xì)致巧妙地挽了起來，肌膚勝冰雪，卻偏偏面上素淡，不染脂粉。</br> “子矜，你在想什么？”</br> 王子矜微笑了一下：“我在想你在看什么書，為何這么認(rèn)真？”</br> 李未央便將剛才看的書冊遞給了王子矜，王子矜淡淡一瞧，書的名字叫做七略，乃是前朝留下來的一冊孤本。她淡淡地笑道：“想不到嘉兒對治國之道也頗有興趣。”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不著痕跡的試探。</br> 李未央笑了，神色平靜如水：“在這里的每一冊書都是父親和五哥送來的，都有各自的用處，我也就都愿意看一看。”</br> 王子矜指著書冊旁邊的簪花小楷，微笑道：“豈止看一看，還認(rèn)真地做了批注呢！”</br> 李未央只是將書從她的手中抽了出來，隨手放在了書案，語氣十分平和：“我看書早就養(yǎng)成了這樣的老習(xí)慣，改也改不掉了。子矜今日前來，可有什么事？”</br> 王子矜收起懷疑之色，微笑道：“也沒有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沒有見到你，所以特意前來看望。”</br> 李未央似笑非笑，看向王子矜道：“王家和靜王殿下的婚事定了嗎？”</br> 王子矜看著李未央詫異地道：“婚事，什么婚事？”</br> 李未央定定地望著王子矜，一時沒有開口，她想要知道王子矜是故意裝作不知道，還是真的不知道。李未央的神情讓王子矜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嘉兒，你到底想要說什么？”</br> 李未央輕輕一嘆：“看來子矜是不想和我說實話了。”</br> 王子矜笑容逐漸消失，她看著李未央道：“嘉兒，我對你或許有所隱瞞，但輕重緩急我還是知道的，王家要和靜王朕姻這等大事無論如何也瞞不住，我又何必枉做小人？”</br> 李未央神色微微一動：“這么說，大將軍王恭一直瞞著你了。”</br> 王子矜的神色刷的一下變了，她上前一步，抓住李未央的手道：“這個消息你究竟從何得來，可確實嗎？”</br> 李未央淡淡地道：“我想是真的。”</br> 王子矜面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都退去，她猛然轉(zhuǎn)過身去，在書房中急行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一雙美目中滿滿寫著不敢置信：“不，我不相信！父親和大伯父絕不會拿我去做交易的，這個事情我根本都毫不知情。”</br> 李未央失笑，“我也以為你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可是現(xiàn)在看來，連你都被蒙在鼓里，大將軍真是叫人不敢小瞧，不動聲色間就安排好了一切。”</br> 王子矜緩緩地在繡凳上坐了下來，她的神色變得無比的寂寥。</br> 李未央沒有打擾對方，她看得出來王子矜心中正在天人交戰(zhàn)，她不知道被家人出賣的感覺是怎樣的，只知道對方現(xiàn)在一定非常悲傷。</br> 李未央轉(zhuǎn)頭，輕聲吩咐趙月道：“去替王小姐沏一杯茶來。”</br> 等到捧著熱茶，王子矜喝了一口，才覺得這僵冷的身體才恢復(fù)了些微的熱度。她搖了搖頭道：“我真想不到連至親也會拿我來做交易，我原以為……”</br> 她的話沒有說完，李未央便笑道：“你原以為自己拼命努力成為一個對家族有利的人，就不會那么快被犧牲掉，不是嗎？”</br> 王子矜想要反駁卻無話可說，不得不咬牙道：“大伯父他們明明答應(yīng)過我不會拿我的婚事去做交易的。”</br> 李未央一哂：“所以我很想知道這一回靜王又許了什么樣的承諾，才使得大將軍也動了心……”</br> 王子矜在繡凳上坐了良久，直到手中的茶杯都冰冷了，而外面的天色也已經(jīng)漆黑一片。趙月進(jìn)來點上了燭火，然后又靜謐地退了下去。王子矜在燭火之下顯得面容素白，身體瑟瑟發(fā)抖，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等她終于緩過氣來，才向李未央道：“嘉兒，我該走了。”說著，她站起身就要向外走去。李未央突然開口道：“你有什么打算”</br> 王子矜回過頭來，看著李未央：“不管怎么樣，我是不會嫁給靜王的。”