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臣靳回到院子,便看見付氏冷臉坐在他的屋子里。
他走進去,對著付氏行禮:“母親。”
付氏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問:“你…你昨天在唐桑榆的院里說了什么?”
唐臣靳說:“并沒說什么。”
“你還想瞞我!”付氏氣的直拍桌子:“你說你很快和她成親了!你呀你!”
唐臣靳回到:“母親息怒。這話卻是兒子說的。且兒子說的也是事實,我與桑榆很快便會成親。請母親成全。”
“我成全你?我請你成全成全我!”付氏被氣得掏出帕子掩著嘴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
“從小我就叫你別對那丫頭上心,你不聽,如今又非要娶她。她究竟有什么好?惹得你寧愿關了她非娶不可!要娘家沒娘家,要嫁妝沒嫁妝,莫非她嫁進來還要我給她添妝?你怎的就這么糊涂?待你上京了,好姑娘多的是,你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才安心!”她罵著罵著,又罵起大爺來:“那混賬人帶個狐媚子回來氣我,整日里不安好心裝得個白兔似的,感情我就是那大尾巴狼,要吃了她!你們一個二個的,就是誠心想氣死我!待我死了,你們就舒心了!”
說完又伏在桌上哭了起來,直哭得滿院子都聽得見。嬤嬤丫鬟們挨著勸都勸不好,只有求著大少爺勸。
哪知大少爺只一句話丟過來:“母親,從小我就聽您的,可這件事我不能聽。桑榆我非娶不可。”
氣得付氏都忘了哭,直盯著他看。看到最后也發現唐臣靳這次是鐵了心了,便又氣沖沖的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此時二夫人秦氏正在老太太的世安堂里陪著老太太說話。見付氏紅著眼進來了,便問她怎么了。
付氏見秦氏在本不想說,可如今已到了緊要關頭,也管不了許多了,便坐下來對著二人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清楚。
秦氏聽了后驚訝地問:“臣靳當真這么說?”
付氏擦了把眼淚:“那可不。”然后轉頭看向老太太:“您可得給我做主啊。”
老太太略一沉思,便叫了身邊的丫鬟:“把臣靳叫來。”
不一會唐臣靳就走進來了,向老太太請了個安,就站在堂中央等著問罪。
老太太深知他性格,問他:“你可是說了要娶榆姐兒?“
唐臣靳說:“是。”
“那她可答應了?”
“她沒答應。”
“還是要娶?”
“還是要娶。”
付氏一聽,氣又上來了,直指著唐臣靳說:“您聽聽,您聽聽!他就是這樣來氣我的!”
秦氏趕忙過去給他順氣,勸她冷靜點,直勸得她伏在秦氏肩膀上哭。
剛嚎了沒兩聲,卻聽見上方老太太手一揮,說道:“那就娶吧!”
“老太太?”付氏驚得瞪大眼睛,連姑姑都不叫了:“您怎么答應了?您…您莫不是說錯了吧?”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昏頭了,我還沒老到自己說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你要是不服,就叫了你家老爺來和我說。”
付氏沒辦法,只得回去叫了唐家大爺來。
“母親。”
唐家大爺唐清修年三十七,保養得當,看起來也才二十幾的樣子。加上他長相儒雅,自有一股風流。平日里付氏對著誰都冷言冷語的,可站在他身后就像個小媳婦似的。
老太太嗯了聲:“這事你可知道了?”
唐清修點頭:“聽黎源說了。”
“那你怎么看的?”
唐清修又點頭:“但憑您做主。”
“不行啊老爺!”付氏不干了。
唐清修呵斥道:“你住口!臣靳乃我唐家嫡長子,他的親事尚有母親和我做主,還輪不到你說話。”
還是老太太明白只有唐清修才能制得住付氏,只一句話就讓付氏不再言語。
老太太便一揮手說:“那就成吧。”
*
這邊唐桑榆還沒醒酒呢,卻不知道自己的親事又被莫名其妙定了下來,定的還是她這幾天一直煩心的唐臣靳。
待整個府里都傳遍了,玉蕊兒才跑來告訴她,她又定親了!
