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各位日本的朋友們。”</br> “……”</br> “翻譯。”</br> “……日本の皆さん、こんにちは。”</br> “我是來自明國的曲秋茗,相信在場的各位很多昨天已經見過了。我是唐青鸞小姐的朋友,來這里旅游。今天我很榮幸能站在這里,受上泉師傅看重和各位分享我學習的西方劍術,并且也希望今天能夠有機會見識到貴方劍法的精妙。這套——翻譯。”</br> 寅伏道場的館室內,曲秋茗站在演練場地中央,背對正門,兩邊是坐著的道場弟子,掌門永見船正和大師范上泉秀綱坐在左側上首。她還是穿著那件西方水手襯衫,戴著十字項鏈,將彎曲的卷發扎在腦后,雙手搭在系于腰間的十字劍的劍柄上,腰帶另一邊系著短劍。她說了一長串話,發現身邊人依然沉默,便出言提示。</br> “私は明の時代の曲秋茗、ここにいる多くの人が昨日の私を見たと思う……”</br> 身邊同樣站著的唐青鸞長嘆了一口氣,然后開始翻譯,沒精打采的,好像是還沒睡醒。雙手握著太刀,腰間插著脅差,還是尋常的青衣。</br> “這套劍術是曾經一位和我有……密切關系的西方人傳授給我。西方劍有很多種,有主用戳刺的刺劍,重量適中靈活多變的長劍,體型較長、憑重量對付盾牌盔甲的大劍,以及小巧的短劍。我主要學習的是刺劍術和短劍術,長劍也略通一些。”她說著,將搭著的十字劍抽出握在右手,左手按著劍刃,向兩邊示意,“這一柄雖然是長劍的制式,劍刃和我國寶劍以及貴國古劍一樣寬度,但重量較輕,比較靈活,所以施展刺劍的招數也沒問題。適合進行戳刺和挑撥,不過不足以抵抗對方強力的揮砍。因而刺劍的劍術以躲閃為主,通過尋找對方破綻反擊取勝。從這一點上來看,似乎和大家修習的陰流劍法有相似的特點。”</br> “下面我進行刺劍劍術的演示,請唐小姐協助。”</br> 她手握劍,向旁側瞥了一眼,看唐青鸞翻譯得已經快接不上氣便稍等了等,等翻譯完之后再說,“向各位先說明一下,我學習西方劍法的時間也不長,因此或許并不能將其原貌完全展現出來。在此演示,只是拋磚引玉,希望能為各位同輩的劍術進修盡綿薄之力,不足之處也請多加指點,獻丑了。”</br> 曲秋茗向一邊退開數步,站定,右手持握十字劍的劍柄,左手取下腰間的劍鞘將劍套上,并且用一截細繩將鞘與柄栓起,防止甩脫。唐青鸞翻譯完長長的一段話,長舒一口氣,也同樣向另一邊退開,握著帶鞘的太刀,刀鞘同樣是拴起來的。</br> “曲小姐不要說那么多好嗎?”</br> 對面小聲嘀咕,用漢語。</br> “不好意思哦。”曲秋茗笑了一下,也小聲回答,“沒辦法,既然要在這里展示就要說明清楚嘛。”</br> “那少用點成語吧。”</br> “行行行。”</br> “還好接下來就不用說了。”</br> “啊不,還得說。咱們得一邊動作配合,一邊講解。就像昨天晚上排練的那樣,還得麻煩你翻譯。”</br> “……唉。”</br> “準備好了?”</br> 她說著,側過身,右手握著帶鞘的劍舉起于眼旁,手腕轉動,劍尖指向對面。</br> 唐青鸞也對應著舉起手中太刀擺好預備架勢。</br> “這是刺劍起手式的一種,持劍手臂彎曲蓄力,腳步分前后站弓步。身體斜側,劍此時是位于我的正前方偏左,指向對面中位。唐小姐,準備接。”</br> 對面準備。</br> 曲秋茗向前邁進一步,身體順勢下沉,右手前伸,迅速地將手中劍送出去。</br> 唐青鸞對應著揮刀。</br> “啪——”</br> 鞘與鞘之間碰撞。然而在太刀碰到對面劍身之前,十字劍的劍尖已經抵住唐青鸞的肩膀。</br> 兩人動作停住。</br> “這一招是基本的戳刺,主要以快取勝,邁步的同時伸展手臂,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先行擊中制敵。如果劍身足夠細也足夠結實,就像有的西方刺劍形狀如針那樣,戳刺可以貫穿金屬護甲,或者通過甲片縫隙傷敵。”</br> “この手は基本な突き……”</br> 瀧川家宅中進行的儀式。</br> 大堂內,坐于上座,正對堂門的,也有兩個人,一男一女,身著寬袖衣,男人戴冠,女人梳髻,正襟危坐,表情嚴肅,略微低頭,兩人面前的案臺上擺放筆墨和紙張。