m.</br> 李未央突然笑了。</br> 王子矜看著她道：“你不相信？”</br> 李未央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很奇怪。”</br> “哪里奇怪？”</br> 李未央輕聲地道：“在我的印象之中，王子衿清高自詡，目下無塵，能夠匹配你的，一定是天下一等一優(yōu)秀的男子，從前你瞧上了元烈，并不是對他有所愛慕，只是覺得他能夠匹配你。現(xiàn)在若是退而求其次，靜王殿下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如果靜王能夠順利登基，如果他能夠做到對王家的承諾，到時候你就是一國之母，母儀天下是何等的誘惑！子衿，你可以拒絕這樣的誘惑嗎？”</br> 王子矜不覺變色：“嘉兒，咱們交往日久，你就是這么看我的嗎？”</br> 李未央嘴角勾出一絲笑：“我不是在故意試探你，只是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說幾句真心話，如果你不愿意聽，那我就不說了。”</br> 李未央的話讓王子矜微微動容，她一反手將門關(guān)上，鄭重地道：“嘉兒，我只說一遍，你認(rèn)真聽好了。”</br> 李未央抬起眼睛靜靜望著對方，燭火之中她的眼睛閃閃發(fā)亮，讓人心頭發(fā)顫。王子矜只是眼神認(rèn)真地道：“我喜歡你的五哥郭導(dǎo)，我要嫁給他做妻子。”</br> 李未央一怔，王子矜心機(jī)深沉，手段頗為狡詐，斷不是這樣一個如此坦誠的人，可是今天她竟然說出此等肺腑之言，叫李未央一時有些愕然。</br> 看到李未央目瞪口呆的樣子，王子矜微笑著道：“我從一生下來，就注定要為王家奉獻(xiàn)一生。”她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心臟的部位，“王家的人擁有一切，可我總覺得自己少了些什么，現(xiàn)在我才明白，我少了一顆愛人的心。遇到郭導(dǎo)之后，我總是與他抬杠，可是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目光總是追隨他而去。而今天你告訴我與靜王朕姻一事，我才猛然驚覺，在我心中早已經(jīng)喜歡上了你的五哥，絕不會再喜歡其他人，更加不會為了家族的利益而嫁給靜王殿下。”</br> 李未央一直以為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說這樣的話，唯獨王子矜不可以，因為對方和自己一樣的冷靜，一樣的無情。她萬萬想不到王子矜還真就說了，說得這么坦蕩，說得這么毫無遮掩。她這樣優(yōu)秀的女子，緣何會對五哥這樣青睞……</br> 李未央的笑容輕輕收斂，她看著對方，聲音柔緩地道：“子矜你應(yīng)該知道，靜王殿下如果非要迎娶你，恐怕連王大將軍也不能拒絕吧。”</br> 怕就怕靜王元英一方面在齊國公府面前表現(xiàn)得對王子衿不感興趣，背過身去卻和王家做了交易，否則王家那些中立派官員為什么要在皇帝面前力挺靜王？</br> 王子矜冷笑一聲道：“嘉兒，說一句實在話，靜王真正想娶的人是你，他之所以突然改變主意不過是為了登上皇位，我不過是他的墊腳石而已。可我王子矜絕對不會甘心做別人的墊腳石，更加不會給他成功之后踹掉我另娶他人的機(jī)會。最重要的是我并不喜歡他，他的求婚我也可以置之不顧。”</br> 李未央笑了，道：“也許今天我才算是第一天認(rèn)識你。”她頓了頓，突然想到王子矜這些時日以來一直為自己馬首是瞻，甚至事事來問自己的意見，難道說……</br> 看到李未央的神情，王子矜的面色不禁微微紅了。她輕聲地道：“五公子向來很喜歡你，若我能夠討得你的喜歡，將來嫁過來，不也就能和睦相處了嗎？”</br> 李未央失笑，她沒想到王子矜竟然還有這一分心思，不惜在郭導(dǎo)面前對自己百般討好，只希望對方愛屋及烏，這簡直太不像對方的個性了。王子矜迎上來，目光晶瑩，輕輕握住李未央的手道：“嘉兒，我知道你五哥的心在誰的身上。”</br> 李未央輕輕蹙起眉頭，王子矜卻又微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可我有自信，總有一日他會愛上我的，所以我一定會認(rèn)真地等下去。