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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3 章 第一百六十章,啟程日

    守靈,三夜。</br>  吊唁,四日。</br>  第一個七天。</br>  入棺。</br>  出殯下葬。</br>  第二個七天。</br>  上墳燒香,三七,五七,七七。</br>  ……</br>  這一次則不同。</br>  這一次,沒有尸體需要收斂,也沒有人會來吊喪,不必入棺,不必下葬,不必設置靈牌。挽歌作法之類的儀式,更是不必要的。</br>  也不需穿著茶色的喪服。</br>  不需哭泣。</br>  不需再頭七回避,不需擔憂或者期盼,死者的靈魂會否再重返人間。</br>  已經離去的,永遠都離去了。</br>  連灰燼也不留下。</br>  祈禱即可。</br>  祈禱。</br>  七天過去了。</br>  夏玉雪撥動古琴的琴弦,空寂的屋內回響一聲清脆的,悲傷的琴音。她不知道自己要彈奏什么曲子,不知道應該彈奏什么。</br>  手臂上的劍傷,經過包扎,還是很疼。臉頰,額角,濃厚的淤青未曾消去。這疼痛令她心神不寧。</br>  借著從窗外照入屋內的陽光,她面前可見的,空蕩蕩的小屋,墻壁,地板,火爐,水缸,被褥,行李,木柴,一些半空半滿的麻袋,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真可謂家徒四壁。</br>  這真是個很糟糕的住所。</br>  她想,這二人,就在此間度過了一個多月。這真是很惡劣的生活環境。這里便是山間那廢棄的獵戶小屋。</br>  如今,自己也在這里待了七日。</br>  每日,或者在屋內,或者,外出走動,山間,除了樹木什么也沒有。</br>  每夜,睡在破敗的被褥中,枕著的只是自己的手臂。薄薄的一層鋪蓋,堅硬的地板,令她覺得腰背酸痛。</br>  吃的東西,也就只有角落的麻袋里裝著的米,蔬菜早已腐敗了,丟棄了。倒也有人送物資過來,那些人她認識,過去常打交道的山賊嘍啰。</br>  就是這樣,七日,無事發生。</br>  蔡小小已經回去了,騎著馬回去了,免得家里擔憂。夏玉雪對著孩子也有些擔憂,擔憂她的情緒狀態,擔憂她又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煩。</br>  搜尋的捕快兵士,尚未找尋到此處。不知是否有找女孩問過話。</br>  應該沒有,保證過的。</br>  那個人保證過。夏玉雪想,既然如此,應當無事。</br>  七日,課也停了,當然了。</br>  七日,她一直留在此處,等候著。</br>  然而,并非獨自一人。</br>  夏玉雪望向,房屋的另一角,黑暗的角落中,站立著的少女。眼神空洞,神情恍惚。只是握著十字架,低聲誦經的少女。</br>  成色很舊的衣衫間,隱隱可見一件金屬鐵環編織的鎖子甲。那是待火滅后拾回的,如今穿在少女身上。</br>  十字劍,掛在腰間。一對臂鎧,包裹好了放在行李堆中。</br>  火滅后,留下的就是這些了。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其余的都已被火燒盡了。</br>  再不留下什么。</br>  嘆息。</br>  她望著少女,唯有嘆息。</br>  伸手,撥弦,腦海中明明有一首曲子,想要彈奏,但她卻怎么也想不出,該如何彈奏。撥弦,也只是漫無目的,只是打發時間。</br>  琴音,也如同嘆息。</br>  曲秋茗聽到聲音,抬起頭,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繼續祈禱。</br>  夏玉雪想對她說些什么,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br>  還能說什么呢。</br>  唯有嘆息。</br>  “咚——咚——咚——”</br>  敲門聲傳來。</br>  真是多余。夏玉雪站起身,走向門口,心想,何必還要敲門呢。</br>  她將門打開。大概又是送物資的山賊吧。</br>  開門。</br>  屋外,陽光正燦爛著。</br>  面前的人,卻并非她預料的。</br>  “是你啊。”</br>  夏玉雪看著面前那熟悉的身影,說道,“真沒想到會再見,會在這里。”</br>  “不然呢?”</br>  門口站著的,穿著綠袍的年輕女子,那雙眼睛中只有冷酷的恨意,“這座山頭是我的,整座太行山都是我的。你們住的屋子,也是我的。你在這見到我,有什么稀奇?”</br>  “什么事?”</br>  夏玉雪并不想深究,為何一個早已死去的人會敲門找她。</br>  “她找你,跟我走。”葉青竹不耐煩地回答,“把那本名冊帶上。”</br>  名冊。</br>  夏玉雪伸手,從衣衫間取出那本破舊的書,朝她示意。</br>  “帶著呢。”</br>  “那就走吧,動作快點。我很忙。”</br>  死人還有什么需要忙的。</br>  夏玉雪跟隨她走出去,正要轉身關門的時候,那一直待在屋里的少女也跟隨著走出來。</br>  “你別去,我還回來的。”</br>  她對曲秋茗說。</br>  然而后者只回她一個眼神。冰冷的目光,但夏玉雪能夠看出,其中的恨意,比葉青竹的還要濃厚。</br>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說什么了,轉而望向葉青竹。</br>  “一塊去,真是耽誤時間。”</br>  葉青竹招招手,轉身踏上山道,朝遠處的群山走去。</br>  曲秋茗邁步,走過夏玉雪身邊。</br>  “別,會有危險。”</br>  她按住少女的肩膀,還是忍不住,最后一次試圖勸阻。然而曲秋茗不再理會她了,跟著綠袍女子走了。</br>  “……”</br>  還想說什么,但是對她,什么也說不出口。</br>  夏玉雪只得跟上,腳步行快一些,隔在兩人之間,走在葉青竹身后。</br>  背后,依舊陣陣涼意。即便是在盛夏,即便是在白日。</br>  坑洼的道路,兩旁只有雜草,樹木。單調的樹木,陽光被枝葉遮蔽,星星點點灑落路面,沒什么好說的。