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有蟲名避役,一曰十二辰蟲。狀似蛇醫,腳長,色青赤,肉鬣。暑月時見於籬壁間,俗云見者多稱意事。其首倏忽更變,為十二辰狀。</br> ——《酉陽雜俎·蟲篇》</br> (就是變色龍啦)</br> (不過,變色龍可不能改變頭部形狀呢,它只能變色而已)</br>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br> 酉時。</br> 一路的跟隨,他對那兩個人已經相當熟悉了。女人是濟南唐莊的小姐,熟通的是家傳的劍法以及輕功路數,武功還算不錯。在書生組織的那次竇王岒追捕行動中,她也有參與,之后回莊,又離家出走,開始跟蹤琴師。</br> 那個男人的資料就有些難找,江湖上沒聽說過的人。如果猜得沒錯,應該就是無賴的那個同鄉,五年前窩藏瀧川吉明的少年,年齡能對上號,手中拿的倭刀也是佐證。這樣的話,動機應該也很清楚了,是要向琴師復仇。</br> 不過,就憑這兩個人,應該是做不到的。通過這幾天的練習,男人的刀法進長很快,但僅僅憑此根本打不過琴師。他們完全不了解琴師真正的水平。</br> 關于這一點,他倒是知道的很清楚。他曾經見過琴師那個姿態,見過琴師毫無保留的樣子。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琴師和另外五個人一同圍攻當時的—位兵部高手——這個人沒有名字,只有一串數字編號。戰到后來,其余五人全部死亡,只剩琴師一人負傷,而對方卻毫發無損,并且愈戰愈勇。</br> 最后,正當那個高手要做出最后的致命一擊時,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只是一瞬間,琴師整個人都變得完全不一樣,好像一種氣焰……他不知怎么形容那種感覺。總之,戰斗即刻結束了,高手被洞穿了心臟,倒地。琴師則站在那里,手中握著那顆心臟,鮮血四濺在白衣上,而她竟毫不在意,甚至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滿足。他從未見過琴師有那種表情,以后也未再見過。</br> 很快,她又恢復了常態,又變回冷漠的表情,斬首,消失,順理成章。</br> 他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就藏在一邊,沒有被任何人發現。</br> 總之,這個故事的意思就是,這兩個人根本打不過琴師。他根本就不用去管他們。</br> 然而上頭還是傳了話,讓他行動。</br> 沒辦法。</br> 他一邊想著,—邊拖動尸首,剛才的女人很輕,所以不用費什么力氣,但這個男人卻很重。他一路拖到枯井邊,然后把尸首翻過來,最后再看一眼那張臉,牢記相貌。最后,他把男人扔進枯井,女人已在那等著了。</br> 他站在井邊緩口氣,時間很緊,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得把房屋布置成一人居住的樣子。當然,也可以用妻子回娘家這個借口,但畢竟不太妥當,容易令人生疑。還得往井里蓋上落葉,遮掩尸體,最后,還要煮飯。</br> 他抬頭看向山間的那個涼亭,那兩個人還在,估計日落前是下不了山了。這是山間唯一的住戶,要想投宿,只能來此。</br> 可萬一他們想露宿呢?最好不要,那樣他就又白忙一場了。</br> 繼續干活吧,他想著,轉身去搜集落葉。</br> 哦,差點忘了。他從背后取下一個圓圓鼓鼓的包裹,扔到井里。</br> 一家三口團聚。</br> 亥時。</br> “大叔,這里就你一個人住啊?”</br> 唐鳳看著這間空空蕩蕩的草屋,問他。</br> “是呀,是呀。我就一個人在這山上打柴,平時也沒多少熟人過來。倒是經常有像你們這樣趕路的,就在我這留宿。”