至于靜王，他愛娶誰就娶誰好了，就算我大伯父答應(yīng)了這婚姻，那就他自己去嫁。阿麗公主有為了愛拋棄一切來到大都的勇氣，我自然也可以為了你五哥這樣做。你只要知道我心愛的人是他，所以我也不會害你，這就足夠了。”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要離去。</br> 李未央突然叫住了他：“子矜，你可想過拒絕這門婚事的后果？”</br> 王子矜并不回頭，只是聲音淡淡的傳來：“我自然知道，我也愿意承擔(dān)。”</br> 李未央目送著王子矜離去，慢慢地坐回了椅子上，趙月端著茶進(jìn)來，看見李未央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道：“小姐，您這是？”</br> 李未央緩緩抬起頭來，看著趙月卻是輕輕一笑：“有時候我真的懷疑自己看人是不是真的那么準(zhǔn)。”</br> 趙月聽李未央說得蹊蹺，道：“小姐是在說王小姐嗎？”</br> 李未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以為她是一個十分驕傲的女子，但凡這種女人是不會甘心守在五哥身邊的，可是看她那么勇敢，我才覺得自己從前錯看了她。”</br> 趙月點了點頭道：“奴婢也覺得王小姐和從前不一樣了。”</br> 李未央狹長的美目微微虛了起來：“她事事要強(qiáng)，從不肯向人低頭，可是最近這段時日事事都聽我的，足可見她是真心想要討五哥的歡喜。可是我那五哥明明知道卻不解風(fēng)情，這真是叫人替他著急。”</br> 李未央的話音未落，窗戶外面卻有人道：“為什么要替我著急？我又哪里惹到你了？”</br> 話音剛落，郭導(dǎo)已然走了進(jìn)來。他一身銀白色的袍子，風(fēng)神俊朗，神采奕奕，李未央看著對方，卻是笑了：“你每次都喜歡躲在窗外聽壁腳，還都不叫人家發(fā)現(xiàn)……不過那人前腳剛走，你后腳就來，可還真是心有靈犀。”</br> 郭導(dǎo)一愣，笑容僵在臉上：“你是說王子矜？”</br> 李未央看著對方，笑容略帶促狹：“你這不是都知道，為什么還故作糊涂？</br> 郭導(dǎo)神色沉寂下來：”王小姐又怎么會看上我這樣殘廢呢？“</br> 李未央皺起眉頭，”五哥，你為什么這樣說自己？“</br> 郭導(dǎo)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道：”我并不是看低自己，只是王小姐非我良配。只怕我只能辜負(fù)她了。“</br> 李未央沉下臉道：”我不相信你真的一點都不明白子矜的心意，她的改變你都看在眼中，為何要對她的百般示好視若無睹？她與你抬杠、與你作對，全是因為她喜歡你，難道你真的不知道？“</br> 郭導(dǎo)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帶著一絲清冷：”我當(dāng)然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她這樣的女子，總有一日會一飛沖天吧！“</br> 李未央默然良久，方道：”如此我就跟五哥你打一個賭。“</br> 郭導(dǎo)神色驚訝：”打賭，打什么賭？“</br> 李未央抬眼誠摯望著他道：”我打賭王子矜會為了你放棄一切的，而最后陪伴在你身邊的人也一定是她。“</br> 因為王子衿有決心，有毅力，而且……有豁出去的勇氣。這一點，連李未央都自愧不如。</br> 郭導(dǎo)吃驚地看著李未央，他不知道對方從何而來的自信，在他看來王子矜不過是一個過于嬌貴清高的女子，世上最優(yōu)秀的男子才能匹配她。如旭王、靜王之流，而郭導(dǎo)只不過是一輩子都不能拿劍的廢物，又何以匹配王家的千金？只是，他沒有向李未央反駁，他只是淡淡笑道：”那么這個賭你一定會輸?shù)摹！?lt;/br> 李未央微笑：”咱們就拭目以待吧。“</br> 第二日，李未央又親自去了一趟王府，與王子衿在書房內(nèi)長談了兩個時辰。從王家出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頓時微笑起來，如今她已經(jīng)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王子矜是真心的喜歡郭導(dǎo)，而且她也絕對不愿意嫁給靜王，如此一來，靜王的如意算盤就打不響了。