</br>  沒心情看風景。</br>  只是行走著,沿著山道,向深山走去。</br>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沒有多久。眼前,樹木漸漸變得稀落了。</br>  轉過一道彎,便可見一處空地。</br>  說是廢墟更貼切一些。火燒后的廢墟,圍墻似乎并未如何受損,但是墻內,原本的建筑,如今已只剩下殘垣斷壁,只剩下破敗的磚瓦。</br>  廢墟的角落,可見有人影站立。</br>  “到了,過去吧。”</br>  葉青竹帶領她們走到轉彎處停下,不再走近,指著那廢墟對夏玉雪說,“女的就在那,你自己過去。我現在沒心情和她廢話,我還有事要忙。”</br>  夏玉雪看向廢墟間,其中一人望見她們,揮揮手,示意她過來。</br>  她猶豫了一下,然后,走過去。</br>  曲秋茗也跟著走。經過葉青竹身邊時,被扯了一下胳膊。</br>  “你欠我錢。”</br>  她望著面前,這個素不相識,初次見面,過往只是聽說過的人。</br>  “看見那堆垃圾了嗎?”</br>  葉青竹拽著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依舊指著廢墟,語氣兇惡,“那曾經是我的房子,我的住所,姓蘇的只是租戶,房產還在我名下,現在被你那位放火燒成這樣,別以為他死了就沒事。你要替他賠償。蛇永遠記仇。”</br>  曲秋茗望著她,并不回答,似乎根本聽不懂她的話,又似乎是被她的話勾起什么回憶。</br>  又似乎,根本不關心。</br>  眼神依舊冰冷。</br>  她甩開葉青竹的手,繼續跟隨夏玉雪朝廢墟走去。</br>  “哼。”</br>  背后,葉青竹的聲音,“下地獄去吧。”</br>  她轉身,但是已看不見任何人了。</br>  走近,夏玉雪發現,揮手的,并非她所預料的人。</br>  只是一個穿黑衣的,背著……一個背包的短發女子。背包中裝的大概是某種樂器。她曾在女人的圖畫中見到過,但想不起那叫什么名字。</br>  另有一人站在那里,一個個子不高的人。手中拎著一個方正的提包,頭發凌亂,兩只眼睛所在的位置,戴著黑色的反光鏡片。那大概也是曾經見過或聽說過的某種東西。</br>  她記不得了。這場景太過眼熟,可她就是想不起所有那些過去。</br>  不記得或許是件好事。</br>  而那個女人,則穿著件白色的大衣,一只手的手腕流著血,另一只手,則拿著瓷碟,接住流下的血。</br>  血溢滿了碟子,從邊緣流下。</br>  “你來啦。”</br>  女人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盛滿血的碟子挪開,“傷好些了沒有?”</br>  夏玉雪動一動手臂,還是有些疼痛。臉頰上的淤青也未曾消去。</br>  “好了很多。”</br>  她回答。從懷中取出名冊,“這是我給您的,遲了很久,但總歸送到了,大人。”</br>  “和你說過不必那么稱呼我的。”女人回答,朝她走去,手中是盛滿血的碗碟,“給,有助康復。”</br>  “……”</br>  淺淺的瓷碟,還沾了許多灰燼,殷紅的血上也漂著灰,看起來很骯臟。</br>  “不了。”</br>  夏玉雪拒絕。</br>  “呃,是啊。味道不好,我知道。”女人苦笑一下,“該調入酒中的,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酒了。你看,這里的東西被燒得一干二凈,酒也不能喝了。然而玉雪,你暫且將就著喝下去吧。你現在就是普通人的身體狀態,沒有血,你很脆弱,很容易受傷的。”</br>  “不。”</br>  她望著女人,手依舊伸出,握著名冊。</br>  “好吧,別浪費。”</br>  女人說著,自己喝下了那碗血,“所以,終于是帶給我了,雖然隔了那么久。但還是,你有心了,謝謝啦。”</br>  接過,也不加翻閱,就遞給身后那個頭發亂糟糟的人。</br>  “繪里奈,收好。”</br>  奇怪的名字。繪里奈將名冊拿在手中,放入手提包。</br>  “大人,沒有別的事情了吧。”</br>  夏玉雪說著,向后退一步,“沒有的話,我就要走了。”</br>  “這么著急干嘛,要去哪?”女人臉上帶著微笑,問,“你現在又能去哪呢?”</br>  “哪里都好。”</br>  她回答,“只要能遠離您就好。”</br>  “天,我有這么討你的厭嗎?”嘆氣,“然而我想我的確是個有點討人嫌的人,尤其是對熟悉我的人來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嗯,我們挺熟的了,都認識這么久了。也都兩年沒見了,勉強多說幾句話敘敘舊唄。”</br>  “如你所愿。”</br>  夏玉雪順從地回答,“那么……您一直住在這?”</br>  “嗯哼。從京城出來,碰到繪里奈。”</br>  女人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人,那位也沒心沒肺地揮手打招呼,笑得很欠扁,“然后就來這了,我知道你也在這,但,我不太想打擾你,所以就一直沒見。租了竹子姐的屋子,開了這間酒館,生意還可以吧。直到,你也看見了,如今被燒了。”</br>  “你見過巴托里·阿提拉?”</br>  “是他來找我的啦。不過他和李莉娜有些沖突,然后就把這燒了,他還吸了我的血,然而因為沒經過我同意,沒有達成協議,所以產生了些副作用……結果你也看見了。不是個很好的結局。”</br>  夏玉雪望了一眼身后,一言不發的曲秋茗。</br>  “是的。”</br>  “那什么,夏先生……呃,夏女士,我不該打岔。但是你要表達的意思——”</br>  “你的確不該打岔,繪里奈。”</br>  女人朝插話的人揮揮手,繼續對夏玉雪說,“我們……說點別的吧。那個,玉雪,我現在來找你,除了名冊之外,還有別的事情。”</br>  “什么?”</br>  “是這樣的。我不知你是否還記得,曾經在京城,我給你看過很多奇怪的東西,對不對?就像是,呃,羽毛筆?計時沙漏?透明玻璃瓶?煙草?那些酒,龍舌蘭酒,金酒……你還有印象吧?”</br>  “并不剩多少。”她回答,“我現在的記憶力并不好。”</br>  “對,嗯,因為你沒血了嘛。”