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強行壓抑怒氣：“皇后，朕的旨意已發，太子必須得囚禁在府中，不論你說什么朕都不會改變主意。”</br> 裴后厲聲道：“我不管，太子是我的親生兒子，誰要奪走他，除非踏過我的尸體！”</br> 裴后極少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而所有的朝臣看見她如此，一時都不敢開口了。</br> 正在僵持之際，卻突然聽見一人道：“請皇后娘娘息怒！”所有人轉頭看去，卻看到靜王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br> 皇帝看著他道：“靜王，怎么姍姍來遲？”</br> 靜王微笑道：“回稟父皇，兒臣是有事耽擱了，請父皇恕罪。”</br> 皇帝揮了揮手道：“算了。”</br> 裴后卻冷聲呵斥道：“靜王，我與陛下說話，你有什么資格插言？”一語既出，眾人都嚇得白了臉色。裴后誰也不理會，冷哼一聲道：“陛下，請你即刻開釋太子。”</br> 皇帝目光冰冷地看著裴后，他知道這個女人表面是在胡鬧，實際上卻是用她多年來的積威在壓迫自己。</br> 靜王大聲地道：“皇后娘娘，您剛才說錯了一件事。”</br> 裴后猛然轉頭看著他，道：“我說錯了什么？”</br> 靜王道：“你說那冷蓮只是大歷的一個尋常民婦，可惜她如今已經招供，她的真實身份是大歷的奸細，而且還曾經是大歷先帝的太妃。”</br> 裴后面色就是一白，她立刻想到冷蓮根本沒有逃出去，而是落在了靜王的手中，此時她突然明白過來，這是一個陷阱，對方正是要誘她踏進來！頃刻之間，她下意識地前進了一步，迫視著靜王道：“冷蓮在你手中？”</br> 靜王微微一笑道：“是，如今人證已經有了，太子的罪名是無法洗脫的。皇后娘娘，大家都知道你愛子心切，可也不該再為他辯解，否則豈非寒了天下萬民之心？”</br> 皇后的手在袖中輕輕地握緊，她盯著靜王，目光之中無比的陰寒。</br> 皇帝冷冷一笑：“皇后，你是統御六宮之主，所以朕一直給你留著體面，從不在人前責備你，可看看你今天做的這種事情，實在是叫朕失望！”</br> 裴后陡然一驚，在冷蓮沒有找到、人證不在的情況下，她還可以說太子是無辜，可是現在冷蓮已經落在了靜王手中，現在太子已經沒有翻牌的資本了。她面色緩和了下來，儀態雍容地請罪道：“陛下，我只是一時情急。”</br> 皇帝擺手道：“第一樁事，你一開始就不該不管不顧地闖進朕的御書房。第二樁事，你身為一國之母，絲毫也不考慮體統，只是偏袒自己的兒子，一意孤行要救他。第三樁事更為可笑，你明知朕一言既出，是金口玉言絕難更改，卻竟然勸朕收回旨意，當真是糊涂到了極點！”</br> 一二三條罪名列出來，縱然裴后這么多年來又高高在上，卻也不禁咬牙切齒，她輕輕跪倒在地，低聲道：“是臣妾糊涂，請陛下降罪。”</br> 皇帝當然很不得把裴后拉出去殺了才好，可是他知道裴懷貞的力量并不只是如此。果然片刻之后，御書房中竟有大半的朝臣都跪了下來，紛紛為皇后娘娘說情。</br> 皇帝掃了一眼，這些人之中有二品的大臣，也有數名自己極為依賴的武將，甚至還包括周家的人。皇帝此刻只覺得心寒，他淡淡地道：“起來吧，朕若是要怪罪于你，早已經降罪了。朕只是要你記住，你是皇后，是一國之母，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天下，以后做事可要三思而后行。”</br> 他頓了一頓又道：“今日之事朕主意已定，太子確實有罪。著鎖在太子府中，皇后和其他人也不得再為太子求情，否則嚴懲不貸！”</br> 裴后淡淡地道：“是，陛下。”</br> 皇帝點了點頭道：“起來吧。”</br> 裴后站了起來，卻只覺得雙腿發軟。靜王含笑扶了她一下，裴后轉過頭來看著靜王道：“多謝。”</br> 靜王微微一笑，那笑容是無比的溫和：“娘娘說哪里的話！太子是我的大哥，您也是我的母后，我自然要多多孝順。”</br> 裴后冷冷一笑，轉身離去。回到自己宮中，在椅子上坐下，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自己竟然已經渾身冷汗濕透，她只覺得仿佛又回到了初進宮的時候，那種什么都抓不住把握不到的感覺。曾經一度她以為這種感覺再也不會跟著她了，她已經戰勝周圍的一切，把握住了所有人。可是從李未央出現開始，這個皇宮從熟悉到陌生，那種失去掌控的感覺仿佛又回來了，她輕輕地在虛空之中握緊了自己的手。</br> “娘娘。”</br> 裴后驚覺地抬頭，卻是贏楚站在她的對面。她一愣，才開口道：“你剛才都看見了嗎？”