</br> 在這二人面前,左右分別坐著兩方人,左側上首是一名中年婦人,穿著的禮服典雅莊重,素色不帶過多花紋,也顯露樸實氣質。下首則是青年男子,衣服穿戴同樣整齊,腦后扎起武家的茶筅發髻。他們是一對母子,分別是榮覺院夫人和瀧川出云介俊秀。</br> 右側坐著的,面對他們的則只有一人。身著的小袖看起來平常,似乎是新剪裁的成品,紅顏色看起來很鮮艷。她是王紅葉。</br> 俊秀的身前案臺上,擺放一柄合起的紙扇。</br> 王紅葉的身前案臺則放著用緞帶卷好的一匹白麻布。</br> 居于中央的男女是證婚人,在這場婚姻中也扮演媒人的角色,今天在此負責書寫婚約。男人是與瀧川家長久相識的朋友,女人則是這次隨王紅葉來京都的常務管事。他們的共同特點是看著那兩位青年男女長大相識。</br> 坐在左右兩邊的則分別是婚姻中的男方和女方。男方家的父親因今日公干不在,女方家的母親還身處外地。</br> 女方之父不必再提。</br> 紙扇和麻布作為信物。</br> 今天是正式的訂婚儀式。</br> “可以開始了。”</br> 榮覺院夫人用沉穩的語調開口,向證婚人微微點頭示意。</br> 曲秋茗邁步上前,手中劍按在左側腰間。對面太刀揮下的時候,她右腳倏忽向旁側一動,整個上半身傾斜過來,躲過刀勢同時右手向上劃,十字劍穿過唐青鸞雙臂空隙,在距下巴三寸位置停下。</br> “這一招是躲過對面進攻并進行反擊。其實劍也可以刺向對方的胸腹位置,但為防對方有機會掙扎反擊,最致命的還是直攻下巴戳上去刺穿頭腦。不過要攻下巴需要注意定位精準,不能被對面胳膊擋住。”</br> “この手は……曲小姐說慢點呀。”</br> “今以素纻為信,求得瀧川氏男俊秀為夫,愿我二人白頭偕老,不離不棄。”</br> 王紅葉低著頭,雙手將盛著白麻布的案臺捧上,榮覺院夫人伸出雙手接下。</br> 曲秋茗看準對面太刀路徑,改變持劍的架勢張開雙臂,在對方劈砍的時候后退半步,待刀尖從身前掠過,右手向前伸出,手腕一轉,十字劍繞了一個半圓打在唐青鸞手臂上。</br> “這一招是攻擊手臂卸去對方武裝,不過我覺得如果像現在,對面是雙手持武器的話這一招效果不會太好,因為還有一只手能握刀。總之,這一招施展時要算準距離,太近就躲不開對面刀尖了。相反,太遠會夠不著手臂。不過如果那樣——”</br> 她說著,又向后退一步,恢復剛才動作,讓十字劍尖碰上太刀的刀刃,然后手臂轉動,將刀引向一旁,“——也可以這樣做順勢將刀撥開制造破綻,然后——”</br> “——補一記突刺!”</br> 她重新向前進,手中劍戳過去。</br> “——嗷。”</br> “哎呀,不好意思唐小姐,用力太猛了沒止住。”</br> “沒關系……これも使える……”</br> “今以折扇為信,求娶王氏女紅葉為妻,愿我二人生活幸福,未來可期。”</br> 瀧川出云介平身將紙扇握在手中遞出去,王紅葉也平身接過,雙方目光對視。</br> 曲秋茗右手握十字長劍,左手持十字短劍,自然短劍也是連鞘的。在對面又一次攻過來的時候,她左手短劍向前伸出,和刀刃相接,然后再向上繞,將對面的刀格在短劍身和護手之間。手臂發力一甩,太刀被彈開了,她右手的長劍便在此時刺出去,戳中唐青鸞的胸口。</br> “這是雙手劍一長一短相互配合的用法。短劍格擋,長劍緊接著攻擊,不給對方留下回防的機會。除了可以用劍的護手格擋之外,也可以事先在左手套上護甲,用手背去撥。西方的鎧甲多用銅鐵鑄的板片相連,所以強度能抵擋刀刃……我曾經見過教我的人那樣使用。”</br> 她愣了愣,這倒給唐青鸞留出了足夠的時間翻譯。</br> “總之,關于刺劍的招式先分享到這里。”</br> “終于……ともあれ、刺剣技の紹介は今のところ以上だ。”</br> “接下來再和各位說一說長劍。”</br> “唉。”</br> “那么,現在就是正式訂婚。”</br> 信物互相交換之后,榮覺院夫人端正坐著,面帶和藹微笑看著對面的王紅葉,“不過,想來你們倆早已有心如此了吧,只等一個確信的儀式。”</br> “是的,夫人。”</br> 王紅葉回話,禮貌地點一下頭。她的語調中沒有多少喜悅,她的臉上也沒有帶笑容。</br> 對面的瀧川俊秀也沒有說什么話,也沒有笑。