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獸回想起當(dāng)年自己少不更事的時候, 只想把那個狗東西從天界上拉下來,揍得他喊自己爸爸。
他當(dāng)時年幼, 為了兩個雞腿跟了個狗比修仙者從洞府里出來, 跟著他一起修煉,結(jié)果沒想到這個狗比能越來越狗,仗著自己的修為比他高出一點, 整天逼著他在夢里叫爹。
雖然每到第二天的時候,他還會給自己兩個雞腿做補(bǔ)償, 但夢魘獸依舊覺得自己當(dāng)年被占了太多的便宜去,幸好他當(dāng)日飛升,要帶自己上去的時候被他給破壞掉了, 不然的話他到了天界上還要受這個委屈。
大概是那個狗東西給自己留下的陰影, 起初他每次扮作帝君見國師的時候, 都希望對方能叫自己一聲爹,他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直接直接扮作國師老爹, 可問題是國師的爹現(xiàn)在還活在世上, 縱然國師腦子不太好用,如此拙劣的騙術(shù)肯定是一眼就要被拆穿的。
說起來, 他在國師面前扮作帝君的時候, 也曾委婉地暗示過他, 可以收他做干兒子,但是國師那個腦子硬是沒聽懂他當(dāng)時那話里的意思。
夢魘獸輕輕哼了一聲,看了一眼還在昏厥中的國師,別過頭去, 頗有些嫌棄的意味。
華卿則是撐著下巴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猜測著他與他口中的仙君兄弟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能發(fā)這么大的火氣。
夢魘獸是靈獸,與紅雪不太一樣,它們一出生就有了靈識,也會自己修煉,即便沒有那位仙君,這只夢魘獸現(xiàn)在估計修煉得也不錯。
“那個……我要走了。”夢魘獸這樣說道。
華卿嗯了一聲,想走就走唄,他們都在這里也沒有攔著他。
夢魘獸看華卿這個態(tài)度,還以為自己真的能走了,結(jié)果一試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受到禁錮,根本沒有辦法從這夢中出去,“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我的雞腿都要烤糊了!”
從這聲音中可以聽出夢魘獸現(xiàn)在是有多么的焦躁。
華卿是真沒有動手限制他去其他的地方,她轉(zhuǎn)頭看了身邊的云棲池一眼,便知道這件事多半是他動的手腳。
夢魘獸的聲音聽起來好像馬上都要哭出來了,他開口叫道:“你們到底想怎么樣?我一沒騙他吃的,而沒騙他穿的,就整天到他的夢里,扮成帝君,聽他吹捧帝君幾句怎么了?我有錯嗎?”
這么聽起來好像也沒有什么錯啊。
而且華卿莫名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被插了一箭,她和云棲池兩個現(xiàn)在就是在北漢的皇宮里騙吃騙喝。
云棲池開口涼涼的說道:“要不你等國師醒過來,問問他你有沒有錯。”
夢魘獸:“……”
夢魘獸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來,仰頭看著華卿與云棲池,一臉無賴地問:“那你們到底想怎么樣啊?”
云棲池倒也沒想好要怎么樣,其實直接把這夢魘獸放了也沒什么,更何況人家剛才還配合自己演了一出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云棲池抬起手,將夢魘獸夢中的禁制除了去,示意他現(xiàn)在可以離開了。
夢魘獸搖了搖身后的尾巴,從地上爬了起來,試探性的從云層中挖出一個洞來,洞外是漫天璀璨的星斗,清風(fēng)拂來,帶著霜雪的冷意,夢魘獸小心翼翼地探了一只腳出去,回頭看著華卿他們,見他們都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總算是放下心來。
他的膽子突然間大了一些,攏了攏自己有些凌亂的衣襟,輕輕咳嗽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看了云棲池一眼,又看看仍然在昏厥中的國師,向他們問道:“你們要對他做什么?”
看得出來這么多年過去,夢魘獸對國師還是有那么一丁點的情誼的。
其實華卿和云棲池都已經(jīng)打算從這夢境中出去了,畢竟到現(xiàn)在,他們該問的也都問完了,也沒打算在對國師的肉-體進(jìn)行什么不人道的折磨。
夢魘獸謹(jǐn)慎地打量了華卿與云棲池一眼,身后的尾巴忽然莫名其妙地快速搖動了起來,他們夢魘獸一族天生比較親近修為高的人,如果能夠入到高階修士的夢中,對他們自身的修煉也很有好處。
剛才事發(fā)突然,又加之他受了巨大的驚嚇,生生將他的天性給壓了下去,現(xiàn)在他的心情總算平復(fù)下來,就很想往華卿的身邊親近。
這么多年以來,除了國師,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過讓他特別想要進(jìn)入對方夢里的人,而國師還是因為腦子不太好用才在他這里比其他人高出一截來。
至于云棲池,剛才對方拿他脖子磨刀的動作給他留下了太深的陰影,即使他隱隱覺得對方的修為好像更高一點,也不敢放肆。
夢魘獸眼珠子一轉(zhuǎn),對著華卿說:“那個你們剛才把我嚇壞了,得賠償我的損失。”
華卿心想,你這冒充了這么長時間的帝君,你面前的帝君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現(xiàn)在還敢來要賠償,看是嫌命太長了吧。
云棲池問他:“想要什么賠償?”
