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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第一百零九章,白衣人

    過去的一年里,發生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一件事,雖然沒有重要到被記入大事件的地步,但對于活在明國的人,行走江湖的人來說,還是挺重要的。</br>  江湖傳言,她又回來了。</br>  北直隸,通州知府前往鄉村察訪工作時,在山道上遭遇一伙山賊突襲。這群山賊武藝高強,絕非尋常流寇。然而,就在大部分衛兵被殺,知府性命眼看不保的時候。一個身著白衣的人突然出現,揮動手中軟劍,一人,對抗數十人,并且,將所有山賊一一斬殺,等護衛軍官趕至時,又悄然離去,不見蹤影。</br>  廣東,兩廣總督的私人宅院坐落于廣州城郊外。總督在此處度假時,時常有人在黑夜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如同一片雪花,四處飛舞。沒有人知道,她為什么會在這里。總督在廣州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假期,并沒有被這位知名的殺手殺害。反而,似乎是因為此人的守護才能夠出入平安。</br>  湖南,承宣布政司在長沙出席了當地廟會的焰火儀式。在夜空中閃爍煙花的照耀下,有時能夠看見,在陰暗的角落,那一抹雪亮的白色,但是隨著光的消散轉瞬即逝。那天晚上,很多城里鄉間的百姓都來逛廟會,大街小巷,人頭攢動。中間,也許就暗自夾雜了幾名刺客。但是當晚,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直到第二天,才在護城河水中發現幾具漂浮著的尸體,每一個人,都隨身攜帶著暗器。</br>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真假難辨的消息。有時,說白衣人出現在洛陽,身邊還有另一個相貌特異的同伴。有時,說她在貴州,掃蕩了當地的一處匪幫。有時,說在徽州看到此人,光天化日行走在大街上,完全不加避諱,但發現被人跟蹤時,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總之,類似的新聞層出不窮,一時間,江湖上人心惶惶。</br>  這些消息,沒有一則傳到太行山間一個叫廣昌縣的小城。</br>  然而……</br>  早春三月,沉寂了一個冬天,荒蕪了一個冬天的土地,在暖陽的照耀中,在春風的迎接下,在幾場春雨的洗禮后,野草,又長出來了。</br>  青青綠綠,嫩嫩的細芽,破土而出,向著陽光舒展葉片,擁抱這一片全新的天地。生命,再次回到這片土地上,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一歲一枯榮。新的一年,新的野草,新的人生。</br>  她踏著青青的野草前行。</br>  頭頂的天空,是湛藍的,幾朵白云,和諧地將邊緣融化進這一片藍天。早晨,柔和的陽光,灑落,不冷,也不熱。春日的風,柔和地吹拂起衣衫的邊角,如同細膩的手指輕觸,什么也不帶走,只留下一陣清香。</br>  樹木也發出了新芽。不知名的鳥兒,又開始啼唱,大自然的樂曲。</br>  那個人,身著白色的衣衫。全身,都是白色的。白色的襯衫,白色的衣裙,白色的腰帶,白色的斗篷。衣服上,是一道道細細密密的勾線,這套衣服,縫縫補補,剪裁過后,又重新貼上白布。然而,縫的是那么仔細,那么用心,這白衣,仿佛是全新的一樣。</br>  斗笠上,也同樣罩著白紗,遮擋陽光,也同樣遮擋住她的面龐。唯有長長的,烏黑的秀發,披散在腦后,末梢沒有被白紗擋住,發絲隨著微風飄拂,是這白色之中,唯一的點綴。</br>  她的雙手,隱藏在寬大的衣袖中。全身上下,沒有攜帶包裹,沒有攜帶行囊,也同樣沒有攜帶,一架琴。</br>  身著白衣的人,踏著青青的草地,行走。背對著初升的朝陽,向著西方,邁著沉穩,不急不慢的步伐,向著那村莊走去。</br>  村口,老樹下,蹲著一個孩子。</br>  春天到了,播種的時節到了。這一片小村莊,格外忙碌。大人們,都在田野里,松土,澆水,播種,施肥,幾乎每一個人,男女老少,都忙著做農活。</br>  有的時候,人手不足了,連小孩子都必須幫著做點事情,生火燒飯,搬運提籃之類的。