</br>  女人點點頭,“那些東西,你要知道,我不是憑空把它們變出來的,不像那些武器。那些東西是外國產的,是我通過船商購買得到的。我有固定的供貨商。我不怎么頻繁購買,上次進貨還是在京城那時候。但我總得進,再加上,如今庫存都被燒了,我該需要進貨了。”</br>  “需要我做什么,大人?”</br>  詢問,語氣平淡。</br>  “幫我跑段路吧。”女人說,“去取一趟貨帶回來。”</br>  “……大人,我現在不太方便吧。”</br>  聽到要求后,夏玉雪猶豫片刻,回答,“您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官府通緝下,我并沒有什么活動自由。”</br>  “嗯,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br>  女人點點頭,“會很費神,但不是不能解決。”</br>  “您是指?”</br>  “就吃書唄。”</br>  身后,繪里奈再次插話,很肆無忌憚的模樣,臉上的微笑很欠揍,“召回通緝令,銷毀證據,收買官府。做得再徹底一些,甚至連人的記憶都是可以改的。這種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你當殺手那么久都沒落過網,運氣不可能這么好的啦。”</br>  “呃,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啦。”</br>  女人聳聳肩,只得承認,“不過其實還有更好的方法,更流暢,更自然,更容易接受的……”</br>  “這是否是一種交易?或一種威脅?”</br>  莫名其妙的話語,卻似乎有其內在邏輯。面前的女人有多少神通,她的確曾經見識過。夏玉雪想了想,回答,“只要我幫您這個忙,您就為我消除罪行。”</br>  “這種說法可有些不好聽哈,玉雪。”</br>  “但,確實如此。”</br>  她搖頭,“大人,我不會因此而同意的。我不希望總是在您的控制之下,總是被您命令,受您的干預。我已不想再做您的屬下,您的殺手。我想過我自己的生活,正常的生活。”</br>  “玉雪,我正在給你提供的,就是一個正常的生活。”</br>  女人的目光,表面的客氣下,是蠻橫的任意隨性,“對你又沒什么損失。這只是一次取貨的任務,順利的話,不需要殺人。并且,你還可以有機會再重來一次,在這個你已經正常生活了兩年的地方,繼續你自己的日子。你這兩年過得不是挺好的嗎?若能有機會繼續這種平淡的生活,不也是挺好的?”</br>  “不,我不能接受。”夏玉雪再次拒絕,嘆息,“我知道我已無法繼續在村莊待下去了,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自己的犯罪造成的結果。我愿意為此承擔責任,那是我的報應,我不會主動逃避。”</br>  “寶,算了吧。小女生帶著你騎馬跑路的時候,也沒見你拒絕嘛。”</br>  “繪里奈,別插話好嗎?”</br>  女人再次制止,繼續對她說,“玉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強迫你,你知道的。實際上,就算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我也愿意為你這樣做。某種程度上說,這也該是你這些年來工作的回報。某種退休福利,不妨這樣說。”</br>  “那么,我拒絕。”她回答,“我也不需要您給予我任何東西。”</br>  “如你所愿吧。”女人聳聳肩,“既然這樣,那么我再多讓步一點。”</br>  “什么呢?”</br>  夏玉雪回答,“大人,無論如何,我都不認為你可以讓我改變想法。”</br>  “嗯,這樣,你去幫我走這一次。這就是你的最后一項任務了。我呢,我徹底離開你的生活,怎么樣?”</br>  “這和剛才的條件有什么區別呢?”</br>  “有啊,我說的是這里。”</br>  女人指著腳下的土地,又指了指遠處,在空中畫了一個圈,“這片山林,山腳下的村莊,縣城。你認識的那些人們。你的生活,以及他們的生活。”</br>  ……</br>  沉思。</br>  “那些山賊。”夏玉雪看著女人,目光冷漠,“那些前來村莊中,四處購買土地的山賊。他們是受您的命令行事?”</br>  “是的。”</br>  女人答道,回望,試探對方的內心,“當然,我有管理不當的地方——繪里奈的鍋,他們的態度差了一點,但的確,是我讓他們購買耕地的。”</br>  “為什么?”</br>  “我需要種小麥,大麥,黑麥釀啤酒和威士忌。”聳聳肩,“需要種土豆,玉米釀伏特加。或許還要種杜松子和龍舌蘭,土壤和氣候不一定適合,但可以改良,或許可以建個溫室。我還需要種植煙草。我本打算在這里搞事業,開個酒館的。不只是這山間竹子姐的宅屋,村莊里,道路上,縣城,都要開設。我已有計劃了,這里本可以成為一個很快樂的地方。”</br>  “……您認真的,大人?”</br>  “嘿,我也覺得她這計劃不太現實。”</br>  繪里奈再次開口,“但這本就不是個現實世界。”</br>  “你認真的?”</br>  她看著面前,身著白色風衣的女人。女人及背的長發末梢卷曲,齊眉的劉海整齊之中略帶些參差。微笑著,這怪異的姿態,不屬于這個時代。</br>  夏玉雪將手按于腰間,那里隱藏著一把軟劍。</br>  “別想。”</br>  一直站在女人身邊的短發女子,迅速地從背后抽出一柄槍,指著她,動作比她快。</br>  “是啊,玉雪,別想。”</br>  女人依舊在笑,“我們可以用更加文明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暴力手段可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我們希望咱們都不要互相傷害。”</br>  她的手從腰間移開,她望著女人。</br>  “您會離開嗎?”</br>  “不會。”</br>  搖頭,“我喜歡這里,有你的世界。”</br>  “可是——”</br>  “夏女士,如果您對我們在此的行為有任何質疑,我可以向您出示相關文件和證明。”