</br> 贏楚低頭道：“是，娘娘，微臣都瞧見了。看來靜王殿下早有預謀，就等著娘娘誤以為冷蓮已經失蹤，故意找陛下鬧上一場，用積威來迫使陛下同意釋放太子。”</br> 裴后輕輕一嘆道：“終究是我著急了。”</br> 贏楚目視著裴后，此刻的裴懷貞跟他往日認識的那個人似有不同，眼前的女人一直對任何人都是毫無感情，甚至連親生兒女都可以拿來作為跳板，但是今天她卻慌了，這是為什么，為了太子嗎？不，太子沒有那么大的動搖力，她是逐漸失去了信心，失去了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br> 贏楚上前一步道：“娘娘不必著急，咱們手中還有不少的牌沒有打出來。只要利用得當，不會讓那靜王和郭家討得便宜去。”贏楚說得信誓旦旦。</br> 裴后卻是悠悠地一笑：“事情若真的只有這么容易就好了，原本我以為拓跋玉至少還是個能扶持的盟友。卻想不到他不過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都給了他這么多的便利和幫助，他卻依舊敗給了元烈。”</br> 贏楚當然明白，他們在大將軍王恭的身邊安插了不少的奸細，這些人都是他們多年來經營所得，好不容易才安插進去并且贏得了王恭的信任。誰知元烈這一去，竟將那些人悉數斬除，絲毫情面都不顧，還緊接著對拓跋玉發動進攻。原以為元烈是個繡花枕頭，卻不料這個人還真有些本事，殺伐果斷，心思狠辣，縱然成不了一代君主，也是一代梟雄。現在贏楚倒是有些后悔當初將元烈放出去了，但此刻后悔也晚了，要怪只能怪拓跋玉這人太不中用，在如此優勢的情況下，竟然也會失敗。</br> 裴后抬起眼睛，看了贏楚一眼道：“南邊就不指望了，東面呢？”她這是在問越西和大周之間的戰爭。</br> 贏楚臉色并不是太好看，裴后下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她嘆了口氣道：“看來咱們的部署還是沒有發揮作用。”</br> 贏楚面上掠過一絲難堪，“齊國公似乎早有防備，咱們的幾個暗樁都被除掉了。”</br> 裴后緩緩地站了起來，她在殿內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看著贏楚道：“看來不光咱們對李未央很了解，她對我們也是如此呀，咱們的部署倒有一小半壞在她的手上。”</br> 贏楚低下頭去：“是，娘娘。為今之計還是要先除掉這個女人，到時候再想其他法子營救太子也不遲。”</br> 裴后想了想，卻盯著贏楚道：“想了這么多的點子卻也沒有辦法永除后患，依你看，該當如何？”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之中迸發出一種詭異的光彩，極為閃亮，亮得驚人，亮得叫人害怕。</br> 贏楚被那眼神充滿犀利地看著，卻是第一次收斂了笑容。他看著裴后，慢慢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只因為他突然明白過來裴后是要他做什么。</br> 良久，他的身體像是凍成了一尊塑像，一直都沒有動彈，裴后提醒他道：“贏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贏楚一愣，猛然跪倒在地道：“娘娘，贏楚曾經發過誓要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的。”</br> 裴后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道：“可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忙。”</br> 贏楚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良久都沒有說話。裴后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神色從容，似乎在等他自己下決定，又似乎她早已知道贏楚會做何抉擇。</br> 終于贏楚睜開了眼睛，他低下頭，鄭重地道：“是，娘娘，贏楚一定會為您解決這個后患。”</br> 裴后終于點了點頭，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都讓她十分不悅，可是現在她終于笑了起來，那笑容如同穿破烏云的陽光，十分的美麗，而且有一種魅惑人心的力量。</br> 贏楚看得目不轉睛，他想或許這是自己一生中最后一次看到裴后這樣的笑容了。