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家長們都會向縣城里的學堂請假,帶小孩回家。而學堂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請假基本都會同意的。不過有的小孩年紀太小,或者身子太弱,或者根本就不想做活,那就繼續留在學堂里上課。總之,體力勞動,或者腦力勞動,二選一吧。</br>  然而小軍既沒有下地干活,也沒有在學堂上學。他本來是請假回家幫忙的,然而自家那塊地,爹還有大哥就足夠料理了,他和娘在村口搭了個茶攤,預備給午間回來休息,忙碌了一個上午的村民端上解渴的涼茶。</br>  但是,現在距離中午還有一個時辰,做農活的大人們,沒有一個回來。娘又燒飯去了。所以,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個村口,守著茶攤,無事可做。</br>  不如看螞蟻搬家。</br>  勤勞的螞蟻,搬運大塊大塊的食物,雖然力量微弱,但是卻堅持著,合作著,沒有一絲懈怠,努力地勞動,辛勤奉獻,為美好生活而奮斗。</br>  看著眼前此景,小軍完全沒有想到這些大道理,只是在螞蟻經過的道路上擺上一塊小石子,看它們好奇的探著觸角,審視這突如其來的障礙物,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辦才好的糾結模樣。</br>  蠻有意思的。</br>  “小朋友。”</br>  一聲呼喊,讓他嚇了一跳,抬頭,發現面前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個人,看著自己,應該是吧。因為那個人帶著斗笠,斗笠上還罩著白紗,完全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孔,不過,聽聲音,應該是個女人。</br>  這女子全身都穿著白色的衣服。高高地站在自己面前,背對著太陽,自己完全落在她的陰影中。小軍看著那一動不動的身形,那看不見面孔的白紗,感覺……有點可怕。</br>  于是他轉身,準備跑開。</br>  “哎,等等。”</br>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跑上一步,胳膊就已經被那白衣女人抓住,緊緊地抓著,雖然不疼,但是卻怎么也掙脫不掉,“你為什么要跑呢?”</br>  “我娘說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他只好轉身,回答。</br>  “哈哈,別怕。”</br>  那女人笑了笑,聲音很好聽,很年輕,應該是位二十歲都不到的姐姐,聽著這友善的笑聲,小軍的戒備放下了一些,“你別害怕,姐姐不是壞人。我不會傷害無辜的小孩子的。”</br>  “你的媽媽呢?”她問。</br>  “在……在家燒飯。”他回答,試著抽回被抓住的胳膊,結果沒費什么力氣,這位姐姐主動松開了手。</br>  “那么,你在這里做什么?”</br>  “在……看螞蟻。”</br>  “嗯,螞蟻。真好玩。”白衣女子也蹲下來,和他處在同一水平高度,兩人之間的距離又縮小了幾分,“你怎么不去上學呢?”</br>  “我請假了,很多小孩都請假了。要回來幫忙干農活。”</br>  “這樣啊……可是,姐姐覺得,做活和學業比起來,還是后者更重要些的。小孩子應該待在學堂里讀書的,這樣以后才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呀。”</br>  “……”小軍聽不懂她的道理,也沒興趣聽。</br>  “呵,算了,算了。”女子笑著擺擺手,忽略這個話題,“所以,你平時也有上學堂嘍?”</br>  “嗯。”</br>  “縣城里的學堂?”</br>  “嗯。”</br>  “那么,你有沒有學彈琴?”女子問到這里,聲音低沉了幾分,但聽起來依舊是甜甜的嗓子,“你認識一位彈七弦琴的老師嗎?”</br>  “啊,是先生?”小軍回答,“姐姐你要找的人,是先生吧。”</br>  “先生……大概是吧。”女子咀嚼著這個稱呼,“你說的先生,是一個女人,對不對?”</br>  “是啊。”</br>  “那,她叫什么名字?”</br>  “嗯……姐姐,你認識先生嗎?”小軍剛要回答,內心,突然沒來由地提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太對勁的地方。