</br>  戴著墨鏡的繪里奈,打斷她的話,舉起手提包向她示意,“這里有土地交易的契約;商鋪的租借合同;廣昌縣衙的備案文書,計劃圖示,經營許可證;錢莊流水和物料運輸憑證,以及其他相關材料。我可以向您保證,我們在此處,進行的完全是合法商業活動。”</br>  “……”</br>  又是這種話語。雖然內容清楚明白,但總是帶著違和感覺的話語。</br>  總是這樣。</br>  “意思是,玉雪,你沒有權利要求我離開,我也沒有滿足你愿望的義務。”</br>  女人對她說,“想要我走,就幫我做這件事,很簡單的一項任務,最后一項。你完成它,我離開這里,咱們不會再有任何聯系。這不是命令,也不是威脅,這只是一場交易。我提出的條件,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都看你,你的選擇?”</br>  總是這樣的,不論是曾經,和那些山賊之間的交涉,還是更久遠的過去,和女人的對話。總是這個樣子,總是會出現這樣的局面。</br>  好像一切都順其自然,一切正常。平等的雙方,各自提出觀點,彼此交涉對話。并沒有什么詭計,沒有威脅也沒有強制的命令。</br>  好像她真的有選擇。</br>  夏玉雪看著面前的女人。她沉默,女人便耐心等待著,也不催促,也不做任何其他動作。只是靜靜等待。明明一切結果早已注定了,但偏偏就是要等待從她的口中得到答案。</br>  正確的答案。</br>  自己真的有選擇的機會嗎?面對這個女人。</br>  “我……”</br>  她開口,回答,“我在這里還有工作要做。”</br>  無力的推脫,和接受并無區別。</br>  “沒關系,我會安排。”</br>  女人指了指站在身邊的短發黑衣女,“這段時間,海可以替你上課。”</br>  “什么?”</br>  沉默寡言的短發女子開口,又一次,比她快。</br>  “你會彈吉他的啦,教教小朋友們音樂課應該沒什么問題的。”</br>  女人望向海,“幫忙代下課。”</br>  “可她教的是古琴。”</br>  女子說話聲音平穩,平靜地看著夏玉雪。</br>  “差不多吧……吉他中有那種平放的彈法,對吧?”女人猶豫著商量,“你這幾天練一練熟悉一下嘛。都是弦樂器,音樂方面的知識你總不至于一點都不懂的吧?”</br>  “我看你是對音樂方面的知識一點都不懂。”</br>  “……的確,不然還用找你幫?”</br>  “行吧。”海望向一邊,勉強地回答,“聽你的,老板。”</br>  夏玉雪看了眼那個被稱為海的女子。穿著黑衣站在那里,背著樂器,鏡片后不知望著何處的目光,態度隨意,表情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緒。所有的情緒都隱藏起來了。</br>  她如同面對一個影子,一個鏡中的映象。</br>  “那么,問題解決。”女人朝夏玉雪笑了下,“這樣安排可以吧?”</br>  不可以又能如何?</br>  真的有選擇?</br>  女人總是這樣的,將所有的都計劃好,所有的都事先安排妥當。將她的借口和理由全部駁回,留給她的,并沒有什么余地。</br>  “時間,地點。”</br>  夏玉雪開口,詢問。她已接受了任務,又一次,或許是最后一次吧。</br>  “寫這了,給。”</br>  女人遞給她一張折起的紙,“地圖,要去的地方,要見的人,時間,暗號,都在這上面。”</br>  她接過,展開。粗略地掃了一眼。</br>  “路很遠。”</br>  “對,對,是這樣的。往返大概三個月吧。如果中途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去做,耽誤些日子也無所謂。但別耽誤太久了,唉。”女人嘆口氣,“幾個月沒有煙和酒的生活,我真不知自己是否能支撐下去。”</br>  “我知道了。”</br>  她將紙重新折起,收入衣衫中。</br>  “你同意了,哈,真好。”</br>  滿意的微笑,“謝啦,玉雪。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的。”</br>  “有的選嗎,大人?”</br>  夏玉雪也微笑,苦澀的微笑,“最后一次吧。”</br>  “當然,最后一次。”女人回答,“等你回來,把貨物交給我。我就離開這,你可以繼續在這里做你自己的事情,過你自己的生活。與我無關,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了。”</br>  “那就這樣吧。”</br>  她轉身,不想再在這里多停留一秒鐘,然而邁步之前,還是有一句話要問的,“大人,您為何要我來執行這項任務?”</br>  “我本想找李莉娜。但是她現在狀態不好,所以——”</br>  “其他人也可以,何必是我?”</br>  “呃……”</br>  “劇情需要。”</br>  “閉嘴,繪里奈。”女人的目光望向左右,似乎內心想著什么。總是這樣的,總是在想什么,總是在盤算什么,簡單的舉動背后必有深意,“玉雪,我不是很想告訴你答案。我不需要對你解釋動機的,對不對?”</br>  “您選擇我,也是有原因的吧。”夏玉雪追問。</br>  “……對,對,是的。”女人再次看著她,微笑,“確實是有原因的。”</br>  “什么呢?”</br>  “嗯……你會知道的,玉雪。”微笑,“最后一項任務,完成它。然后,你就可以永遠擺脫過去的身份,過去的責任了。”</br>  又是過去。</br>  過去從未過去。</br>  難道完成這一項平平常常的任務,就能有所改變嗎?</br>  那張地圖上的內容,已印刻進她的腦中。如今回想,那個目的地,令她聯系起一些往事,聯系起一些過去的人。</br>  ……</br>  過去的故人,也總是會再見。</br>  “唐青鸞?”</br>  夏玉雪說出那個名字,詢問女人。</br>  “啊,二百五?”女人看著她,反問,“干嘛提她呀?玉雪,你最近見過她嗎?”</br>  “……沒有。”</br>  搖頭,“兩年沒見了。但看到您這張地圖,讓我想到了她。您是否知道她現在在哪里?”</br>  “大概知道吧,具體不清楚。”</br>  “大概又是哪里?”</br>  “怎么這么關心人呢?”女人聳聳肩,轉移話題,“你是不是想問我,這次會不會遇見唐青鸞?