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想干啥!我又沒騙你!”夏侯崢手速奇快,沒想到隨便一句話這位小太子就要自己命,只覺得京城之人心眼兒還沒針孔大,跳出八丈遠,嘴里還叨逼叨給沒完:“我又沒騙你,就是……”
“滾!”景鑠簡直不敢想象自己背上是什么玩意兒,仿佛有成千上萬的蛆蟲在他本行蠕動,饒是他沒什么潔癖也被惡心的只想立刻沐浴更衣,將床榻上的棉被全部換洗一遍,景鑠大概這輩子第一次表情這么變化多端,惡狠狠的瞪著夏侯崢:“來……”
“你想害死我!”夏侯崢扯住被子一角堵住景鑠的嘴,急赤白臉:“我也是為你好……”
“豬狗不如的東西,唔……丑八怪,你敢……”景鑠長這么大還從未有人敢這么對他,恨不得將夏侯崢大卸八塊一解心頭之恨,偏偏武力值實在落人太遠,那些心眼兒此時被全面鎮壓,夏侯崢看平日里清冷的小娃娃被自己弄的臉紅脖子粗,一時間覺得好玩又怕真把人給得罪狠了,自覺之分善意的彌補:“我騙你的!騙你的!”
景鑠狠狠掃他一眼,示意有屁快放,夏侯崢認真道:“不是茅房里的,是弄水果熟食等故意腐爛生出來的,不臟的,修復能力……”
“殷信厚!殷信厚!”景鑠徹底抓狂,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夏侯崢,揚聲厲聲道:“人都死了不成?”
殷信厚等人聞風而動,敲門聲響起,夏侯崢氣的直想罵景鑠不識好人心,氣的扔下藥膏奪窗而出,景鑠聲音幾乎破音,他少有這般失態,殷信厚等人嚇了一跳,匍匐在地:“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奴才……”
景鑠腿抖著下榻,嚇得一干奴才恨不得跪在他腳下當腳凳,殷信厚連聲道:“殿下不可……”
“孤要沐浴,命人快速準備。”景鑠冷眼一掃,眼看盛怒:“孤的話都沒人聽了是么!快去!”
殷信厚無法,只能命人準備熱水,景鑠還不甘心:“換一套干凈的被褥,這套拿出去燒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敢說什么,熱水準備的很快,景鑠一身傷,奴才們跪了一地苦苦哀求,太醫千交代萬囑咐,萬萬不能沾水,生怕景鑠出事兒,只是景鑠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意孤行,還下嚴令,不得告訴任何人,殷信厚無法,只能進去伺候著,只是景鑠脫了褻衣就把他給驚了下,低聲道:“太醫院新熬制的藥膏果然有奇效,眼看著竟是要結痂了。”
“什么?”景鑠還未踏進浴桶中,聞言一愣,他自己的傷他是知道的,之前還說熱辣辣的疼,怎的這會兒就結痂了?
殷信厚看他微頓,大喜,小心翼翼道:“殿下,這剛結痂,沾不得水,不然受罪的還是您自個兒,歇著吧……”
景鑠咬咬牙,心中搖擺不定,將夏侯崢大罵一遍,送藥就送藥,那么多嘴作甚!要不是他最賤,他哪兒會知道是那惡心玩意兒制成的……實在是太膈應人,只是確實有奇效,景鑠糾結半晌,最終閉閉眼,扶著殷信厚回去了。
大丈夫忍常人不能忍之忍,屈屈……蛆蟲,又算的了什么,再說能盡快回復,免受皮肉之苦,惡心又何妨?
太子殿下十分能屈能伸,回去趴在榻上一夜好眠,夢里夏侯崢變了蛆蟲,丑的一塌糊涂,直把他給笑醒了。
皇后下了令,也沒人來打擾他,他知道這是故意冷著他,景鑠也不在意,他樂的清閑,丑八怪送來的藥十分管用,隱隱的精神頭都好了不少,樂的裝病偷懶,大雪天寒,景鑠一點都不想上那勞什子晨課,之前每每卯時一到就要起床已是凍人,現在倒好,提前到了寅時,真真是要人命!