王子衿是王家的頭腦，只要她堅決反對，王大將軍也得考慮到她的意愿。</br> 她剛要上馬車，卻突然看見一個人站在不遠(yuǎn)處的人群中靜靜地望著她，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氈袍，連頭帶臉都裹住了。李未央冷冷地望著對方，那人顯然發(fā)現(xiàn)了李未央的眼神，突然加快腳步奔走起來。</br> 李未央瞧那背影，竟似是一個讓她覺得異常熟悉的人，立刻轉(zhuǎn)頭向著趙月道：”追上去！“</br> 馬車一路跟著那人緊追不舍，終于繞過人群來到一個空曠的巷子口。</br> ”站住吧！“李未央冷冷地道。那人瞧見前面是一個死胡同，怔了怔，隨后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將身上的黑色袍子解開，露出一張嬌俏的面容。</br> ”李小姐，想不到我們還能在這里見面。“</br> ”我也想不到。“李未央在短暫的驚愕之后，聲音卻冷漠：”大歷的皇后殿下竟然會跑到越西的國都來，你還真是膽大包天！“</br> 娉婷不以為忤，反倒笑了起來：”為了我心愛的夫君，做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朗聲道。</br> 李未央輕輕蹙起眉頭：”你是為了拓拔玉來到大都的？“</br> 娉婷點了點頭，神色突然染了落寞：”李未央，你可知道我的夫君為你都做了什么？“</br> 李未央神色淡漠道：”他做了什么，又與我何干？“</br> 娉婷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看著李未央，掩飾不住眸子里的妒意：”我想不到你竟如此的無情！“</br> 李未央笑了笑，如今的娉婷郡主早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日那個幫助她的朋友了。娉婷的眼中寫滿了妒忌，還有無盡的擔(dān)憂。</br> 李未央冷笑一聲：”皇后娘娘，這里是敵國的國都，我勸你還是盡早離開。“</br> 娉婷忽然后退了一步，卻大聲道：”不，我不走！“</br> 李未央望著她：”你走或者不走都無法改變什么，盡一人之力就能夠扭轉(zhuǎn)整個局勢嗎？“</br> 娉婷咬著唇回望她，似乎并不想退縮：”你可知道為了你他不惜發(fā)動這場戰(zhàn)爭，為了你他甚至囚禁我這個皇后，要人押著我回國都去。若不是我半路逃跑，現(xiàn)在恐怕只能被囚禁在冷宮了，這樣的皇后又有什么意思？還不如到這里來，豁出性命見你一面，也好問個清楚！“</br> 李未央見到對方痛徹心扉的模樣，便道：”你要問什么？“</br> 娉婷認(rèn)真地道：”我要問你究竟對他使了什么**湯，為什么他對你念念不忘？“</br> 李未央突然笑了起來，她看著娉婷道：”這世上的人都有一個毛病，對于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總是念念不忘，一旦得到了卻又不珍惜，若是你我地位異處，說不定他一樣會發(fā)動這場戰(zhàn)爭。別那么傻了，他是一個男人，更是一個帝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裴后一定是答應(yīng)了他足夠起兵的條件他才會這么做，而非僅僅是為了一個女人。“</br> 男女的看法是不一樣的，在娉婷看來那十座城池根本不算什么，她堅定地認(rèn)為拓拔玉就是為了得到李未央才會這樣做，所以聽到李未央冷靜的分析和判斷她根本不信，只是冷聲地道：”李未央，你必須和我一起回去見他。“</br> 李未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過后突然露出嘲諷的笑容，娉婷道：”你笑什么？“</br> 李未央慢慢道：”我在笑一個可笑的人。“</br> 對方的斬釘截鐵似乎刺痛了自己的眼睛，娉婷忍不住道：”我哪里可笑？“</br> 李未央靜靜道：”娉婷，我回到他的身邊，還有你的立足之地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