</br> “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們兩家人早在平戶就已相識,你和俊秀從小就在一起長大,自然是非常般配的,我也早已有心如此。”</br> 榮覺院夫人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不尋常的情緒,微笑著面向兩位證婚人,“接下來就要商量婚約細節了,就請兩位記錄。”</br> 證婚人持起墨筆,預備書寫。</br> 榮覺院夫人和王紅葉面對面坐著。</br> “今日定約,本該是我們兩家人一起協商。但是現在拙夫公干在外,不能到場,所以已經囑托我代管。但是令堂也不在此,只有你一個人,沒問題嗎?”</br> “沒問題,夫人。這是我的婚禮,我可以自己做主,家母不會反對的。”</br> “那么就這樣吧。首先,婚禮的日期,俊秀對我說你們打算定在二十三日?”</br> “是的。”</br> “我已經請巫祝卜算過了,那是個大吉之日,并且距現在還有半個月,準備時間很充裕。那么就選那一天吧,下午我便告知神社。二十三日早晨,在神前行禮,中午和晚上,就于此處設宴款待來賓,這樣安排可以吧?”</br> “沒問題。”</br> “你們二人的婚房已經蓋好。中午吃完飯后,下午我們便去一起看一看?”</br> “好的。”</br> “以后就要在此長住了。”</br> “……嗯,不過可能無法立刻搬過來。平戶那里家父留下的產業,我走之前需要打點好,要安排人在那里坐鎮。等那邊的事務交接完畢,以后我也就留在這里了……和俊秀一起。”</br> “的確,那么大的家業現在都靠你一人維持,確實需要考慮周全。”</br> “來這之后我也沒法像以前那樣事事關注了,畢竟這是京城,不能在這里設一個總舵。往后事情交出去了,我在這也就只能收收信寫寫信,沒有大事不再輕動,按時拿分紅而已。”王紅葉雙手交疊在身前,聲音淡淡地回答,目光偏斜注意到那兩位證婚人沒有動筆,畢竟這是和婚姻無關的細節,是她自己生意上的事,“……總之既然結了婚,那就當然應該住在一起才對。婚后我會先回平戶處理好工作,再來這里。”</br> “我想那也是理所應當,俊秀,你怎么說?”</br> 榮覺院夫人看身邊自己的兒子點頭,隨即自己也朝證婚人點頭表示接受,然后她又看向王紅葉,“并且,令堂應該也要接過來?”</br> “這個現在倒不好說。”</br> 王紅葉按在一起交疊的雙手上下輕輕點了點,“上次回平戶的時候已經問過了,家母當時說不想搬走。那地方她已經住得很習慣了。”</br> “可是,你是你們家中的獨女,你若不在令堂身邊,以后誰來照顧她呢?”</br> “嗯……家母現在身體還健康,自己一個人住慣了也無妨。在那邊和她的教友們相處,每天唱唱歌,參加義賣布施,生活也很自在。并且,我也會吩咐平戶那邊時時去探望。”</br> “但總會寂寞的吧,沒有女兒陪伴?”</br> “……”</br> “并且,就算現在還可,往后長久的事也該考慮呀。”</br> “……”</br> “我看你還是再和她談一談吧,也許就趁著這次婚禮的機會。令堂會來參加這次婚禮的,對嗎?我記得上次你這樣說。”</br> “好的,夫人。嗯,她會來的,我已經送信過去,派人接她坐船來。”</br> “那么到時候再勸一勸,你不好說的話,我也能勸一勸。或許來了就不要再費神傷身回去,就在此住下好了。”</br> “有勞夫人費心。”</br> 王紅葉目光望向一旁,默默地若有所思。她的牙齒咬了咬下嘴唇,表情不太自然。這一場對話如她預想的一樣讓她感覺很受壓制。</br> 對面,榮覺院夫人親熱真誠的目光,讓她感覺很受壓制。</br> 對面,瀧川俊秀到現在為止都沒說過什么話,也和她一樣目光偏轉,低著頭看向旁邊,默默地若有所思。兩個人的眼睛始終不曾再對上。</br> 證婚人在記錄。</br> “并且,還有一件以后的事我很在意。”榮覺院夫人想了想,組織話語,“和令尊有關的事情。”</br> “請說。”</br> 王紅葉輕輕嘆了口氣,已經明白對方要說什么了。來之前就想到,必然是躲不開的話題。在特別的人那里躲不開,在這里也躲不開。</br> “我能想象,令尊的過世給你帶來的影響。過去在平戶,拙夫和王先生多有往來。關于令尊的事業我也略知一二。