</br> 說話的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留著絡腮胡須,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頭上包著頭巾。他正從廚房出來,端著碗面湯。</br> “你們真不吃?”</br> “哦,我們路上吃過晚飯了。大叔沒關系,你吃吧。”</br> 漢子也沒再堅持,走到桌邊坐下,開始吃起面湯。</br> 唐鳳再一次環顧四周,房屋不大,土墻壘砌,蓋著木頭茅草。墻角邊堆放著柴禾扁擔,家居物品一應俱全,沒什么奇怪的地方。</br> 可是,她還是無法安心,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br> 阿青已經在炕上睡著了,看來她真的很累,畢竟經過了一整天的練習。過去的幾天都是這個樣子,不是對練,就是獨自練習,沒有一點松懈,劍術雖然進步很快,但是……</br> 伏在炕上的那個身影,還是瘦瘦的,小小的。細細弱弱的體格,輕輕地呼吸,臉龐上散亂了幾根發絲。唐鳳伸手撥開,仔細地看著那張秀氣的臉,原本的白凈經過了這些天的日曬風吹,開始有些發黑,蒙著汗漬和灰塵。阿青的雙手上一些地方皮膚發白,生了皮繭。手臂那里一道一道的紅印,那是對練時不可避免會受的傷。</br> 唐鳳的心里一陣發酸,覺得眼前的人太過用功了,太過勞累了。所有的這些練習,所有的勞苦,都是為了什么呢?</br> 何必那么執著?</br> 唐鳳嘆了一口氣,既然那是阿青的執意選擇,她也無話可說。如果這幾天的勞累能夠改變結果,那么也是值得的。</br> 然而真的可以嗎,連她自己都很懷疑。</br> “姑娘,你們出門在外做什么呢?”那個漢子邊喝湯,問她。</br> “嗯……我們回家鄉去探親的。”她隨便想了個理由。</br> “哦,那你和這小哥是兩口啊?”</br> “是呀。”唐鳳笑著回答,“我們剛成婚的,所以才要回去見鄉親呢。”</br> 她真的很喜歡這種誤會,對漢子的戒心放松了一點。</br> “我年輕時也成過家的。”漢子跟她聊起天來,“只是后來呀,老婆受不了窮,回娘家了。結果這屋里就剩我一人啦。”</br> 回憶往事總是令人傷心,唐鳳也不好安慰什么,只能隨便答兩句。</br> 漢子喝完了湯,起身。</br> “好了,我就回里屋睡覺了。你們晚上就睡這吧,有事就叫我。”他留下燭火,另點起一盞燈走去里屋。</br> 唐鳳最后給他道了晚安,然后自己也躺下來,就睡在阿青邊上。</br> 睡之前,她把劍放在身邊,她始終無法安心。</br> 她看著面朝自己的阿青,那張睡顏,讓她覺得很美好。</br> 漸漸地,她也睡著了。</br> 丑時。</br> 深夜,孤月高懸,星光稀落。</br> 山風呼號,簌簌林葉。</br> 夾雜在其中的,一聲輕微的異響,像是人在草叢中行走的腳步聲,近了。</br> 唐鳳聽到了響動,醒了過來,警覺地察看周圍。一片黑暗,蠟燭早已熄滅。</br> 伸手,劍還在。她拿起劍,推一推阿青。</br> 沒有反應,她再推幾下,阿青還沒醒。</br> 還活著就好吧,先不管了。</br> 唐鳳下炕,手里握著劍,輕輕地在屋里走動,不發出一點聲音。</br> 她走入里屋,挑起臥房的簾帳。</br> 床上躺著的漢子,發出陣陣鼾聲,沒什么問題。她重新放下簾帳。</br> 外面又響起一陣響動,讓她很緊張。</br> 她走到大門口,小心地撥動門閂,打算出門看看情況。走之前,最后看一眼睡著的阿青,還是不喊她吧,也許只是自己多疑罷了。</br> 屋外,空地上黑黑的一片,遠處的樹林和山嶺連為一體,同樣沒有人。</br> 可她還是一樣緊張,待在外面有些危險,還是應該先回屋叫醒阿青才對。</br> 唐鳳轉身,剛想回去,卻看到身后佇立著的,一個黑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