所以,他問了這一句。</br>  “你要先告訴姐姐,先生叫什么名字。姐姐才能知道,姐姐認識的先生是不是你認識的先生呀。”</br>  “……”</br>  這繞口的一段話,讓他有些迷糊。剛剛覺醒的警惕,又放松了,“先生,嗯……”</br>  “她姓什么呢?”</br>  “姓夏,夏天的夏。”</br>  “啊,可能是。”聽起來很高興的聲音,“那,叫什么名字呢?”</br>  “呃……”</br>  “九……之類的?”</br>  “哦,是叫九兒。”女子的提示,引起了小軍心里記憶的共鳴,“我聽過,谷院長叫過她,九兒姑娘。不過,我們都只喊她先生的。”</br>  “夏九兒,是呢。”還在用這個名字嗎,女子心里想著,回答,“對,姐姐認識的先生,就是她呢。”</br>  “真的嗎,姐姐?你和先生認識,你是先生的好朋友嗎?”</br>  “……沒錯,小朋友。”女子猶豫了一下,回答,面紗掩蓋的臉龐上,似乎透著笑意,“我們的關系,的確很好。不只是朋友呢。”</br>  什么意思?不過,小軍自動忽略了這句話,“那么姐姐,你也一定會彈琴了?”</br>  “……曾經會。”她回答,“但是,很久都沒有練,或許有點生疏了。小朋友,先生現在,在縣城里嗎?”</br>  “嗯,應該,還在上課。”他回答,“但是先生就住在這里。姐姐,她中午應該就會回來了。最近我們很多人都在家忙活,先生的琴藝課,也只剩下幾個人還在學了。姐姐,你就在這里等她嗎?”</br>  “好吧,姐姐就在這里等先生回來吧。”</br>  于是,那個女子在茶攤邊坐下,坐在一張長凳上,斗笠,卻依舊戴著,沒有卸下。此時此刻,她是這間茶攤,唯一的顧客。</br>  “姐姐,我給你沏一碗涼茶,好嗎?”</br>  小軍感覺,這位姐姐真的很親和,雖然到現在都沒有看到臉,但光聽聲音,就是一個很友善的人,“我們家的涼茶很好,全村的人都愛喝。”</br>  “好啊,小朋友,給我沏一碗茶,謝謝。”她說著,伸手從前襟取出幾枚銅錢排到桌上。</br>  “不用錢的。”</br>  說話間,一碗茶就倒好了。小軍雙手捧著碗,遞給那名女子。</br>  “謝謝你,小朋友。”</br>  她接過茶水,伸出另一只手,撩開面紗。</br>  “姐姐你長得很漂亮啊。”小軍終于看見了她的臉。</br>  “是嗎?”</br>  她笑了笑,但是笑容中卻沒有一點溫度,和甜甜的嗓音,年輕的臉龐,十分不襯。女子端起碗,飲下這一口涼茶。</br>  “好喝嗎?”</br>  “很好喝,小朋友。很好喝的茶水。我喜歡喝茶。”</br>  中午的太陽,比起清晨,熾熱了幾分。</br>  農忙的村民,卻還未完工,依舊忙碌著。</br>  通向縣城的方向,野草地上,一輛馬車行過,不急不慢地,悠閑地走著。馬蹄踩踏著新生的野草,車輪碾壓過新生的野草。但是沒有關系,很快,被壓倒的草,還會再生長,還會再直立起來,擁抱陽光。</br>  車子里,坐著四五個小孩子,中午放學,回到這片小村莊。</br>  還有,一個看起來將近三十歲的成年女人。</br>  “我都餓了,先生,什么時候才能到啊?”</br>  “馬車好慢,先生,馬為什么不能跑快一點呢?”</br>  “蔡姐姐,讓馬跑快一點好嗎?”</br>  “它不想跑呀,我也沒辦法。”</br>  坐在前座上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頭發扎起,捋著兩只袖子一副干練的模樣,在趕馬。</br>  但不管她怎么喊,怎么抖韁繩,那匹棕色的,年輕的馬駒就是不愿意跑快。</br>  “小蔡,就讓它慢慢走吧,你越催,一條走得越慢。”</br>  那個女人托著腮,悠閑的神情,身著花衣,看著她,“反正,現在天氣也不熱。慢慢走回去,也很好。”</br>  “是,先生。”被稱為小蔡的女孩回答。</br>  “可是先生,我餓了!”</br>  “我也餓了。”</br>  “感覺好無聊。”</br>  “好慢,好無聊。”</br>  “行了,行了。”女人擺手示意孩子們安靜,“要不,趁著這段時間,我們來復習一下今天早上彈的曲子?”</br>  “好哦,好哦。”</br>  “我還是很餓……”</br>  “你好煩。”</br>  “先生別理他,彈琴吧。”</br>  “好,好,那么,我再給大家完整地彈一次。”她解下背上的包裹,打開,一架七弦琴。</br>  “首先,我們今天學了什么?”</br>  女人一邊問,一邊開始動手調弦。