你在過去的這幾年里為他所做的,我也曾從俊秀口中有所聽聞,你的動機我當然也能理解。可是我接下來的話,也希望你能聽入耳。”</br> 依舊禮貌誠懇的語氣,但還是如此壓制,令人無法抗拒。王紅葉沒說話,輕輕點頭作為回應。榮覺院夫人示意兩位證婚人暫停記錄,然后面向她繼續說道,“請你考慮一下,在和俊秀成婚后,放下心中的仇恨。”</br> “……”</br> 沉默。她看向對面,對面的中年女人雙眼盯著她,瀧川俊秀則避開視線。對面也沉默,等待她的回答,“夫人,請原諒,我恐怕——”</br> “——啊,不必這么著急現在回答。以后有時間再多想一想。現在也將近中午了,我已安排了膳食,我們一邊吃,一邊再談吧。”</br> “曲小姐,十分精彩的演示。”</br> 將近中午,曲秋茗和唐青鸞走在回宿舍的過道上,那個道場里的弟子,唐青鸞的搭檔,叫米戶的年輕人跟著她們,一路喋喋不休,用口音很怪用詞很怪的漢語,“我看之后,很想學習更多。西方劍術很有意思,我覺得。你的試合與永見前輩,十分精彩。”</br> “嗯,謝謝。”</br> 曲秋茗微笑回答,走到門前,順手將餐盤遞給他,好騰出手開門,“我今天也見識了你們的劍術,我也獲益匪淺,大家互相學習,互相交流。唐小姐,翻譯。”</br> 唐青鸞端著自己的餐盤,站在邊上,漫不經心地用日語給米戶翻了一遍。</br> “不知道和你切磋一番可否?請務必答應在下。”</br> “呃……當然沒問題,下午?”</br> “下午?”</br> “嗯那就下午。”曲秋茗站在門邊,看唐青鸞門一開就竄進去,她則伸手從米戶手里接回餐盤,還是禮貌微笑,“你漢語說的很好嘛,米戶先生。唐小姐教你的?”</br> “對。唐君教我很多漢語,和成語,和諺語,和歇后語——”</br> “——嗯嗯,那個我們得先吃午飯了,下午見,米戶先生。”</br> “下午。”</br> 咔——</br> 曲秋茗進了門,微笑著但迅速把門關上。然后站在門前,聽門外走廊上的腳步聲,等到聲音消失后才轉身。</br> “開工。”</br> 她深呼一口氣,對著坐在屋內已經開始吃飯的唐青鸞說。</br> “?”</br> 唐青鸞正揀了塊豬排往嘴里塞,“開工?我在吃午飯啊,曲小姐,并且開什么工啊?”</br> “邊吃邊工作。”</br> 曲秋茗走到她對面坐下,拿起筷子在地上度兩下,“商量一些事,和任務有關的。”</br> “你不累嗎?讓我安心吃頓飯吧,我累死了。”</br> “我也累,嗯,我也累。”</br> 曲秋茗敷衍道。</br> “你打的時候控制一下距離好嗎?好幾次都打到我身上了,雖然是鞘的鈍頭但也很疼啊。”</br> “不好意思,沒怎么演示過。不太熟。”</br> “咱們就不能用竹袋刀嗎?”</br> 嘀咕。</br> “那是什么?”</br> “沒什么。”唐青鸞揉一揉肩膀上被戳到的酸痛的地方,目光望向一側放空,“回來后的第一天學習……唉,我干嘛要回來?”</br> “任務啊,調查出云介的任務。”</br> “知道,不過你想怎么進行呢,現在我們在這里?我要做什么工作?”</br> “先做個測試。”</br> “什么測試?”</br> “血的測試。”曲秋茗拿手中的筷子點了點她,“你的血的測試。”</br> “又測?”</br> 唐青鸞皺起眉頭,“在難波,你那位朋友不是已經測了——”</br> “——是這樣的,自從跟你來這之后,我就感覺我自己一個人在這很不方便。”打斷,“我不懂日本話,所以沒法和人說,也聽不懂別人說的。雖然可以靠你翻譯,但我們恐怕并不能保證時時刻刻都在一塊。你有沒有注意到你說日語說的就很流暢?”</br> “對啊,所以?”</br> “你是一直在靠血的作用在說的。”</br> “呃,不能這么講。剛來時有老師教過我。”</br> “多久?”</br> “……一個禮拜。”</br> “就是嘛,一個禮拜怎么就能學會呢?一個禮拜之后,你就已經能用日語和這里的人交流了,對不對?”</br> “是的……不過那也是因為有基礎知識——”</br> “我知道我知道,不否認你的老師對此做出的貢獻。”這人怎么總愛計較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但是,血確實可以用來翻譯話語,和人交流。