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貼著一個溫暖的身體。
白凜沒有言語,只伸出一只手環著她的腰,坐穩了。而后,他回首張望,只見方才那深潭之上。已經落下了法障,一個人影困在其中,隱約可見。
“你將何人留在了那里?”他入密傳音問道。
“不是什么人。”荼蘼答道,“是沈戢做的假人罷了。”
白凜了然。
方才可謂千鈞一發。他的神力被封住,做不得什么變化,再遲上片刻,便無法逃出天庭的緝捕。
“你怎知這里有詐?”白凜忙問荼蘼。
“也并非事先知道,只是放不下你。”荼蘼道。
白凜的目光定了定。
荼蘼繼續解釋:“我想著,天庭那般重視辰元珠,心眼又那般多,定然會防著有朝一日,那些司南碎塊被有心人收集起來,找到辰元珠。若我是天庭,便定要設一個什么機關,一旦有人用起了經緯司南,天庭馬上便會知道。因得這個念頭,我一直心神不寧,總是放不下,故而讓沈戢做個假人,悄悄跟來。”
白凜知道,她這話是對的。
他雖然無力對抗那機關,卻在觸發的一瞬,明白了它的來由。那是個古老的法術,恐怕在經緯司南被做出來之后不久,就已經附在了上面。作用無他,正是如荼蘼所說,只要有人動用經緯司南,就向天庭警示。
自己千算萬算,終還是功虧一簣。
白凜沉默片刻,道:“如此說來,你一直在附近。”
荼蘼“嗯”一聲,又忙道:“也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還有那假人。”
白凜沒多言,說話間,仙鶴已經帶著二人飛出數百里之外。回望而去,邙山上方,烏云滾滾,電閃雷鳴,大有壓塌山巒之勢。
荼蘼望著,知道那假人必是下場凄慘。
白凜目光沉沉。事到如今,寶苑那碎塊不見的事,天庭定然也已經知道了。
“我方才好像看到了那經緯司南碎成了粉。”荼蘼不解道,“怎會如此?”
“這也是天庭早前設下的機關。”白凜道,“只怕不經天庭允許而使用經緯司南,都會是這個結果。”
荼蘼仍感到不可置信:“那經緯司南就這么毀了?”
“不會毀。”白凜道,“即便碎成了粉,司南也仍是完整,天庭有辦法將它恢復原狀。”
荼蘼怔了怔,道:“如此說來,天庭反而最終得到了司南?”
“正是。”白凜道,“不過就算天庭要將它修復,也并非易事,須得時日。”
荼蘼忙問:“那么你方才開啟司南時,可看到了什么?存放辰元珠的清墟在何處,你看到了么?”
白凜伸出手,微光浮現。
面前,出現了方才司南上方的星圖。
北斗七星的星輝,在星圖之中飛舞,點綴其間,少頃,聚集在一處。正當荼蘼要細看,那星輝倏而在她面前一閃,驟然熄滅。
星圖隨之消失,周圍,只有無盡的夜色。
荼蘼望著白凜,神色錯愕。
“這是何意?”她問。
白凜雙眉緊蹙,若有所思。可未及回答,卻聽隆隆的雷聲逼近。
二人神色皆是一變。
荼蘼沒想到天庭竟追尋而來,吃驚道:“怎會如此?”
白凜不多言,從仙鶴背上躍下,化作麒麟。
“你快走!”他喝道。
荼蘼第一次有這般六神無主,望著白凜,道:“可你怎么辦?你……”
話音未落,一股罡風從天而降。
仙鶴打回原形,登時變作一片花瓣。
荼蘼失足跌下,尖叫著墜落。白凜急忙沖下來,將她托到背上。
可那罡風強大無比,就連白凜也在空中站立不穩,幾乎被掀翻。
須臾之間,一道光突然擋住罡風,將二人裹住。
那光芒柔和而熟悉,仿佛一朵蓮花綻開。
荼蘼知道,那是白玉芰在保護自己。
“這罡風是陽鈞真人親自使出的。”白凜道,“我來抵擋他,你快走!”
荼蘼道:“陽鈞真人親自追到此處,你又沒有神力,我們豈能逃得掉?”
白凜不耐煩地喝道:“不試如何知道!趁白玉芰還能護著你,快走!”
荼蘼卻不動,只道:“我有辦法,你先變回原身!”
白凜不解:“什么辦法?”
荼蘼也不耐煩:“快點變!”
麒麟消失,白凜抱著荼蘼,懸在白玉芰的包裹之中。
“你有何法?”白凜問。
荼蘼卻看著他,認真道:“我不可出賣你,亦不可出賣所有人。”
白凜愣了愣。
不待他說話,突然,荼蘼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狠狠壓下。
疼痛傳來,白凜回過神的時候,嘴唇上已經破了,滲出血來。
他瞪著她:“你瘋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被一個力道推開。白玉芰帶著他,疾疾飛走。
耳邊,只留下荼蘼隱隱的言語:“好好待白玉芰,不許把它傷了。”
*
雷聲在遠方傳來,悶悶的,仿佛一場巨大的風暴。
千竹盤腿坐在落霧山的山頂,聲音入耳,他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
少頃,千竹的唇角彎起,繼續閉眼靜修。
“上線倒是沉得住氣。”忽然,身后傳來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上仙說,經緯司南很快便會齊全,如今到了哪一步了?”
千竹回頭,毗迦站在身后,碧眼紅發,雙眉間那艷麗的紅痣,在晦暗不明的天色之中顯得格外妖異。
“已經成了。”千竹道,“白凜神君與天庭決裂,已成定局。”
毗迦頷首:“那我要的東西呢?”
“不會少了魔君的東西。”千竹道,“也望魔君遵守盟誓,事成之后,三界歸我,梵界歸魔君,井水不犯河水,各是安生。”
毗迦看著他,片刻,露出笑意。
“自當如此。”他緩緩道。
雷聲遠遠傳開,躺在榻上的阿嬈,突然一驚,睜開眼。
卻見面前站著個人,竟是沈戢。
“你怎在此處?”她瞪起眼睛,拍著胸口,“嚇死人……”
“我是來道別的。”沈戢道。
阿嬈訝然,忙將床頭的燈點起來。只見沈戢神色沉靜,透著與以往不同的嚴肅之氣。
“道別?”阿嬈道,“你要去何處?”
“去長樂村,和鬼門弟子待在一處。”
“為何此時去?”阿嬈不解,“這三更半夜……”
“那假人出了事。”沈戢道,“白凜神君那邊只怕不好,荼蘼也沒了音訊。若事情有變,天庭極有可能順藤摸瓜找上門來,我不可不防。”
停了停,他繼續道:“長樂村是一處隱界,就算是天庭也不能輕易找到,我勸你跟我一道去,可避一避風頭。”
阿嬈怔怔地望著他,面色霎時變得蒼白,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