</br>  “《憶故人》”</br>  “我們學了第一段。”</br>  “蔡姐姐,編這首曲子的人和你同姓呢。”</br>  “是嗎,也許就是我的祖上吧。”蔡小小笑了起來,抖一抖韁繩,然而馬依舊走得那么慢。</br>  “是的,我們今天早上學了《憶故人》的第一段。”女人說著,伸手,手指按上琴弦,“現在,我就來再彈一次。你們可要用心聽啊。”</br>  “好~”異口同聲。</br>  于是,她的手指,開始撥動琴弦。</br>  群山環繞的村莊。</br>  寧靜,和平,一個全新的天地。</br>  一個全新的生活。</br>  踏過春天的草地,聽過夏日的蟬鳴,體會過秋季豐收的喜悅,直到隆冬迎來天空飄落的第一片雪花。</br>  一年過去了,春天又到了,四季又一度輪回。</br>  燕子飛回來了。鮮花,又綻放了。沉默的大地,再次擁抱生命。</br>  一年過去了,那曾經縹緲虛幻的夢,也逐漸成為現實。</br>  絲弦撩撥,悠悠琴音,終于達到了這片彼岸。</br>  “你們要記得,這一段,節奏要慢一些。”她的雙手按住琴弦,樂聲戛然而止,“慢慢的,可是撥音要迅速,要果斷。這第一段,敘述的是山間景色,為接下來的思念故人做鋪墊。所以,要彈出空山幽谷,小溪流淌的那種清新感覺。”</br>  “是,知道~~”</br>  “先生,到村口了。”一直趕著馬,聽著琴聲的蔡小小,舉起手,指著遠處的地平線。隱約,</br>  已可看見村口老樹的樹頂,那新生的幾片枝葉。</br>  “我看見小軍了。”</br>  “他不是去干活了嗎?”</br>  “偷懶!”</br>  “懶蟲!”</br>  “那個人是誰啊?”</br>  “不知道,沒見過。”</br>  “有陌生人嗎?”女人正低著頭,包裹著自己的七弦琴,沒有抬頭去看,只是問,“小軍和陌生人待在一起?”</br>  “是呀。”</br>  “好像在喝茶。”</br>  “我也想喝,我好渴。”</br>  “你剛才明明說自己餓了的!”</br>  “又餓又渴……”</br>  “好了,孩子們。”她笑著,依舊沒有抬頭,“很快就到家啦,回家后,有飯吃,也有水喝。”</br>  “那個人還帶著斗笠呢。”</br>  “看起來好不吉利呀。”</br>  “不吉利,為什么?”她問,“戴著斗笠,有什么不吉利的?”</br>  “不是啦,先生。不是因為斗笠的緣故。”</br>  “那個人一身穿的都是白色呀,和喪服一樣。”</br>  她終于,抬起了頭。</br>  馬車已經駛得很近了,已經有孩子按捺不住,跳下車,跑向村口。那個人也看到了她。</br>  桌面上空空的茶碗,那人站起來。</br>  伸手,將斗笠上的白紗放下,重新遮蓋住面龐。</br>  朝自己,走近。</br>  越來,越近。白色的衣衫,白色的斗笠,白色的鞋襪,白色的面紗。</br>  “……是你嗎?”</br>  “啊,先生,你說什么?”蔡小小隱約聽到她的低語,回頭,同時緊緊韁繩。但是女人沒有回答。</br>  馬兒止住了腳步,馬車停下了。</br>  她走下車,向著那個白衣女子走去。一群孩子簇擁著自己。</br>  越來,越近。</br>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br>  終于,停下了。</br>  過去,從未過去。</br>  可是我的心里,始終記得,那個過去的人。</br>  不曾忘卻,也不曾回想。</br>  若有若無的存在。</br>  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段過去的日子。</br>  那段相處的日子……</br>  “是你嗎……一定是你。”</br>  夏玉雪看著面前的人,喃喃說道。臉上帶著微笑,但是一雙眼睛卻流露悲傷,注視著對面的人,“……你終于,還是找到我了。”</br>  淚水,終于止不住,從眼角劃落。</br>  微風,吹拂起她鬢角的發絲,也吹動對面人的面紗。</br>  “我們又見面了,秋茗。”</br>  “是啊,九姐姐,又見面了。”對面白衣的女子回答,話語中不帶一點情感。伸手,從腰間,貼著衣裙的側邊,抽出一把軟劍。</br>  如同玉帶一般柔韌,卻又鋒利,刀刃閃爍寒光的軟劍。</br>  “我一直都相信,我們會再見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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