這可真是有驚無喜。猶如當頭一棒打得唐桑榆恨不得再醉一回。
如今整個府里最不開心的就兩個人了,一個是唐桑榆,一個是付氏。
這付氏可謂是搬起石頭砸腳,要是她不跑去求老太太做主,也許這親事也沒這么快成。她這一番作為回想起來好比一錘定音了,她就是那個錘。
唐桑榆也是急的團團轉。
表兄妹怎么能結婚呢!絕對不能啊!這可是犯法的!
而且她還未成年,還是雙重犯法!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正著急著,玉蕊兒又歡天喜地地跑回來:“日子定了,定在明年二月十五!”
唐桑榆忙又扳起手指頭算了算,還有十一個月,還好不是特別急,事情還有回轉的余地。于是又心安理得的去睡了個回籠覺。
待到第二日,唐臣靳便來了唐桑榆的院子里,說是之前答應了她的,要帶她出去。唐桑榆不愿見他,唐臣靳便喊了玉蕊兒伺候她梳洗換裝。
玉蕊兒不敢違背唐臣靳的指令,硬拖著唐桑榆換了衣裳,氣的唐桑榆直罵她賣友求榮。
青蓮街的鋪子早就拆除完畢了,就等著唐桑榆的設計圖。王仲曦的小廝帶著一個工頭過來,唐桑榆把設計圖鋪在桌上給他們一一講解。那工頭從未見過這樣的設計,直嘆新奇。就連唐臣靳也聽得很是專注。
幾人商量了做工和材料,直到過了午飯時間,才把所有事項都定了下來。
三人去吃了午飯后便在街上閑逛。唐桑榆很外出,上次出來也就隨意逛了逛。可這一次身邊有個唐臣靳,從小給她買東西買上癮的人,就被迫開始了購物狂的旅程。
幾人東瞧瞧西看看,高檔商鋪也逛,小攤子也看,一直到最后唐臣靳身邊的小廝實在是拿不動了,才不再買了。
唐桑榆看得咂舌,光是買東西就花了幾百兩出去,唐臣靳結賬眼都不眨一下。金銀首飾買了一大箱,只要看著稀奇的玩意就買,就連小零嘴都買了好幾包。害得唐桑榆到最后進店都不敢拿看東西,凡是她摸過的東西唐臣靳就喊著要買,讓她十足的嘗到了富二代的土豪感。
唐桑榆不知道,對于唐家這樣的世家,幾百兩算的了什么。光是每個月公中支出的銀兩就不止幾千。而支出的數量又不足每月進項的十分之一。
所謂“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也大抵如此了。
*
唐玉錦帶著丫鬟走進唐晶柔的娉琴院里時,唐晶柔正在撫琴。她最近新得了一本琴譜,喜愛得緊,便整日待在自己院中不愿出來。
“柔姐姐,怎的天氣這般好,你也不出來走走?”
唐晶柔抬頭見是她,便淡淡的說:“懶得出去了。”
唐玉錦感嘆道:“昨日發生這樣大的事,你居然還有閑心練琴。”
昨日的事府里傳得熱鬧,唐晶柔怎么可能不知道。可知道了又能怎樣,母親都沒辦法更改,她更不能。
唐玉錦平日里并不常來她的娉琴院,還不是看熱鬧不怕事多,專程看大房的笑話來了。
唐晶柔懶得與她打哈哈,便撥了撥琴弦試了個音,對她說:“大哥自小就喜歡她,她也愛跟著大哥,如今兩人成了也是好事。”
唐玉錦可不信她真這么淡然,心里說了句虛偽。但她今天不是來說這事的,便喝了口茶說起另一件事:“聽我娘說,大伯母好像在給你相親事,叫大伯在京里找了許多官家少爺的名冊回來。這事你可知道?”
