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走后,王格東緊抿著嘴坐在椅子里。朱國山勸慰道:“好了,你也別再為這事犯氣了。這種事我遇過的比你多,官場從來都是吃人情飯的。你們內陸縣市,多的是家族勢力盤旋根植。沿海大縣市,重要的是站好隊伍,跟進實權領導,歸根到底還是換湯不換藥,一樣的。你要學著適應。”
王格東無奈點點頭:“我知道,就是心里這口氣不舒服!”
朱國山看了他一眼,沒繼續說什么,轉回案子上來:“咱們看一下范家的這次監控視頻吧。”
王格東注意力轉回破案上,打開郵箱,兩人仔細地反復看了幾遍所有監控,過后,他思索良久,道:“最后12月22日案發當天,畫面太不清晰了,光線很差,又飄了雪花。”
“但這個騎車人的輪廓和前面幾次踩點的胖子,似乎有點不同,瘦了一圈。”
“照這樣看,最后案發當天去換牛奶箱的,不是胖子,而是那個幫兇。”
朱國山眼睛一亮,道:“三次案子有共同點,幫兇都扮演了關鍵角色!”
王格東頓時興奮道:“沒錯,現在看來,除了第一次江小兵到底是誰殺的不清楚,后面兩次犯罪中,胖子包攬了犯罪工具、現場踩點等所有的犯罪準備工作,而最后實施犯罪殺死被害者的,都是那個幫兇干的!”
“第二次李家的案子中,胖子在李啟明車子開進小區前,就離開了小區。范家當天的置換牛奶箱的家伙,身形也不像那個胖子。現在有個問題,胖子做了這么多工作,為什么每次最后殺人時,胖子都不自己直接動手,而是讓那位幫兇來做呢?要知道,胖子的各項準備工作才是最困難的,也要在監控探頭下露面,具有危險性,而最后殺人時,一次只需要躲在一旁操作遙控器,一次只需要換個牛奶箱,都是很容易辦到的事,卻偏偏交給了另外那個人。”
王格東沉思了半晌,開始緩緩地點起頭來,最后一拍大腿,道:“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個人才是主犯,胖子才是從犯。真正的策劃者不是胖子,而是幫兇!也就是說,真正要替甘佳寧復仇的,并不是胖子,而是那個幫兇!如果胖子是主犯,是來替甘佳寧報仇的,那么他既然做了所有的準備工作,最后實施殺人的簡單操作沒必要分攤給另一人。只有一種解釋,那個幫兇才是要替甘佳寧復仇,才跟被害人有著深仇大恨,所以那個人才要親自去實施最后的殺人工作,如此才能泄恨。而那個胖子,只是協助那個人犯罪的。”
朱國山思索片刻,道:“但現在有個矛盾點,如果胖子是從犯,真正要替甘佳寧報仇的是那個幫兇,那么理應幫兇和甘佳寧的關系比較密切。幫兇肯定就是經過安樂路車主中的一人,但這些車主你們都調查過,沒有一個有化工背景,更不用提是甘佳寧的同學了。矛盾點在于要替她復仇的主犯,也就是那個幫兇,不具備化工背景,當然更不會是她同學。而協助犯罪的胖子,具有很專業的化工背景,有可能是甘佳寧同學。這其中的人物關系就撲朔迷離了。”
王格東頓時陷入了苦苦思索:“如果這個矛盾點成立,那么偵查目標就有無限種可能了。一種是胖子確實是甘佳寧同學,主犯也是通過胖子認識了甘佳寧,此次作案胖子用專業知識提供協助。另一種可能是主犯并非甘佳寧同學,卻是和甘佳寧關系極深的一個人,胖子作為協助者,學的是化工,但不是甘佳寧同學,或許是其他學校化工畢業的。那么調查就壓根沒法展開。”