</br> 此時的齊國公府，李未央正抱著李敏之，微笑著問他道：“母親今天帶你去哪玩了？”</br> 敏之把玩著手中的一只風車，笑嘻嘻地道：“今天母親帶我去上香。”</br>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好玩嗎？”</br> 李敏之看著李未央，道：“上香有什么好玩的，姐姐你問得好奇怪。”</br> 李未央笑了笑，摸了摸對方的頭，才輕聲地道：“對于姐姐來說，只要能出府那就很好玩。”</br> 李敏之看著李未央的神情，越發覺得奇怪，歪著小腦袋看著她。</br> 李未央收了笑容，只覺得這一團軟軟的身子，嬌嬌嫩嫩的聲音撫平了她那原本的一絲不安之感。</br> 不多時，便聽見外面有人敲門，趙月進來稟報道：“小姐，王小姐求見。”</br> 李未央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微微一笑道：“請她進來吧。”</br> 王子衿進來的時候，就見到李未央正在逗敏之玩耍。看見她進來，李未央也不曾起來迎接，只是笑了笑道：“坐吧。”這是當她是自己人看的意思。</br> 王子衿微笑著坐下，趙月替她沏一杯茶，她抿了一口，才輕聲地道：“今天宮中可熱鬧著呢。”</br> 李未央抬起眼睛看了王子衿一眼，若有所思地道：“是么，鬧得很嚴重？”</br> 王子衿笑道：“裴后向來鎮定，這一回為了太子一事也鬧了個天翻地覆，幸好靜王殿下及時捉住了冷蓮。否則的話，太子還真能脫罪。”</br> 李未央聲音平淡：“冷蓮本就是逃不掉的，靜王一直在盯著她。雖然她聰明絕頂，可也冷不防被人惦記著。”</br> 王子衿看著李未央道：“這么說，你早已經料到了她的結局？”</br> 李未央笑了笑：“若是她早一些抽身離開也不會深陷沼澤之中，其實這些日子我已經給了她很多的機會，只要她放棄榮華富貴，自然可以逃出生天。可惜的是她貪戀太子的權位，所以才一直不肯離去。寧愿與我等周旋，心機是不錯，可惜時運不濟。”</br> 王子衿聽到此處，拿起方才的茶盞自己喝了一口茶，才慢慢地道：“聽你所言，似乎早已疑心上了靜王？”</br> 李未央當下笑著搖頭道：“胡說，靜王可是我的表哥，我又為什么要懷疑他？”</br> 王子衿放下茶盞道：“若不是懷疑，又怎么會一早預料到他會捉去冷蓮呢？”</br> 李未央神色平緩：“靜王殿下心思細膩、行動有素，前些日子他表現得急功近利，我們都以為他是對皇位十分覬覦，但是后來我細細一想，這些表現未必不是做給陛下看的。”</br> 聽到這句話，王子衿略有些吃驚道：“做給陛下看的，這又是什么意思？”</br> 李未央輕笑道：“意思很容易理解，若是他一直按兵不動，表現的對皇位毫不在意，那皇帝反倒會懷疑他的居心。相反他表現得汲汲營營、迫不及待，并且暴露出自己很多的弱點，這樣的方法恰可以讓陛下認為他只是一個沉不住氣、不能成大事的皇子。”</br> 王子衿聽到這里，臉色慢慢沉寂下來，她已然讀懂了李未央的意思，靜王用的是故意示弱之法，只不過這種示弱是一種以強勢進攻作為掩飾的，讓所有人都看出靜王對皇位的覬覦，看出他在攻擊之中暴露出來的重重弱點。而這弱點是靜王希望他們看到的那一面……或者他們從來沒有了解過元英這個人。</br> 王子衿心一點點冰涼下去：“這么說咱們都被元英耍了？”</br> 李未央淡淡地道：“靜王殿下心機深不可測，子衿，我勸你還是要多加小心。”</br> 王子衿定神看著李未央，道：“你知道我和靜王之間有協議？”</br> 李未央輕輕點了點頭：“王家和靜王之間早有協定，我本也不想插手，只是靜王這個人連你們都瞞過了，他的行為實在是叫人有些不安。”</br> 此時，有人在外面道：“嘉兒，你說話太危言聳聽了。”</br> 她們兩人同時抬起頭，就看見郭導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他一身潔白的袍子，形容瀟灑，風姿俊朗，看得王子衿目不轉睛。王子衿開口道：“五公子難道對靜王十分信任？”</br> 郭導就勢在桌子邊上坐下，看著王子衿道：“王小姐，元英畢竟和我一起長大，他的確是心思頗深……而且最近一段時日，表現也急功近利了一些。但我相信，他不是那種陰險毒辣的人。”</br> 李未央笑了笑：“五哥，何必說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呢？”</br> 郭導心中一震，望著李未央道：“嘉兒，你這是……”</br> 李未央輕輕一嘆：“五哥，我原意是不想冷蓮被捉住的，所以才會派人通知她先行離開，可是靜王卻在半路上將人劫了，這說明什么？這只能說明他其實一早就知道冷蓮是我安排在太子府上的暗樁，也知道冷蓮在為我做事，可是他還是將對方捉住并且以此來脅迫太子和裴后。