這你也是清楚的,對吧?”</br> “嗯,我清楚。”</br> “我曾經也體會過這種作用,依靠血的信物體會過。”</br> 曲秋茗說,“不過現在那個信物我已經沒有了。所以現在,我想讓你重新——”</br> “——等一下。”</br> 唐青鸞打斷她的話,又扒了口飯,“信物是什么?”</br> “你不知道?”</br> “……嗯,不。信物應該是——不我不知道。”</br> “信物是沾了血的一個東西,可以給別人用,讓別人使用血的作用,不過不能像你們這些身體里有血的人那樣無所限制。”曲秋茗想了想,開始給她解釋,“在難波曾經有一個叫……守宮的人,負責和我們交接貨物,她也有血。我在她那里得到過被血沾染的信物。依靠那個信物,我可以和用不同語言的人進行交流。除此之外,它還可以用來和同樣有血的人傳音對話。”</br> “還可以這樣?我是說,的確可以翻譯語言,也能對話。但我從來都不知道血可以附在某個東西上轉給別人讓別人也有這個能力。在難波也沒聽你提過。”唐青鸞好像確實不明白她在說什么,“并且,守宮……這是人名嗎這是四腳蛇吧?”</br> “對,這應該不是人名。以及對,在難波我沒提過。”</br> 她目光別了一下,“我當時得有所保留,不想什么事情都說。尤其考慮到……岡田片折在這整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我不是很想讓她做和這方面相關的測試。交流雖然對雙方都有好處,但交流的時候也要注意維護自身利益。”</br> “所以你今天演示是不是藏招了?”</br> “當然了哪門武術不藏招啊,永見掌門和我打的時候不是也藏了嘛,約定俗成的事情——哎別跑題。總之,唐小姐,我想借用你的血,再做一個信物。”</br> “不是已經有一個了嗎?”</br> “現在沒了,我那個之前已經給了別人,不然現在也不會需要你幫忙,對吧?現在得重新做一個信物。”</br> “哦。”</br> 唐青鸞停下筷子,看著自己拿筷子的右手,思考。</br> 右手小指翹起,她還不太習慣這根手指。</br> “行嗎?”</br> 對面,曲秋茗問。</br> “那……行吧。”</br> “行?”</br> “其實我不是很想行。”唐青鸞無奈地瞥去一眼,“在難波天天被放血測試,感覺自己已經跟那些小鼠一樣了,并且我也一直都不喜歡這血的作用。”</br> “為了任務,唐小姐。”</br> “對,所以我才說行的嘛。”</br> “嗯,多謝。”</br> “那么,具體我該怎么做?你以前見過那個信物,你應該知道該怎么操作吧?”</br> “我見過守宮的動作。就是將血抹到一件物品上,看起來很簡單。但是我不知道在這個過程中她又要做什么,想什么。”</br> “這樣啊。”</br> 唐青鸞想了想,左手按住脅差的刀柄,“不過我猜應該和以往差不多,心里想著希望發揮的作用就行,想起什么作用就起什么作用。”</br> “或許。”</br> “那你希望它能夠翻譯語言,以及遠程傳音?”</br> “對,嗯并且能夠用于治療傷口。”</br> “哦……”</br> 她坐在原地,放下筷子,又想了想,右手握緊再放松,看著小指,“行吧,大概有這些念頭了。然后,是不是還得找個東西來沾血?”</br> “是的。”</br> 曲秋茗回答,“考慮到我們的任務隱蔽性,最好是我能隨身攜帶,不會被別人輕易發現,萬一被發現之后也能夠隨時丟棄的東西。”</br> “哦……那么,這個可以嗎?”</br> 唐青鸞的手指向少女身前的銀色十字架。</br> “當然不可以。”</br> 曲秋茗低頭看了一眼,快速拒絕,“這個我不能丟棄,也不能讓它被血玷污。”</br> “……”</br> 玷污這個詞用得有點不對味,唐青鸞心想。不過完全可以理解。</br> “還是用這個吧。”</br> 少女取出身邊常帶的錢包,從中摸出一枚銅板遞過去。</br> 唐青鸞接過。</br> “很方便,對不對?平時帶著也不會被發現,發現了也不會被懷疑,丟也很容易丟。”</br> “不過和其他錢混在一起也不好找吧。”</br> “我會把它單獨放。”</br> “哦。”唐青鸞點點頭,看著手中銅板,“這個應該沒問題吧。”</br> “做好后當然要測試一下。”