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見到劉天青,是在很多日子之后了。這些日子的最初,葉離曾經(jīng)反復的設(shè)想過,見到劉天青的時候會是個什么情況,他會說什么,而她又該說什么,一遍一遍,反復設(shè)想著各種場景各種可能,只是,劉天青根本沒有出現(xiàn),劉夫人也沒有再來找過她,謝家人也絕口不提劉家的事,日子過得太快,漸漸的,她忍不住覺得,也許一切不過是一場夢,是她臆想出來的,并不是事實。所以,當劉家來接人的車子停在謝家門口,攔住準備上學的葉離時,她幾乎什么都忘記了,忘記了自己背誦了許多遍的說辭,只是惴惴的被謝夫人拉著,上了那車。
劉家住在這個城市的另一端,葉離記得,劉夫人提過,劉家有很幽深的院落,附近有湖有山,景色很美,但是劉天青等她的地方,卻是鬧市區(qū)的一棟很高的大樓。
電梯停在十六樓,司機按過門鈴后,里面出來一個一身職業(yè)裝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她堵在門口,沒有閃開更沒有讓人隨便進去的意思,只是上下看了看葉離和謝夫人,待到葉離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才說,“劉先生只請葉小姐進去。”
謝夫人的臉色一陣發(fā)白,她側(cè)頭看向葉離,后者垂頭不語,聽到年輕女子的話,就低頭準備邁步。
有一瞬間,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jīng)緊緊的抓住了葉離的手腕,那是她第一次這樣用力的抓住那纖細的手腕,那好像再用點力氣就能生生折斷一樣的纖細,讓她的鼻子一陣的發(fā)酸。
葉離錯愕的轉(zhuǎn)頭,耳邊似乎聽到對面站著的年輕女子冷哼了一聲,很快的,謝夫人的手就挪開了,如果不是一抹紅痕留在她的手腕上,她幾乎以為這又是一場夢。
“葉離,你……”謝夫人的眼對上了葉離的,她想到了什么似的說了這樣半句話,就停了下來,等到年輕女子不耐煩的問了句到底要不要進來時才說,“聽話……”
葉離沒有回應(yīng)她,只是垂著頭跟在年輕女子身后,進了門。
大門關(guān)上的時候,發(fā)出的聲音并不大,但是聽在葉離耳中,卻是“砰”的一聲,她幾乎悲傷的想,這扇門徹底將她的人生隔斷了,除了向前,不停的向前之外,她別無退路。
“你稍等下吧,劉先生就要出來了。”年輕女子關(guān)上大門后,留下這樣一句話,就進了大廳,然后很快消失不見了,葉離這才抬起頭,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很有意境的屋子,玄關(guān)和客廳連接處用木雕裝飾成月亮門的樣子,里面卻有一片大大的落地窗,陽光毫無遮擋的照進來。屋子里的陳設(shè)都是厚實的木器,很有古意,但是看得出都是現(xiàn)代的東西,而且價值不菲,葉離正想著,這樣的中西合璧,卻讓人不覺得不倫不類,也是用了心思了,身后就有人叫她的名字。
“葉離?”很好聽的男聲,依舊透著冰冷,她立刻想到了是誰來了。
“劉先生。”轉(zhuǎn)過身,葉離習慣的垂下頭,并不去看面前的人,視線去無可去,只能落在地面上。
“你知道你為什么會來這里嗎?”劉天青問她。
“謝家需要錢。”葉離想說自己不知道,但又覺得那未免太過矯情,她從來就不是謝依菡那樣生活在懵懂和幸福中的天真少女,既然如此,何必再那么麻煩呢。
“謝家需要錢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和你也沒什么關(guān)系。”劉天青卻哼了一聲,屋子里又有腳步聲,方才的年輕女子端了兩杯咖啡出來,分別放在他們面前。咖啡的味道很香醇,有紅酒的味道也有巧克力的濃郁,葉離記得這種味道,從前秦朗還常來謝家的時候,謝夫人曾經(jīng)煮過這種咖啡給秦朗,是也門摩卡才有的味道。
“我只知道這個。”葉離遲疑了一下說。
“是嗎?”劉天青端起咖啡,沒有喝,只是端在手里,隔了會說,“聽說謝家有個親生女兒,我要是買的話,買她不是更適合?”
“那為什么是我在這里呢?”葉離想,她還是該配合劉天青的想法來說話,其實她更想說的是,謝家還沒缺錢到要買謝依菡的地步,或者,謝依菡值更多的吧。
“你挺聰明的,至少比起外表看起來。”劉天青終于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說,“既然我選擇了你,那么我們也犯不著拐彎抹角的浪費彼此的時間,簡單說吧,我覺得,你會比謝家真正的小姐更符合我的需要。”
“我不明白劉先生的意思。”葉離微微抬了下眼,發(fā)現(xiàn)劉天青并沒有看她,反而是在看窗外,可是是在家里,他并沒有坐輪椅,實木沙發(fā)旁放著一只精巧的手杖,“我確實比她會做家務(wù)。”她說。
“那位劉夫人找過你吧。”劉天青口氣淡淡的,仍舊不看她,“雖然不知道她和你說了什么,但我猜她是許了你什么好處的。”說這些的時候,他的語氣是肯定的,“你的來歷我查過,你在謝家生活得并不如意,你想改變這種生活嗎?”
“我的生活已經(jīng)改變了。”葉離垂頭下去,掩飾住眼底的情緒,每個人都可以輕易的去查她的過往,然后把她的彷徨、無助、害怕平靜的攤開在她的面前,逼著她,連選擇的余地都沒有的去走他們給她的路,難道她不是和他們一樣的人,為什么沒有人能給她一點起碼的尊嚴?
“提起過去,你不高興了?”劉天青比葉離想象的敏銳,“事實就是事實,不是你不愿意提起,就可以抹殺的,你惟一能做的,就是改變結(jié)果。”
“可是您看到了,我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我憑什么能改變結(jié)果?”葉離笑了,迎上劉天青的目光,有點挑釁,“我不過是被人踐踏的泥土,劉先生還會覺得我符合你的需要嗎?”
“當然。”劉天青回答得毫不遲疑,“你從來不是泥土,這我感覺得出來,我也無意刺傷你,我只是想說,希望今后的日子,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怎么合作?”葉離反問。
“你只需要想好自己站在哪一邊,至于其他,你慢慢會知道。”劉天青無意多談,按了鈴后對葉離說,“你先回去讀書吧,時間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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