嗯……怎么說呢,會也不會吧。”</br>  “我不懂,大人。”</br>  “你會知道的。”重復的話語,“若是見到的話,幫我傳句話,玉雪。”</br>  “什么話?”</br>  “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br>  ……</br>  “真是破壞氣氛。”繪里奈再次插話。</br>  “我不會對她這樣說的,大人。我也不明白您為何要我這樣說。”</br>  “大致就是這個意思吧。”微笑,“行了,我不再對你說更多了。話說太多很沒趣。就這樣吧,玉雪。”</br>  她真的不想再在這里多停留一秒鐘了。</br>  夏玉雪再次轉身。曲秋茗一直站在她的背后,一直一言不發,方才的所有話語都聽見了。</br>  “走了。”</br>  她對曲秋茗說,邁步離開。少女卻依舊站在原地,面對著她,不曾移動。</br>  “喂,玉雪!”</br>  背后的呼喊。</br>  “什么?”她問,并不打算再面對女人。</br>  “唐青鸞的身體內也有血。在京城,我為她注射的。”</br>  “我知道。”</br>  她還記得那黑色的煙氣,“您還對我提這個做什么?”</br>  “或許會有用。”莫名其妙的話,“別說我一點機會都沒有給呀!”</br>  “我不需要您給予的任何東西。”</br>  最后一句。夏玉雪握住曲秋茗的手臂,“走了,秋茗。別留在這里。”</br>  甩開。</br>  “秋茗……”</br>  曲秋茗瞥了她一眼。令她覺得寒冷。</br>  夏玉雪默默無言,還能再說什么。她走過曲秋茗身邊,從來路走回去,而曲秋茗,則向著女人走去。</br>  她又望了秋茗一眼,什么話也說不出口,唯有離開。</br>  “你不需要,玉雪,的確。”</br>  女人看著漸漸遠去的白色身影,微笑,又看著走近的曲秋茗,輕聲自言自語,“這也不是給予你的機會呀。”</br>  少女走近,面對著女人。始終保持沉默,黯淡的雙眼中,始終夾藏著怒與恨的火焰。</br>  “找我,曲小姐?”</br>  女人依舊在微笑,有些苦澀,“關于巴托里·阿提拉的事?剛才的對話你也都聽見了。是的,若你堅持,我想我的確要為此承擔一些責任。所以,我又能為你做些什么呢?”</br>  她們的對話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br>  但是說話聲很低,夏玉雪并不能聽清都說了些什么。</br>  她隱藏在一棵樹后,見到曲秋茗轉身,離開女人,并沒有更多沖突,心中才稍稍安定。曲秋茗朝她走過來了。</br>  “你和她說了什么?”她問。</br>  沒有回答,根本沒有理睬。少女徑直從她身邊走過,似乎完全沒有看見她一般。這讓她感覺很無力。</br>  夏玉雪最后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廢墟,那里已經沒有人了。</br>  她跟上曲秋茗,兩人一前一后,靜默地走在山路間。林間小徑,兩旁依舊是單調的樹木,依舊是無聊的,毫無生氣的景象。</br>  就這樣回去了。</br>  回到木屋,包袱,行李都在,琴也在。一切都如原樣。</br>  然而一切都已不同。</br>  曲秋茗回來后,依舊站回屋內的黑暗角落,依舊一言不發。</br>  夏玉雪走到琴的面前,將琴抱起,背上從村莊一直帶來的包袱。</br>  抬頭,對視。</br>  “你聽見了,我要走了。”她對曲秋茗說,“你呢?”</br>  曲秋茗看著她,不回答。</br>  “留在這里?”</br>  沉默。</br>  “和我一起下山?”</br>  沉默。</br>  “回村子?”</br>  始終沉默。</br>  “你怎么……唉。”夏玉雪唯有無奈地嘆息,朝她走近,“說句話吧,秋茗。你總該有個打算呀?”</br>  那雙眼睛只是看著她。</br>  “你都聽到了,我又要離開這里了。要去完成她的任務,最后一項任務,或許。”她繼續對著這不會回答的人說話,“要走很遠的路,很久的路。我們之間的,你若想現在解決,就現在解決,如果不想,就在村里等我回來后再說。別這樣沉默,我不知你想要什么。”</br>  ……</br>  依舊,沒有回答。</br>  “我要走了。”她又說一遍,站在原地。</br>  曲秋茗則心動了。朝著行李走去,并不拿上許多東西,只有隨身攜帶的行囊。以及,被包裹起的那雙鐵質臂鎧。其他的,無關緊要的,就放在那里。</br>  然后,從那堆積的木柴中拿起一些,放在已是灰燼的火堆上,又添了些干草。</br>  取出火折,點燃。</br>  火燒起來了,夏玉雪看著她的舉動。</br>  她拾起一根燃燒的木柴,握著未著火的那一端,丟入木柴堆中。</br>  而后,轉身。經過夏玉雪的身邊,離開屋子。</br>  火引燃了木柴堆,又向上攀附著,開始燒灼木板墻壁。</br>  空氣變得灼熱,噼啪聲作響。</br>  這間小屋,兩人不知待了多久,共同生活了多久的小屋。其中的被褥,水缸,其中麻袋儲存的米糧和蔬菜,其中的包裹雜物,如今都已無用。火焰燃燒,向四處蔓延,雖然緩慢,但若不加制止,總是會將這一切都燒盡的。</br>  一切都消逝于火海。</br>  夏玉雪轉身,也離開了這燃燒的小屋。</br>  而在外面,曲秋茗正等待著。</br>  相望,并不再有更多言語。言語已是無用。</br>  她站到她的身邊,和她一起,通過門扉,看著屋內燃燒的火。</br>  被褥已被引燃。</br>  麻袋也燒起來了,破洞處,白色的米粒傾瀉,另一個放蔬菜的,因為帶有水分,燒得慢一些,布料表面熏染出黑色的痕跡。</br>  包裹,雜物,也都在燃燒。一口斜搭著的鐵鍋,或許可以從這場災難中幸存下來吧。</br>  墻角的水缸大概也可以。</br>  至于其他,終將消逝。</br>  火竄上了房梁,點燃了窗框。陽光照入屋內,飛舞煙塵之中的光路,也變得扭曲起來。</br>  敞開的門扉,傳來陣陣熱浪。</br>  火。</br>  火呀。夏玉雪望著這燃燒的建筑,心中回想,過去。這燃燒著的,劈啪作響的木屋,讓她回想起過去。</br>  過去,同樣的火焰,同樣哀傷的死亡。同樣的,自己的身邊,站著一個傷心的人。</br>  過去,面對火,她彈奏起琴曲。</br>  在遙遠的西方土地上……流傳的神話。