朱國山皺著眉說:“原本很清晰的犯罪經過,就因為是兩人共同犯罪,讓我們的調查陷入了撲朔迷離的怪圈中。如果兇手只有一個,那個胖子,那么我們也可以清晰直接地調查甘佳寧的同學圈子。現在兩個人,誰是真正來復仇的主犯,誰是從犯,存在兩種可能。主犯的專業背景,也存在兩種可能。從犯是否和甘佳寧相識,還是單純為了幫助主犯,也存在兩種可能。兩兩相乘,現在的可能性就達到了八種,此外主犯和從犯間的關系存在更多的可能性,朋友、戀人等等。嗯……這案子越分析,越復雜。”
王格東顯得有點喪氣:“如果真像今天分析的,胖子是從犯而不是主犯,那么前期調查甘佳寧同學的工作就白費了。”
朱國山點頭承認:“這次兇手的犯罪能力、犯罪細節和反偵察意識是空前強大的。每次用化工毒藥殺人,可以做到不與被害人正面接觸,就把人弄死。三次下手選擇的毒藥不同,第一次用尼古丁,劑量少,起效快,被害人還沒完全覺醒就昏迷隨即死亡。第二次用的是氰化氫,由于選擇了噴瓶的裝置,液態的氰化氫是最好的選擇。尼古丁由于提純難度高,要弄到一瓶子的尼古丁很麻煩,所以直接合成氰化氫。第三次用了起效慢,但同樣一發作就救不回來的三氧化二砷,可見兇手也預見到了范長根夫婦喝牛奶未必是同一時間一起喝,若用起效快的,一人尚未喝下,就見另一人出事,自然沒法做到殺死夫妻二人。而兇手歷次犯罪中,從未留下關鍵證據,對案發現場外的監控探頭都盡量選擇回避,證明環境勘測的前期工作也做得很完善。甚至換牛奶箱時,也想到了等真正送奶工前腳剛送完奶離開小區,后腳馬上踏入小區實施計劃。這樣的對手,我實在聞所未聞。”
王格東吸完了整整一根煙,微瞇著眼道:“現在還有個疑點,兇手怎么會知道范家訂了牛奶的。”
“兇手進小區踩點,看到范家門口的奶箱自然就知道了。”
王格東搖搖頭:“兇手沒法確定小區內哪幢別墅是范長根家的。我們問過小區的保安,帝景苑平日安防很嚴密,除了送報紙和送牛奶的,其他人要進入小區,都要進行嚴格的身份登記,我們查了近一個月的訪客記錄,暫時沒發現可疑人員。而我到范家仔細看了一遍,屋外沒有任何能表明屋主身份的。”
“范長根的車子應該很多人認識的吧?”
“可是小區別墅院子里都建有停車庫房,庫房在墻壁一側的背面,從別墅外向里張望,看不到庫房里停著什么車。我們也問過范長根兒女,范長根的車一直停在庫房里,不會直接停院子里。”
“其他有人知道范長根的住所嗎?”
“問了他們派出所的人,很多人都知道他住在帝景苑,但具體哪門哪戶,同單位知道得也沒幾個,領導的私人住所一向保密,范長根也不例外。況且我們查了范長根的車,沒發現跟蹤定位裝置。”
朱國山不解道:“難道是真的送奶工透露出去的?”
王格東還是搖頭:“我們昨天嚴審了送奶工,他的口供毫無破綻,又詢問他的單位,他負責這片區域的送奶工作已經好幾年了,沒有參與犯罪的可能性,同時他也說了最近沒接觸過其他人,更沒人問過他帝景苑的情況。”
朱國山疲倦地閉上眼:“看來這個問題只有兇手本人能夠解答了。”
王格東不甘心地兀自搖搖頭,他相信案件的任何一個疑點都極可能成為偵辦的突破口。現在案子未解的疑點很多,可能性也很多,到底哪個方向才是突破口?
他躺在椅子里,皺眉瞪著眼,凝神苦思,只要犯罪,總會留下線索,嗯,需要再度把三起案件從頭到尾分析一遍,才能確定最終的偵破方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