</br> “那么現在就做吧,唉。”</br> 她說著,抽出腰間的脅差,用刀在左手掌心輕輕劃了一下,動作熟練,看來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趕緊做完了事吧,飯要涼了。”</br> 唐青鸞捏著銅錢,將拳頭握起。</br> 血在掌中充盈,有淡淡的黑煙從指縫中涌現,中午光照下不是很容易看出來。</br> 手再次松開,掌中流出的血已經消失,傷痕也沒有。手中只有那一枚銅板,看起來還和原來一樣,只是顏色更新了一些。</br> “給。”</br> 她將銅板丟過去,曲秋茗接住。唐青鸞繼續端起碗吃飯,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br> “接下來測試一下。對我說句外語。”</br> “呃……肉付き肋骨は美味しい。”</br> “我也覺得今天的排骨做的不錯,tisjuicyforsooth.”</br> “應該是鐵板煎出來的,把油收住了。”</br> “嗯,這樣做應該沒問題,但最好下午再找個人試一試。”</br> “啊?”</br> “已經不在聊排骨了,試一試信物。”</br> “……話說全呀我還在吃飯呢。”</br> “那么翻譯的功能就有了,接下來測試遠距離傳音。我站到門外對著銅板小聲說話,你聽聽能不能聽到。然后你再對我說。”</br> “好。”</br> “……”</br> “我能聽見,你能嗎?”</br> “……”</br> “試試心里默想?好。”</br> ……</br> ……</br> “沒問題。”</br> “對,不過這只是站在門外而已,更遠的距離能不能保證呢?我再出去跑遠一點。”</br> “好的。”</br> ……</br> “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br> ……</br> “啊都跑到街上去了。”</br> ……</br> “對,還是能聽見。嘖,感覺好無聊啊。差不多就行了吧,再往遠處要到哪里去呢?”</br> ……</br> “唉,差不多就回來吧。可以了,我掛了啊。”</br> ——</br> “真是的,可真能折騰。她也是,那位岡田小姐也是,我對這血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時靈時不靈且不說,自從沾上就沒遇到過好事,被害慘了。”</br> 唐青鸞把飯吃完了筷子一丟,然后托著腮開始想事情。周遭還是熟悉的房間布置,現在這里只有她一個人。她掛了電話,不去想著要聽,因而腦海中曲秋茗的聲音也不曾再出現。</br> 她突然意識到,似乎這是從回來到現在,自己第一次一個人獨處。</br> 這樣不好。</br> 因為一個人的時候,她很容易想東想西,想一些過往的事,曾經記憶中的事。還有人,現在和以后要面對的人。</br> “……結婚了呀,唉。不過早晚都是要結的,對吧?嘖,我是為什么——”</br> ——</br> “回來了,唐——天這里怎么這么多煙?”</br> “……”</br> “我跑了大概兩條街,看來沒問題,順便在街上聽別人講話,能起作用,和以前一樣。但我還是希望能到更遠的地方測試距離,比如我們在兩個城市之間,不過那以后再做吧。”</br> “……”</br> “唐小姐?”</br> “……”</br> “唐青鸞?你——”</br> “——等下,別說話。我好像看到……能看到什么……在我眼前,有點模糊……”</br> “什么?”</br> “是一個人。”</br> “什么人,能看清臉嗎?”</br> “現在看不清楚,不過能看到穿著……”</br> “等下,我試試用信物——不行,我什么也看不到。是我們認識的人嗎?”</br> “應該不是,那身衣服我沒見過誰穿過。哦,有點清楚了!嗯……是,是——嘖,搞什么啊?”</br> “看不見了?”</br> “不是,看見了。”</br> “誰?”</br> “是王紅葉。”</br> “夫人,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了。我必須說,現在我依然沒有放棄的念頭。”飯后,商談繼續。