關鍵是他要捉冷蓮之時，根本沒有想過要通知我，這本身已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知道五哥和靜王一起長大，感情向來很是要好，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他畢竟不是同胞兄弟，又怎知對方心中所想？靜王殿下笑面虎的名聲可不是白來的。”</br> 聽到李未央說得如此咄咄逼人，郭導面色微微泛白，而此時李未央已經吩咐趙月將聽得懵懵懂懂的敏之帶了出去，隨后才道：“其實靜王殿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并不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是他想利用齊國公府做什么。如果他是真心尋求幫助，為什么連真面目都不肯讓我們知曉？還硬要裝出一副急功近利的模樣，讓惠妃娘娘為他擔心。”</br> 郭導看著李未央，略有遲疑道：“也許他另有難處。”</br> 李未央冷笑一聲：“這世上只要活著誰又沒有難處？五哥，你不要將靜王想得太好。他的目的只是為了爭奪皇位，而我們所有人在他眼中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br> 郭導沉默良久，才輕聲地道：“嘉兒，至少我相信……他是真心喜歡你的。”</br> 李未央笑容變得更加冰冷：“是，他是喜歡我，可他對我沒有絲毫的尊重。他的所作所為更多的是在利用我、利用郭家，不管咱們對他如何真心，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登上皇位！為此不惜掩飾自己真實的性情！”</br> 郭導看著李未央，好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他實在是不想相信靜王是這樣一個人。但最近這段時日，據他觀察……李未央說的沒錯，元英表現出來的只不過是他希望他們看到的，真正是冰山一角而已。難道為了皇位，元英已經變得如此陌生了嗎？</br> 李未央看到郭導神情落寞，不由搖了搖頭。她和元英可沒有什么交情，所以批判起來毫不留情，但郭導卻是和元英一起長大、情同兄弟一般，元英為了成大事，什么都瞞著齊國公府，甚至將這些至親當做玩偶一般任由他搓圓揉扁，這實在是令人太過失望了，難怪郭導會流露出這樣的神色。</br> 王子衿看郭導模樣，不由輕聲勸道：“五公子，不過是人各有志，你又何必這么傷心？”</br> 郭導抬起頭來看了王子衿一眼，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來勸慰自己，李未央也注視著王子衿，這段時日以來她隱約覺著這少女似乎變了，從前她處處以利益為第一考慮，可是現在她竟然會照顧到別人的情緒，而這個人還是和她一向不太對盤的郭導。</br> 李未央輕輕笑了笑，也許五哥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姻緣，思及此，她站起身來向著他們二人道：“靜王殿下的野心已經初步暴露出來，他是想讓咱們沖在前面去對付裴后，等到裴后倒下，不知我們會不會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br> 郭導心頭一冷，看著李未央道：“嘉兒，事情真的會發生到那個地步？”</br> 李未央道：“我不知道，我所了解的靜王元英也太少了，也許是我把他想得太壞了，五哥，我本就是一個多疑的人，不是嗎？你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吧。”</br> 郭導真的情愿李未央多疑，可是他知道對方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咬牙道：“若是元英真的只是拿齊國公府當作棋子，我絕不會原諒他！”</br> 李未央嘆息一聲：“聽說惠妃娘娘偶感風寒，母親和我要進宮去看望，若是有空……五哥你也應該去靜王府上走一走，探探他的口風。”</br> 郭導看著李未央，微覺訝異：“去探他的口風？”</br> 李未央點了點頭：“是，探他的口風。”</br> 郭導遲疑片刻，才答應下來：“好，我去。”</br> 李未央微微一笑：“五哥，凡事不要把感情看得太重，否則受傷的只會是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