唐晶柔手指一顫,音便彈錯了,她冷瞥唐玉錦一眼,說:“沒有的事,我娘說了,過兩年再議我的親事。”
唐玉錦呵呵一笑:“那也許是我娘聽錯了吧,我方才還在說,你要是嫁了,我在這家里也太孤獨了些,便急沖沖的跑來問你了。你可別怪我多事。”
“怎會。”唐晶柔再也彈不下去,便推開了琴。身邊的婢女端著銀盆伺候她凈手,然后拿出玫瑰膏給她按摩手指。
這玫瑰膏是外面的時興貨,許多姑娘愛買來擦臉。價格也不便宜,二兩銀子一瓶,且還時常斷貨。唐晶柔居然用來抹手。
唐玉錦用帕子遮著鼻子說:“這玫瑰膏太香,我不愛聞,我們房里就我娘用。上回買了幾瓶回來到現在還沒用完。她也用膩了,等明我都拿來給你,反正你彈琴也要抹手的,不如幫我們用了吧。”
“你倒是個好妹妹,好的不見給我,用不完的東西全塞給我。”
唐玉錦笑嘻嘻的說:“怎會呢,我爹爹從京里帶了孔雀羽扇回來,可好看了。我給你留了一柄,你可別再說我對你不好,共才兩柄呢。”
唐晶柔臉色稍霽:“那你可別忘了。”
待唐玉錦走后,唐晶柔便起身去了付氏的院里。
付氏的氣還未消,與誰都擺著臉。見著唐晶柔臉色才好些。心想著還是自己的女兒愿意來心疼自己。
可唐晶柔才不是來安慰她的,而是來問另一件事:“娘,我聽說你在給我看親事?”
“是大概看了些,怎的了?”
唐晶柔氣沖沖的說:“我不嫁!”
付氏一拍桌子:“你要作死?你不嫁人難道去當姑子?”
唐晶柔扭頭不說話。付氏明白她的倔脾氣,便對她說:“嫁了人是沒有當姑娘舒心,可柔兒你都十五了,再等兩年就成老姑娘了。況且你爹爹這次回來也說了,等他回京的時候,我們就和他一起去京里。我們在京里給你好好相一門親事,不會苦了你的。”
可不知為何唐晶柔居然發起火來:“你們自去京里,我不去!你就是怕爹爹找姨娘才跟著去的,干嘛非得拖上我?難道怕你一個人看不住爹爹,好讓我幫著你哄了他不去找姨娘?”
付氏被她這番話氣得張口結舌,又加上昨日才發生了那件事,只覺一口氣血直沖腦門,竟然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這下嚇得院子里的人雞飛狗跳,手忙腳亂的把她扶上床,又連忙去叫大夫。大夫來了診了脈,便說是心脈太旺,開了藥,又拿出銀針在她人中扎了一針,付氏便清醒了。
付氏揮手叫眾人出去,對唐晶柔說:“你過來。”
唐晶柔方才被嚇得呆了,如今看付氏醒了才回了魂,又怕付氏責打她,戰戰兢兢的走過去。
誰知付氏直接問她:“你究竟是為何死活不愿去京里?你可有理由。”
唐晶柔不敢回答,低著頭不說話。
付氏看她的神情,思考一番,問到:“你告訴娘親,你可是有中意的人了?”
唐晶柔臉上一紅,還是不說話。
付氏哪里還看不明白,忙拉著她的手問:“究竟是誰?哪家的人?你說出來,娘親也好幫你看看。”
唐晶柔扭著帕子磨蹭了許久,才小聲地說:“是…是王家的二公子。”
付氏想了想,才想起來是誰:“可是王家二公子王仲曦?”
唐晶柔紅著臉點點頭。
王家是百年世家,雖是二公子,可前程地位也不比任何家族的嫡長子低,說起來還算唐家高攀了。
付氏覺得甚是滿意,便拍著唐晶柔的手說:“你等娘親去打聽打聽,要真是個好的,這門親事也算不錯。”
聽到這話,唐晶柔覺得心里像是開了花,又緊張又開心。
下午付氏便著人悄悄去打聽王仲曦的品行,又讓人畫了畫像回來。去打聽的人回話說,王仲曦今年二十二,身邊一個妾也沒有,并且經手著王家的所有生意,便滿意得不得了,更加想要結了這門親事。便讓人去找了唐清修回來,把此事給唐清修說了,請他拿個主意。
唐清修到底看事透徹,雖然這親事極好,可到底是王家二公子。唐家雖風頭正旺,可只有幾十年的底蘊,王家看不看得上還是兩說。再說這王仲曦他也是略知道一二的,此人行事不拘小節,雖有才華可不喜俗事,中了舉人卻不愿入朝,只愿待在家中打理生意,一直不愿成婚,以至于如今二十二了還獨身一人。可見此人眼光極高,一般女子入不了眼。
可自家女兒中意王仲曦,唐清修只得說:“你待我去打聽打聽王家的意愿再說。”
便寫了拜帖送去給王家二爺,擇日登門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