王紅葉坐在原位,維持原先的端正坐姿,目光直視對面的人回答。</br> “可以理解,不過,請你顧慮到在成婚之后你的身份。”</br> 榮覺院夫人也直視她,說話的語氣依然有禮貌,但比先前更加顯得壓制,“結婚之后,你就是瀧川家的一員了。瀧川氏雖然并非名門,但也在將軍府上數代任職。我們的一舉一動都關乎將軍府的形象,在今后和鄰國外交關系方面,我們必須關注任何行動可能造成的對我們自己名譽,以及對將軍府名譽的影響。這是一份很重的責任。”</br> “……”</br> 她沒有回答。</br> “并且,因此而產生的沖突,流血,犧牲,仇恨……這是復仇的輪回,若是任由自己被吞沒其中的話,或許等未來醒悟之時便已難以自拔。你認同這一說法嗎?還是說要繼續堅持己見?”</br> “……我認同您的說法。”</br> 王紅葉思考著,目光躲閃,回答,“不過,目前我也要堅持自己的意見。至少目前如此,以后或許會改變主意,但現在我不能給出承諾。”</br>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br> “我知道。”</br> 她望向旁側,不去看對面的人,“如果必須如此的話。”</br> 對面,榮覺院夫人輕輕嘆了口氣。</br> 然后,向身旁的青年開口。</br> “那么,俊秀,你有什么想法?”</br> 瀧川俊秀被問到,抬起頭,看看自己母親,又看看對面的王紅葉。自從今天早上起,他就好像一直心不在焉,一直有所思索,“我嗎?我覺得……或許……以后再慢慢談。紅葉,你不是也說以后可能會改變主意嗎?或許等到結婚以后,我們再解決這個問題。”</br> “以后再說嗎?”</br> 榮覺院夫人看著自己兒子,想了想,又看向對面的人,“那么,你怎么說呢?”</br> “瀧川先生,你希望我以后能夠改變嗎?”</br> 王紅葉開口,對他,用禮貌稱呼,很生疏的稱呼。</br> “……”</br> 俊秀沉默片刻,不知在矛盾什么,“是的,我希望如此。”</br> “那么,或許以后確實會變吧。”</br> 答復始終有所保留,“或許,不確定的事,我是真的不能承諾保證的。我現在也不確定自己以后會怎么想。”</br> “那么,就以后再說吧。”榮覺院夫人輕輕地嘆氣,“我也知道,這對你來說是非常深刻的仇恨,要讓你現在就放下,也的確太過為難。”</br> “非常抱歉。”</br> “我們還是商量些近期的事吧。”中年女人再次微笑起來,轉移話題,“婚禮當日,我們這一方的親戚,還有拙夫在官場中的知己朋友會到場。俊秀也會邀請他的朋友和同事來。你那一方呢?令堂一定會到的,對嗎?”</br> “是的,月初的時候我就已經寫信到平戶去了。船應該再過兩天就到達。”</br> “那太好了。除此之外,還有哪些賓客?”</br> “隨我來的船員有一些人。然后,平戶那里我也已經邀請了一些長輩和同事,他們會和家母一起前來。除此之外就沒什么人了,我也沒有多少朋友。”</br> 王紅葉回答,語氣依然平靜,“大概……會有二十來人吧。”</br> “哦,那我們得準備大一點的場地接待。請帖打算什么時候發出去?”</br> “就明天好了。”</br> “明天的話時間足夠。屆時的現場規劃,還有主持,還有你的妝造新服,這些你有什么想法嗎?”</br> “我都聽夫人安排。”</br> “那么好吧。”</br> 榮覺院夫人想了想,目光低垂下來,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目光中似乎帶上了一點之前不曾出現的憂傷。她轉向自己的兒子,詢問,“俊秀,你也會邀請上泉先生,還有永見他們來出席嗎?”</br> “會的,母親。”瀧川俊秀回答。</br> “那么,也會請唐小姐來吧?你昨天對我說,她現在好像又回來這里了。”</br> “……當然。”</br> 他遲疑,“……我會……會向青鸞發出邀請的。”</br> “我很希望能再看到那孩子。”</br> 中年女人嘆息了一聲,目光中的憂傷顯現,“看到她就讓我想起吉明。如果她能來的話,就好像你的兄長又能再回來這里,為你的新婚祝福一樣。”</br> “是。”</br> 俊秀點頭,再次看向對面。</br> 對面,王紅葉沉默不語。