</br>  如今,她并不想彈曲。</br>  夏玉雪抱著琴,撫摸著那漆成黑色的琴身上,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痕跡,那是多年戰斗波及的傷痕。她無意識地撫摸著,觸碰琴弦。</br>  不要彈奏。</br>  這一次,不要。</br>  右手食指指尖挑弦,發出一下輕輕的樂聲。</br>  不該這樣做的,她想。</br>  琴弦震顫,余音,伴隨著舞動的火焰,悠長……</br>  突然靜止。</br>  一只手,輕輕按上弦,止住這音聲。</br>  夏玉雪望向身邊的曲秋茗,看著她靠近自己,看著她的手觸上七弦琴。</br>  這少女,有多久不曾再碰過琴了?她想。</br>  曲秋茗望著她,而后,伸出另一只手,攀住琴。按弦的左手則扶上另一邊。她望著少女,看那深邃眼神中的黑暗,閃爍光芒。</br>  那是火光。</br>  她感覺那扶住琴的手,力度加大。感覺,懷抱的重量減輕了。</br>  夏玉雪下意識地抱緊七弦琴。</br>  然而曲秋茗依舊在望著她。</br>  ……</br>  她松手了。</br>  少女將琴接過,抱著,姿態和她是那么的相似,仿佛過去。</br>  然而這樣的過去,已不會再重現。</br>  曲秋茗將手按上琴弦。</br>  輕輕地,很溫柔。彈琴應該是很溫柔的。</br>  手指握緊,將弦握在手中,慢慢地扯動著。看來輕巧的動作,然而掌心已經被勒出了紅色的痕跡。</br>  “啪——”</br>  迸裂的聲音,清脆,響亮,如雷電一般。令夏玉雪心頭一沉。</br>  曲秋茗將琴弦扯斷了。</br>  那雙眼睛,依舊空洞,依舊反射火光。</br>  那雙手緊緊地抱著琴,高高地舉起,斷裂的弦線在空中飄拂。</br>  落下。</br>  墜落地面,響聲回蕩。在這山間,在她的心間。</br>  有什么破碎了,斷裂了。</br>  黑漆漆的七弦琴,無助地躺在地上,本已是傷痕累累,如今終于被破壞。</br>  曲秋茗再次將它拾起,抱著。</br>  再次看著夏玉雪。</br>  而后,跑動,揮手。</br>  琴被扔了出去,在空中留下黑色的殘影。</br>  再次墜落。</br>  穿過門扉,落入燃燒的木屋內。</br>  落入火海之中。</br>  被吞沒了,只有一聲響,除此之外,再不留下什么。</br>  夏玉雪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發生。</br>  又能做什么呢?還能夠做些什么呢?</br>  曲秋茗轉身,在火焰與濃煙之前站立,看著夏玉雪。</br>  目光,空洞。</br>  胸前,系掛的十字架搖晃著。</br>  她站在火焰前,幾縷發絲被熱浪吹拂。</br>  她開口,終于。</br>  “感覺是什么樣的?”</br>  曲秋茗詢問,平靜,冷漠。那一雙眼,終于淌下淚水,“這種失去的感覺,永遠失去,永遠再難尋覓,永遠無法再見的感覺?”</br>  悲傷。</br>  夏玉雪的沉默。</br>  會回來嗎?</br>  已過了七天,還會回來嗎?</br>  還會再見嗎?</br>  不會。</br>  不會再回來了。</br>  所謂靈魂,縹緲而不可見。已永遠離去了,并非榮升天堂,也并非下墮地獄,只是化作了虛無。</br>  一切都已燃燒殆盡了。</br>  連灰燼也不曾留下……</br>  三日后。</br>  一輛馬車,在野草地中穿行而過。</br>  馬慢悠悠地踱步行走,車上的人,也并不加以催促。蔡小小手握著韁繩,坐在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道路兩旁枯黃的野草。她只希望車能行得更慢一些。</br>  依然是同樣的道路,向北方,去驛館。依然是同樣的人,依然,是同樣的送別。</br>  陽光依然強烈,曬得人有些難受。</br>  她帶了一位乘客。夏玉雪坐在車的后座上。所穿的依舊是單薄的白衣,先前破損之處,已經縫合好了,血跡,也已清洗干凈了。夏玉雪戴著斗笠,斗笠蒙著白紗,掛在兩旁,被風吹拂著飄搖。</br>  長久的沉默,無話。</br>  “先生,您要多久才能回來呢?”</br>  蔡小小終究還是開口,問背后的人,“這段時間,我們的課程怎么辦呢?”</br>  “大概三個月吧,小蔡。”夏玉雪回答,“我盡量快些趕回。至于課,不用擔心,會有別的老師來上課的。”</br>  “我不想上別的老師的課。”她說,“不管是誰,教得都不會有您好的。”</br>  “那位老師應該會很負責任的。”</br>  “您何必一定要走呢?”</br>  “有事情要做。我都已經答應了,最后一件事。”</br>  “哦。”</br>  蔡小小感覺這對話實在可有可無,夏玉雪似乎并不愿意搭理她的問話,回答的很敷衍,好像正被什么其他的事情困擾心神一般。什么呢?恐怕就是那必須要做的事情吧,“什么事情呢,先生?不會……”</br>  “不,只是去取些東西而已。”</br>  她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別擔心,小蔡。不是什么壞事。”</br>  “很危險嗎?”</br>  “不,也不危險。”</br>  “這樣啊,那就好。”</br>  實在無話可說,“對了。衙門已經找到那個殺了那位總隊的兇手了,似乎就是那位穿黑衣服的人。之前有人見過,現在正查著呢……不過也找不到的吧。”</br>  “嗯。”</br>  還是這樣漠不關心,蔡小小心想。</br>  “先生,您沒事吧?”</br>  “沒事呀,小蔡。”夏玉雪將斗笠上的白紗放下,遮擋陽光,“沒什么事。”</br>  “哦,好吧。您知道,我現在還是有些怕。”蔡小小不知自己是否該說這些話,但總歸,還是要說,“聽說從那位總隊家里找到了一些和您有關的材料。您回來之后還去了衙門,他們沒怎么樣吧?”</br>  “沒怎樣,問了些問題。”她回答,“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br>  “哦。”</br>  蔡小小勉強地笑了一下,“您知道,當時我知道您過去的時候,我都很苦惱,也很矛盾。不過現在就沒事了,先生。