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死寂。
    唯有那股宛如銀汞般的靈力緩緩流淌...
    壓抑得令時空都快被凍結住了！
    狹長的石道徹底分為了兩個陣營。
    一頭是李某，另一頭則是巔峰玄鬼以及江曉。
    曾經那件充滿玄妙氣質的黑白道袍，
    此刻化作了潑墨般的黑袍...
    除此之外。
    李某的外表倒無多余的變化。深黑色長發在頭頂挽了一個道髻，由金冠束起，而后垂在兩肩，一雙狹長的雙目泛著幽幽光。
    詭異的是，其眸子竟隱隱有些像是澄澈的灰瞳。
    沒有動作。
    李某只靜靜地立于原地，饒有興致地看著江曉，似乎在腦中思考著什么。
    面對李某的目光。
    江曉體內的玄鬼精血不斷沸騰，燃燒。
    亙古未有的首位九重御靈師...
    姬挽歌同樣擔憂地抓緊了江曉的左手。
    如今的自己或許只是累贅，無法再幫上江曉了...
    姬挽歌美眸中閃過一絲黯色。
    旁邊，大夫子同樣是暗自心驚，從未遇見過如此可怕的御靈師。
    “李某...這是怎么了...”
    另一個巔峰玄鬼眼神頗為困惑，不是很明白對方的氣息怎會產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宮主...？”
    就連躺在地上的天相都茫然了，完全對眼前的李某陌生了起來。
    曾經作為天機宮宮主所持有的圣潔氣質消失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邃的黑暗。
    “直到此刻，本座仍是想不通。”
    終于，李某首次開口了，“江曉，告訴我，天道究竟為何不選擇我？”
    看似尋常平淡的語氣，
    周遭的空間卻為之震蕩，宛如神明的無上存在，一言一行皆可影響此方小世界...
    這便是九重御靈師嗎？
    江曉沒有開口，心頭的陰影更濃郁了些。
    “這段時間，思考了許久。”
    倏然間，李某自問自答了起來，“或許，我的道路從一開始就錯了。”
    “不同于你們這些自私卑劣的孽畜。本人從六歲后便失去了本心。無論是進入三清宮，還是改名為李某...”
    “一切都是為了天機宮，一切都是為了人族；”
    “從未考慮過自我的感受。”
    “我就像是追逐著太陽的夸父，忘了現實中的自己，可直到最后...”
    “那太陽消失在了我的世界中，舍我而去，唯有黑暗環繞。”
    漸漸地，
    李某的語氣產生了波動。
    整座天機山仿佛也感受到了其壓抑在骨子里的憤怒，止不住地晃動。
    見此一幕。
    天相張了張嘴，口干舌燥，實在難以開口。
    “這...這家伙魔怔了嗎？”
    大夫子竟產生了一絲懼意，咂舌不已。
    完全不明白合道失敗對于李某來說究竟是怎樣的打擊...
    “瘋子！這些所謂的天驕全都是瘋子！”
    江曉暗暗咬牙，“接受不了現實就徹底沉淪于黑暗中？”
    崇高的理想破滅后便陷入了黑暗的虛無？
    這可真是讓江曉看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一念成佛，一念入魔！
    二者的本質截然相反，但是只隔了一步之遙。
    曾經的蘇清同樣如此。
    對其而言，蘇白隨心所欲的處世之道打破了自己心中某些禁錮的枷鎖，從此更將其視作憧憬的信仰。
    可待到蘇白的悲劇產生后，
    蘇清就此陷入了茫然當中，再然后便是憎惡現實，直至扭曲天道！
    “天道是如此的畸形扭曲。”
    李某忽然平靜了下來，灰色的眼眸凝視著江曉，“一切皆無意義。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可就在這時——
    江曉猛地開口打斷道，“李某！你究竟在干什么？看看你自己眼下究竟是什么模樣！你要帶領人族走向毀滅的深淵嗎！？”
    一番義正言辭的厲喝，回蕩在了狹長的石道當中。
    天相都聽呆了。
    百鬼榜排名第五的北冥鬼居然反過來教訓天機宮宮主？
    “有光的地方便有影子。”
    聞言，李某卻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你怎知眾生心中所思所想？或許...他們的靈魂本就渴望著骯臟？”
    唰！
    江曉徹底愣住了。
    這可真是從一個極端跳到了另一個極端。
    合著你李某追求偉光正不成功，就要走黑深殘了是吧？
    “什么深淵？”
    旁邊，大夫子還不解地問了句。
    “永恒的黑暗。”
    江曉咬牙回道。
    心中暗惱，光憑打嘴炮可贏不了這些個瘋子。
    作為一世天驕，自負烙印在靈魂深處，哪怕道心出了問題，也會將其視作是整個世界的問題。
    “那老夫可不要進入深淵。”
    大夫子趕緊搖頭，“老夫都在那個房間里待了上千年，實在忍受夠了。”
    “本座仍是人族的領袖！”
    李某忽然露出了曾經怎樣也看不見的一絲獰色，“只是...前進的道路該改變了！”
    咕——
    如此偏執如魔的李某，就連大夫子等玄鬼都給看傻了眼。
    極端的人性...
    比鬼還要可怕一萬倍啊！
    “廢話已經說得足夠了。”
    下一刻，李某大袖一展，黑袍如墨汁般流淌，“江曉，既然天道選擇了你，那本座便更要親手將你毀滅！”
    “你這是**裸的嫉妒！”
    江曉不忿地破口大罵，“不怕告訴你，作為天道的宿命珠早就成了我體內靈海的海眼了！”
    嘩！
    此言一出，大夫子等巔峰玄鬼瞠目結舌地看向了江曉。
    宿命珠...
    玄鬼們還是有所耳聞的，那可是超脫了世間一切的至高，作為天道的化身，怎會主動歸順于...一頭鬼？
    “那便看看天道如何保你安危！”
    李某再不似曾經古井無波的心境，喜怒顏色皆呈現于臉上，語氣更顯出刻骨的寒意。
    江曉趕緊在心中暗自呼喚起了影鬼。
    可糟糕的是，
    自從上次東川市結束后，影鬼就再無了任何聲息。
    可如果說靠自己再加上這幾頭巔峰玄鬼，能否在這一位入了魔的九重御靈師手下活下來？
    “呼~”
    少傾后，江曉深吸了口氣，隨后斬掉腦中種種雜念。
    既然沒了退路...
    一戰便是。
    自己又不是李某那般念頭斑駁到走火入魔的心性。
    “江曉...”
    正在這時，姬挽歌櫻唇微啟，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先別開口。”
    江曉直接打斷，隨后看著姬挽歌柔美的臉蛋，微微一笑，“等回冥府后再慢慢對我說，好嗎？”
    【作者題外話】：很多人不太能理解李某。
    事實上，理想主義者理想破滅后大多都是這樣，從一個極端變成另一個極端，
    打個比方，
    有些人對于愛情觀很堅貞，純潔到無瑕，烏托邦似的完美想法，一旦找到了理想中的戀人，熱戀時尤其如此。可如果一旦發現某些無法忍受的污點甚至被玩弄丟棄，便會陷入頹廢，虛無主義，甚至于不再相信任何情感，嘲弄一切人性的陰暗面。
    嗯，李某是可悲的，雖然我很喜歡這個人物，可理想主義如果不用來虐那可就太沒感覺了^_^</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