因為這似乎是自己的家事,所以她不便多言。</br> (什么不便多言啊說話呀,我昨天不是讓你替我拒絕嗎?)</br> ——</br> 瀧川俊秀好像聽到什么聲音,轉身看向一旁。</br> 但屋內沒有別人。只有他,身邊的母親,那兩名證婚人,以及對面的王紅葉而已。</br> “呃!”</br> 唐青鸞猛地搖了搖頭,從方才的茫然中回過神來。周身的煙氣漸漸消散。</br> “咋了?”</br> 身邊,曲秋茗詢問。</br> “我退出來了。”</br> 她說,“剛才不由自主想了什么話,似乎被察覺到,我就立刻切斷了聯系。”</br> “所以你都聽到了什么內容?”</br> “她在俊秀家里,俊秀的媽媽也在。他們在談婚禮的事情,然后談到我了,打算讓俊秀邀請我參加。”</br> “哦。”</br> 曲秋茗急切的目光瞬時冷淡,“就這樣啊,還以為能得到什么很有用的情報。不過為什么你能和王紅葉通過血進行聯系呢?難道是因為愛情?”</br> “……不好笑的。”</br> “抱歉。”</br> “并且,應該不是和她聯系。”唐青鸞思考著,“應該是和俊秀聯系上去了。我看到的,聽到的,應該是俊秀的所見所聞。”</br> “哦,出云介。”</br> 曲秋茗也在思考,“嗯,這樣似乎可以解釋通,我們知道他也曾利用過血。應該是通過血聯系上去了。我什么也看不見,因為我只有信物,能力有限。”</br> “曲小姐,我想我們應該可以用這個聯系來獲取情報吧?”</br> 唐青鸞對她說,“這樣我只要一直待在這里,就可以監視俊秀來刺探證據了。”</br> “不行。”</br> 曲秋茗搖搖頭,“最好還是不要用。剛才你不是說他能察覺嗎?”</br> “只是心里有一點奇怪,他也沒看見我。如果控制得好——”</br> “最好不要冒險。”</br> “……聽你的。”</br> 唐青鸞說著,繼續吃起飯來,現在飯確實是涼了,“那么,現在你也拿到信物了。我們下一步做什么?”</br> “我想想。”</br> 曲秋茗握著手中的銅板,將銅板貼在下巴上點了點,若有所思。</br> “你不吃飯嗎?”</br> “我吃完啦,看。”</br> “什么時候?”</br> “你剛才和出云介聯系的時候。”</br> “……”</br> “唐小姐,再做一個。”</br> 少女想到了什么,伸手從腰間又摸出來一枚銅板,“再做個信物,我好留著備用。也許以后能有機會用上。”</br> “又做?等我吃完飯再做唄。”</br> “也行。”</br> 曲秋茗把銅板推到她面前,“另外,你剛才說到出云介和王紅葉婚禮的事情,對吧?”</br> “嗯。”</br> “我想讓你參加。”</br> “……真的不好笑的。”</br> “我明白。不過如果我們要從出云介那里搜集證據,當然得和他接觸才行,你不能一直不和他見面。婚禮或許是一個契機,可以讓你們的關系變回原樣,并且在婚禮到時候應該會來很多人,到時候或許也可以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br> “我不想去。”</br> 唐青鸞翻了個白眼,咽著冷飯,“并且昨天你也在場,我已經拒絕過了。”</br> “出云介可能還會再來問你一次。如果不會的話,你主動去找他,就說你改變主意了也很好解釋。”</br> “可是我不想去。”</br> 她看著曲秋茗,語調冷淡起來,注視對方身前的十字架,“曲小姐,我知道我們的任務很重要。但……有一些物事,一些情感,我也不想因此丟棄,也不想讓它們被玷污。”</br> “對。”</br> 曲秋茗低下頭,沒再堅持,“應該還有別的途徑,更好的途徑,我再想想。”</br> 唐青鸞看著她。</br> 嘆氣。</br> 又一次放下碗筷,揀起地上的銅板。拿脅差在自己的掌心劃一刀,看黑煙淡淡地盤起,讓血去沾染它,把它變成另一個信物。</br> 下午,唐青鸞還在正常上課,練習劍術。曲秋茗則被一幫人圍著輪番挑戰,她現在雖已能聽懂對方的話但還是得裝作聽不懂,只能任由學漢語學得半生不熟的米戶來翻譯。</br> 下午,證婚人整理了今天商談的內容,擬出婚約,王紅葉和俊秀各自簽上名字,正式訂婚完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