原來您是臥底到那個組織里做調查的,并不是什么罪犯呢。您為何當時不將這些告訴我呢?”</br>  “你又何必知道呢。我的身份應當是一個秘密,不論是作為殺手,還是作為調查殺手的臥底,都不該讓你知道才是。官府的問話也該是秘密的,有誰告訴過你這些事情嗎?”</br>  “……有啊。”</br>  她想了想,“是一個奇奇怪怪的人,頭發亂糟糟的,臉上帶著……說那叫墨鏡,奇奇怪怪的東西。那人之前到我們家里來過,這次又來了,還是和我爹說話,講了您的事情。我都是在門外偷聽到的。您認識那個人嗎?”</br>  “認識。”</br>  回答,“小蔡,別再和那樣的人接觸,也別再和這樣的事情接觸。等我回來后,一切都沒事了。”</br>  “嗯。”</br>  蔡小小點頭,又笑了一下,“這樣就好了。您并不是罪犯,我也不必再糾結了。”</br>  “……我始終是犯過罪的。”</br>  “但,性質不同啊。”</br>  “能有什么不同呢?”</br>  面紗將容貌隱藏,唯有平靜的,不帶感情的聲音傳出,“不論什么理由,什么身份,做的事都沒有變化。始終是奪取生命。始終造成了他人的悲傷,痛苦和不幸。也始終,小蔡,我該為此負責的。”</br>  “……”</br>  蔡小小望著前方,一望無垠的野草,被風吹拂著搖曳,她轉身,向白紗籠罩的面容說,“先生,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無法想象你的過去。曾經完全一無所知,如今知道了,我也……也無法體會。您對我說的,我都明白。可是在心里,我的印象,您始終還是我的老師,我也始終還是您的學生。我無法改變我的想法。”</br>  “那樣,也好吧。”夏玉雪再次伸手,撩起面紗望著她,微笑著,“只是順其自然,別勉強就好。”</br>  “那先生,您要回來,繼續帶我們學琴呀。”</br>  “……如你所愿吧。”</br>  “嗯。”</br>  蔡小小再次看向前方。依舊是野草,然而這時,看見路邊,出現一個人影。</br>  她能認出是誰。</br>  曲秋茗。</br>  馬依然在朝前走,不急不慢地接近。蔡小小瞥了少女一眼,看見悲傷的神情。</br>  她并不愿多看,手中韁繩一抖,馬車從曲秋茗身邊駛過。</br>  別停下,不要停下。</br>  “停下,小蔡。”夏玉雪說著,從后座上坐起,翻身落地。</br>  “先生……”</br>  她拽緊韁繩,馬車停下了。</br>  “過去總是要面對的。”</br>  夏玉雪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一邊說,一邊向曲秋茗走去,“不論你怎么想,我怎么想。都是要面對的。”</br>  走近。</br>  面對受傷的少女,面對那悲傷的臉龐,那雙頰仍未完全消去的淚痕,面對那十字架。夏玉雪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么。</br>  “在等我?”</br>  她開口,“想要做什么?”</br>  “我剛才,將臂鎧埋起來了。”</br>  曲秋茗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自顧自地開口,伸手指向北邊的群山,“就埋在那片野草地中,那棵樹下。那里的野草燒焦了一大片,但我想一場雨過后,大概又會發出新芽吧。或許過不了多久,所有的痕跡都會消失了。”</br>  “你是來找我復仇的嗎?”</br>  “不是。”</br>  曲秋茗搖了搖頭,“我想那一點意義都沒有。看看復仇都讓我失去了什么。雖說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但我想,我已經不愿再為這毫無意義的仇恨操心了。”</br>  “那么,要離開?”</br>  “去哪?”</br>  苦笑,“我還能夠去什么地方?”</br>  “……”夏玉雪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就一直這樣跟著我嗎?”</br>  “我不知道。”</br>  再次搖頭,“大概,就一直跟著你吧。不論你去哪里,我都跟著。已不再執著于復仇了,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你的結局。像你這樣的,會有什么樣的結局呢?”</br>  “……我也不知道。”</br>  “大概會活得好好的吧。”</br>  笑,“你現在都已經洗脫嫌疑了,對不對?那個女人,她真是說到做到。夏玉雪,官方臥底,這真是一個洗白的好手段。”</br>  “秋茗,這并不是我希望的……”</br>  “既得利益者。”</br>  曲秋茗的目光盯著她,將她剩下的辯解止住,“你的愿望滿足了,還說什么?等這最后一次任務結束之后,你就完全自由了,徹底擺脫了過去。我想你以后,大概就會一直留在這個小村莊里,一直做一個琴藝先生,買一架新的琴,一切如故。你就可以繼續過你自己的快樂生活呢。”</br>  “……”</br>  “我討厭這樣的結局。”</br>  她繼續說,不管對方的沉默,“所以,我也會幻想,幻想未來某一日,一個像我一樣的人,來自過去的人再次出現在你的面前。可是那樣又有什么區別?結果還是不變,你還是會殺戮,還是會給旁人造成痛苦。你自己還是擁有你自己的生活。但是即便必然如此,我也很樂意為這一切作見證。誰知道,或許某一次,神明顯靈,你會成為那個被殺死的人。”</br>  “那樣會讓你滿足嗎,秋茗?”</br>  “至少那是一個結局。”</br>  微風,吹拂野草。</br>  吹拂她的白衣,吹拂她的面紗。</br>  吹拂,曲秋茗的發絲,吹拂那胸前的十字架搖動。</br>  “我也一直期望如此。”</br>  夏玉雪開口,說,“不知,你是否會相信。過去的兩年,我的確一直都沉浸在這平靜的生活中,以為過去可以被拋棄,可以埋葬。是你的出現令我意識到,我始終是無法擺脫那些過去的,它們從未過去。”</br>  注視,沉默。</br>  “所以,我開始等待,開始應對。當復仇的人聚集在此處時,我選擇和他們戰斗,選擇給予對方復仇的機會。既然是戰斗,我便會全力以赴,就像曾經作為一個殺手那樣。最終結果,我殺死了他們,并且順便,殺死了那些意圖傷害這個地方的惡人。