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窨喝道:“孽障,你逃匿多年,終是無處遁形。如今陽鈞真人就在面前,還不快快伏法!”
千竹不屑與她說話,黑影瞬間張開,變作觸手,朝三人席卷而來。
三人隨即各自變化出兵器,與觸手大戰(zhàn)。
季賢得了慈窨和沈戢相助,自是與先前不同。三人通力協(xié)作,用仙術(shù)將觸手悉數(shù)斬斷。幾個回合下來,千竹竟不曾討得一點便宜。
他怒起,那黑影重整旗鼓,擺脫千竹的本體沖將出來,變作一只巨獸。
它張開大口,里面是熊熊戾火,要將三人吸入。
慈窨卻拿出一樣神器,執(zhí)與手中。
它金光燦燦,如矩尺之形。
千竹見到,心中暗吃一驚。
他是上仙,自是見過此物。正是當(dāng)年開天辟地之初,盤古從混沌取來億萬年淬煉的真金鍛造出規(guī)和矩,女媧持規(guī),伏羲持矩,丈量天地。
而慈窨手中的,正是那矩。
只見那矩離開慈窨手中之后,忽而化作長劍,在巨怪上方直直劈下。
混沌真金并不怕戾火,嘶吼之中,巨怪如遇到熱刀的油塊一般破開,戾火熄滅,黑影消散。
千竹大驚。
寶矩并不停留,又直取千竹。
千竹連忙祭出法障抵御,可這寶矩是上古神器所變,豈是他能抵擋。
劍鋒之下,法障破碎,眼看就要取了千竹性命。
可就在此時,一道巨大的力量沖來,三人被遠(yuǎn)遠(yuǎn)撞飛開去。
白凜的滅世之力,在混沌中驟然變得強(qiáng)大,黑光與陽鈞真人的神光相抵,竟是生生將陽鈞真人逼得不斷后退。
那力量越來越強(qiáng),陽鈞真人的長髯和道袍皆拂動翻飛。
未幾,白凜的手中化出一把長槊。它光亮如日月之暉,刃光鋒利耀眼。
烈風(fēng)在周圍席卷,如刀劍一般,將陽鈞真人的神光法障削蝕。
陽鈞真人仍立在那里,并不逃竄。
他神色鎮(zhèn)定,雙眸深邃,看著白凜逼近前來,將手中的長槊高高舉起。
“白凜?!彼従彽溃澳憧捎浀?,我將徵晶放入你那右眼之時,曾對你說過,你是你,魂魄非血脈或身體可限制,當(dāng)無愧本心。”
白凜的雙眸之中,倏而浮起些漣漪。
千竹蒼白的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形如鬼魅。
“將他殺了!”他叫囂道,“將他殺了!”
白凜的手卻微微顫抖,定定站著,一步不前。
千竹見狀,面色一變,旋即將手中神血攥緊。
白凜突然一下跪倒。
——白凜……
一個聲音似遠(yuǎn)似近,仿佛一陣清風(fēng),縈繞在耳畔。
白凜垂著頭,一只手抓著長槊,緊緊的,骨節(jié)發(fā)白。
千竹乘著一塊隕石,飛到他面前。
他的手中,那滴神血散發(fā)著璀璨的光。
即便白凜倒下,那包圍陽鈞真人的滅世之力也不曾衰減半分。烈風(fēng)如同游龍,環(huán)繞在把持著神血的千竹周圍,聽?wèi){號令。
“無用的東西。”千竹居高臨下看著他,輕蔑道,“我本念在你是天尊親手造物,想留著你,讓你為我所用,完成天尊遺愿。但你終究非可用之才,枉費了天尊的一番厚望。這身神力,你留著也是白費,倒不如祭獻(xiàn)給我!”
說罷,他手中的神血突然化作一片紅光,將二人籠罩在其中。
沈戢方才墊在慈窨身后,重重撞在一塊隕石上。醒來時,他渾身劇痛,可望到這情形,驚得一下睜大眼睛。
千竹竟用靖厄天尊的神血,結(jié)出了血陣。
“千竹莫非瘋了!”季賢方才被綺霞派出的木虎接住,找到兩人,將他們從碎石里拉出來,“他莫非想似在凡間一般,吸食神君的魂氣,取而代之!”
“他沒瘋。”慈窨喘著氣,低低道,“他本是重生之軀,如當(dāng)初造就神君的泥土一般,不過是個容器。且他要的,并非魂氣,而是靖厄天尊注入神君體內(nèi)的血脈。如此一來,他便可似神君一樣,成為上神。”
沈戢和季賢皆明白此事嚴(yán)重,可已經(jīng)無力出手,心中絕望。
血陣之下,白凜已然再度如傀儡般,雙目緊閉,四體僵直。
那血陣生出一道光,鉆入白凜的胸口。
殷紅的神血,如源源不斷的泉水,在那道光的指引下,噴涌向上,匯入血陣之中,凝結(jié)成團(tuán)。
“真人是上神,我亦將是上神?!鼻е裥Φ?,“當(dāng)年,真人處決了靖厄天尊,今日由我來了解真人性命,一報還一報,真人當(dāng)是無憾。”
陽鈞真人毫無觸動,看著他,目光依舊平靜。
“你自當(dāng)年追隨靖厄天尊,就想成為上神。”他說,“千竹,上神的神力乃用于造福天地,而非作惡。你就算得到了上神的血脈,亦無濟(jì)于事?!?br /> 千竹冷笑,道:“是么?那么我便讓真人親眼看一看,我究竟會如何成為上神?!?br /> 說罷,他朝血陣張開雙臂,仰起頭。
蒼白的臉上,笑容被血陣的光華所籠罩,滿是期待地準(zhǔn)備將那血脈凝成的元丹吞下。
可就在此時,突然,千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掐著脖子,高高拎起。
長槊突然透胸而來,將他對穿。
千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下方。
白凜不知什么時候站了起來,睜著一雙金眸,清澈而明亮。
“靖厄天尊不曾告訴你,他的血脈一旦消失,便再也與我無干?!卑讋C緩緩道,“我是我,不是他?!?br /> 說罷,他抽出長槊,直直擲向上方的血陣。
血陣消散,那已經(jīng)凝結(jié)成丹的神血,再度歸于原樣,回到了白凜的身上。
千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張著口。
他倒下,抽搐著,未幾,皮膚血肉似龜裂的墻皮,一片一片剝落。瀝青鑄就的骨骼,如鐵汁般融化,而剛剛得到的神血也化為灰燼,散入虛空。
須臾之間,千竹化作青煙,再不剩一點痕跡。
周圍的烈風(fēng)偃旗息鼓,遮天蔽日的隕石碎屑也四散而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散發(fā)的神光。
皎潔而純凈,如同月華,將一切塵埃滌蕩。
空中,靖厄天尊的一滴心口神血落下,白凜伸出手。
方觸碰在指間,那血旋即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