每次上藥之時他都能想到自己的美夢,仿佛是夏侯崢被他給剁碎了當藥用,一習慣也沒什么心里障礙,皇后一次也沒進屋里看過他,大概是想他悔改,沒想到他一句話都沒有,足足躺了一個多月,沒事兒就在自己院子里走走,還試圖釀梅子酒,到底是沒做成,眼看就是除夕,皇帝登基的第一個新年,怎么著也是躲不成了。
況且今日要選伴讀,太子的伴讀乃是重中之重,景鑠怎么也不能閉門不出了。
再次見到眾人景鑠隱隱覺得有些恍惚,景琨和景嵐盼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看到他,一瞬間熱淚盈眶,恨不得抱住他淚灑當場,景琨看到景鑠的那一刻最就沒閑下來:“鑠兒,你可想選個什么樣的?我定要選個英武的,不能是個小娘們兒一般的,一起出去狩獵還唧唧個沒完……”
“你當選什么呢?”景琨一向不大靠譜,景鑠早就習以為常,嫌棄的道:“你就是個大老粗,找個功課好的與你互補,再找個這樣的,小心將來有勇無謀……”
“怕什么!”景琨直樂,哥倆好的拍拍他的肩膀,暢想未來:“有你呢不是么,將來你做了皇帝,哥哥就幫你打仗,誰敢多嘴一句打的他鼻青臉腫……”
景鑠面色一變,低斥:“休得胡言。”
景琨撓撓腦袋,木愣愣的看著他,景嵐翻了個白眼,小聲道:“父皇剛即位,皇兄,你這樣豈不是陷太子哥哥于不孝不義。”
景琨反應過來,無奈的嘆口氣:“自家父子,至于……”
他想起來自己母妃的那些話,到底是沒再說下去,只是嘿嘿撞了景鑠一下:“橫豎你記住皇兄的話便是,你呢,你選什么樣的?”
景鑠腦子微空,一時也說不上來,其實他沒什么要求,只要不背叛他便是了,至于其他……景鑠哼笑一聲,最好一點權勢都無。
早就料想到了今日上書房人定是不少,可是萬萬沒想到……景琨湊到景鑠耳邊不可思議道:“那個質子怎么也來了?”
景鑠看著夏侯崢也是微微驚了下,搖搖頭,就算不說,誰都知道丑八怪是棄子,燕北王壓根兒不在乎他的死活,他進京這一個多月,父皇根本沒開口讓他來上書房和皇子們一起上課,歷朝歷代未弱冠的質子在京是和皇子們一起接受教導的,偏偏他無人問津。
誰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是誰也沒想到他今兒竟然自己跑來的,雖說沒有明文規定,可是這么多年,就沒有選個質子做伴讀的,更別說是夏侯崢。
景鑠驚異的不時覷夏侯崢一眼,那丑八怪倒是穩的很,大搖大擺的站在那兒,他在京大概沒什么朋友,倒是一點看不出來跟老太婆一樣叨叨個沒完。
他們剛在自己平常的位子坐下,皇帝就帶著皇后和一眾妃子過來了,那些大臣之子恭恭敬敬的行禮,忐忑肉眼可見,一群人中夏侯崢絕對是最吸睛的,文帝剛來就代所有人問出了疑問:“崢兒,你也來瞧熱鬧?”
夏侯崢被點名,就像個靦腆的大男孩一般,靦腆一笑:“臣來應選伴讀。”
眾人皆驚,沒想到他還真是想來應選的,一時間鄙視、不屑的眼神紛紛打在他的身上,文帝一怔,溫聲道:“為何?”
夏侯崢茫然道:“聽說了,便來了。”
他長得人高馬大,在一眾人中算得上是鶴立雞群,此刻一臉茫然不知怎的還有些可憐,無辜的很,文帝一愣,竟是接不上話,伴讀必須是朝中大臣之子,燕北王自然也是大臣,他來……也算是合規矩。
只是誰會選他?這人莫不是傻子不成?
文帝擺擺手,溫聲安撫了幾句讓他一起候著,擺明沒把他放在眼里,景鑠扭頭看去,丑八怪獨自站在角落里,再瞧瞧不時看著他,眼中毫無溫度帶著頻頻警告的皇后,心里一瞬間翻江倒海。
他當然知道母后什么意思,他是太子,定是要第一個選的,要選個對自己十足助力的,寧國公與殷家世代交好,寧國公之孫……最好的人選。
可是他憑什么要按照他們的所想做呢?他才是太子不是么?
景鑠不是喜歡躺著不動的人,可是他生生躺了一個月,若是沒有丑八怪那惡心巴拉的藥,他大概一個月也沒好吧,他不想做太子,他們就逼他。
殺他的人,威脅他,恐嚇他,好似所有人都要對他不軌一樣?
可是他既然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憑什么處處威逼他?他難道做事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嗎?
景鑠遲了十三年的反骨好像一瞬間破土而出,扶搖直上,他迫不及待的想看自己選了最無用之人,那些人會是什么表情?
會恨不得把他從太子之位上踹下來嗎?還會再給他一頓板子?
有本事就打啊,反正他有惡心巴拉的藥膏,沒甚好怕的!
文帝對著那些世家之子滿意的掃視一圈,笑著道:“鑠兒,你先選吧。”
景鑠恭敬行禮后在一群人中間穿梭,欣賞著他們或期待或害怕的表情,最后站在夏侯崢面前:“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