同時,也耗去了所有的能力。”</br>  她說,“那時,我本預想重回殺手之路,重新直面過去,恢復過去的身份與生活。但是最終,還是決定再給予自己一個機會,雖然我知道自己并不值得,也并無能力去那樣做。”</br>  “但我還是選擇了。選擇留在此處。”</br>  她繼續說,“不再刻意偽裝,也不再假裝一切無事。只是,以等待的態度面對。所以,我知道那位吳九隊長在對我懷疑,在調查我,但我依舊不曾做過些什么。既不主動坦誠,也不以謊言隱瞞。只是順其自然,等待著真相揭曉的那一天。”</br>  曲秋茗看著她,依舊一言不發。</br>  “然而當法律做出行動之時,我又一次躲過了,同樣,并非被動地接受。不論面對的是什么,是好還是壞。因為那時我已不想再做選擇,不想再主動做任何事情。”</br>  夏玉雪也看著曲秋茗,看著那雙無情的眼睛,“躲過了追捕,結果遇上了另一個對手。一位保護者,以保護之名,向我提出決斗。我沒有拒絕……結果,就是現在這樣的處境。”</br>  那目光,始終不曾動搖。</br>  “你說以后。”</br>  她低下了頭,不愿再面對,“我想以后大概也是這樣吧。我始終會等待,在這里。等待下一個,像你一樣的復仇者,吳九隊長一樣的調查者,或者像巴托里一樣的保護者前來。我不會逃避,依舊會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接受一切結局。秋茗,我始終擺脫不了過去的身份,但我也無法放棄現在的生活。在這兩者之間我無法選擇。因而,我只會等待,等待未來的一個結局,不論它是什么。”</br>  沉默。</br>  長久的沉默。</br>  不遠處,馬兒悠閑地啃食這野草,對現場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馬車上的人,不安地看著她們,等候著。</br>  沉默就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br>  然后,曲秋茗開口了。</br>  “……你無法選擇?你會接受一切?”</br>  她平靜地說著,手伸向掛在腰間的十字劍,握住劍柄,“那么如果我現在要刺你一劍呢?你會怎么做,會反擊?還是不會反擊?這不就是一個選擇?”</br>  “若你要我反擊,我會的。若你不要,我也不會的。”</br>  “不要。”</br>  “如你所愿……”</br>  夏玉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這樣望著曲秋茗,確實沒有任何防護的舉動。</br>  軟劍就藏在裙邊,隨著風的吹拂,可見其輪廓。但她并沒有伸手去拿,只是將雙臂張開,白色的衣袖隨風飄拂。</br>  等待著。</br>  曲秋茗將十字劍抽出。</br>  “先生——!”</br>  不遠處,蔡小小驚呼著。</br>  陽光下,一道劍影。</br>  劍,揮動,劍身平放,以便穿過肋間。劍尖,準確無誤地指著心臟,抵著白衣。</br>  夏玉雪依舊,沒有動作。看著曲秋茗,那雙眼睛冷冰冰的。</br>  少女手中施力,劍尖又迫近了一分。</br>  然而她依舊不作任何舉動。</br>  “啊,算了!”</br>  曲秋茗一揮手,將劍重新收回腰間。猛地別開目光,不再和她對視,“你總是這個樣子,真叫人討厭!”</br>  “若你想戰斗的話,我也可以戰斗。”夏玉雪只是平靜地回答,“我現在是普通人的身體,傷勢還未恢復,你不會有什么困難的。”</br>  “你去死吧!”</br>  少女咒罵一聲,轉身,離開,向著馬車走去,“對,夏玉雪。為什么不呢?沒有選擇?你為什么不直接去死呢!至少那樣,我們都會好過些!”</br>  曲秋茗走近馬車,面對依舊驚詫不知所措的蔡小小,什么也不說,撐著馬車擋板,便翻身上車,自顧自地坐下來。</br>  “喂……”</br>  “喂什么,小女生?”她打斷女孩的話,“帶我一個。我要跟著她,一路都跟著。我要親眼見證,她到底會有怎樣的結局。”</br>  蔡小小不知該說些什么,什么也說不了。便任由她了。</br>  馬車后,夏玉雪依舊站立在原地。</br>  野草,依舊被風吹拂。</br>  “死……的確,那樣我們都會好過些。”</br>  身著白衣,風吹動,令衣角飄拂,也令掛起的面紗垂落,遮掩起面龐。面紗下,夏玉雪喃喃自語,“如你所愿。”</br>  她從衣衫中取出一張折起的紙。那是女人給她的地圖。</br>  展開,奇怪的樣式,北方畫在上面,真令人不習慣。</br>  也無所謂了。</br>  路線,從太行山間的小鎮,一路向東方而行。到了海邊,那條線落在一個點上,那里是寧波,上面標注了一些文字,大致是搭乘何船,時間,碼頭等等內容。</br>  寧波不過是一處中轉站。虛線繼續向東南延伸,已是船只駛到海上了。</br>  就這樣,向著東南方航行……</br>  經過琉球國,一串珍珠般的島嶼,繼續向東……</br>  向著東方,接近陸地。</br>  古代傳說中的仙山,名為瀛洲。</br>  “瀛洲……”</br>  她默默念想著,腦海中響起琴曲。然而如今,她已沒有琴,已不是琴藝先生,“故人。過去的事情,嗯,很久遠的事情了。”</br>  夏玉雪沉浸在回憶中,回憶如夢般模糊。</br>  那一位孩子,青色的身影,那長長的刀,還有那一本書。海邊的沙地上,破敗的房屋……那段過往,在腦海中涌現。</br>  面紗下,她微笑了。</br>  這次的任務,這一段旅程,絕不是看起來那么簡單的,那么容易的。女人的安排總是如此。</br>  只怕,會有更多過去再度重現。</br>  也許會有更多故人再見,也許不會。</br>  “不論如何,如你所愿。”</br>  她輕聲地說,“如你所愿吧,秋茗。”</br>  夏玉雪朝馬車走去,坐上。面對曲秋茗,讓蔡小小駕車前行,馬兒依舊緩緩踱步。</br>  向北,去往驛站。</br>  而后,便是一直向東方而去,去往海外的異國土地。</br>  所謂瀛洲。</br>  她要去日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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