夢魘獸指著地上的國師,對云棲池說:“你們破壞了我跟他這么多年的感情,得賠償一個人給我,能像他之前那么陪著我。”
華卿挑眉,還真要碰瓷啊,他不是有個兄弟在天界嗎?要不把那位仙君叫下來陪他也行。
云棲池一眼就看出這只小夢魘獸的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他裝作為難地說:“找個像國師這樣的能被你忽悠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修仙者,可能有點難度。”
“我看她就可以。”夢魘獸一點也不客氣地指著華卿說道。
華卿:“……”
她正要在這只夢魘獸的脖子上也磨個劍,就看見他身后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搖得越來越歡快,頭頂?shù)亩涞亩秱€不停,實在讓人,有點不舍得下手。
尤其他現(xiàn)在換了剛才偽裝帝君的那張臉,頂著一張圓圓的娃娃臉,看起來像個與燕音差不多大的少年,還是個有獸耳的少年。
當(dāng)年琴棋書畫這些東西華卿都是跟著云棲池學(xué)的,她小時候給云棲池畫像的時候,就總喜歡在云棲池的頭頂身后加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若是她前一天在人間界看了什么講狐貍精的靈異話本子,等第二天畫畫的時候,就會特意給云棲池的身后加上九條狐貍尾巴。
云棲池看到了也不生氣,最多說她一句貪玩。
“要不你跟國師一起,我們幫你說個情,說不定你們還能像從前一樣,”華卿的聲音稍微軟了一些,補(bǔ)了一句,“畢竟都這么多年的感情了。”
哪知道這是夢魘獸竟是嫌棄地道:“他太蠢了,我不跟他一起,”
華卿都能感受到如果國師聽到這話時的辛酸了。
幸好他已經(jīng)昏厥過去了,如果是醒來的時候聽著這話,估計還得再昏過去一次。
夢魘獸挺了挺胸膛,理直氣壯道:“我就想跟著你。”
然而他的聲音在看到云棲池的手中又多了一把劍的時候越來越低,最后的幾個字幾乎已經(jīng)聽不清了。
“……不行嗎?”
華卿看了他一會兒,她現(xiàn)在真的好想薅他身后的那根尾巴啊。
夢魘獸心中莫名有一種預(yù)感,只要華卿答應(yīng)了自己,云棲池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而在華卿面前,硬的好想不太行,看著華卿盯著自己的尾巴眼睛都不眨一下,夢魘獸回頭把尾巴搖了搖,明白這人肯定是饞自己的身子。
他眼珠子又轉(zhuǎn)了一圈,準(zhǔn)備來個軟的,瞬間化作了原形,他尾巴雖然大,但是現(xiàn)在體型只有兩尺多一點,通身雪白,鼻尖與腳下的肉墊則是粉色的,碧綠的眼睛像是一塊冷色剔透的翡翠,搖著他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走到華卿的身邊,弓著腰,用尾巴尖蹭了蹭華卿的手背。
這只夢魘獸尾巴尖上的毛又軟又蓬松,手感真的很不錯,華卿忽然覺得留下這么一只小可愛也不是不可以,她轉(zhuǎn)頭看了云棲池。
云棲池淡淡說了一句,對著地上還在努力表現(xiàn)自己的夢魘獸說:“你若是晚上敢進(jìn)她的夢里,你身后的那條尾巴,就別要了。”
夢魘獸:“……”
他心想你這特么的不讓我進(jìn)夢里,我還跟著她干嘛呀?我看她長得好看嗎?
夢魘獸心中憋氣,然而還是吱吱應(yīng)了一聲,他想著總會找到其他機(jī)會,就不信這人能一直守在華卿的身邊。
夢魘獸努力將自己的身體縮小了一些,只有巴掌大小,然而身后的尾巴能有他自己兩個大小,他仰頭看著華卿然后一躍而起,直接跳到了華卿的肩膀上,尖尖的耳朵與身后的尾巴同一個頻率搖動。
華卿猶豫一下,從靈物袋中翻了點干果出來,這只夢魘獸是一點也不裝假,伸出爪子抱著就啃了起來。
一邊啃,一邊還會發(fā)出哼哼的聲音,帶著一點奶音,華卿心想這是什么絕世小可愛!為什么她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早知道她應(yīng)該在青柘峰上再養(yǎng)一群夢魘獸的。
不過華卿也知道這個夢想恐怕是實現(xiàn)不了的,自云棲池離去后,她在修仙界這么長時間,還是第一次看到活的夢魘獸。
這里的事已經(jīng)解決得差不多了,華卿與云棲池正要離去,身后忽然傳出輕微的響動,國師終于從昏厥中醒了過來,他看了看四周,沒有再發(fā)現(xiàn)那位假帝君的身影,而夢魘獸一見他醒來了,立刻有些心虛地把自己的那條尾巴給藏在了華卿的頭發(fā)后面,還把自己的耳朵也折了折,耷拉了下來。
國師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迷迷糊糊地道:“我剛才好像聽到帝君說臟話了。”
華卿在一旁站著不嫌腰疼地對他說:“自信點,把好像去了。”
國師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仰起頭,目光中帶著一點絕望,向華卿問道:“這是我的一場夢,是嗎?”
華卿想了想,對國師說:“你如果硬要這要說的話,也沒什么問題。”
畢竟這確實是夢魘獸造出來的一場夢境。
國師吸了吸鼻子,他雖然在帝君的事情上腦子不太靈光,但又不是沒有腦子,剛才發(fā)生的一切讓如果不是他眼睛出問題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被人給忽悠了好多年。
而且剛才他在昏迷中的時候,隱隱約約還聽到那位假帝君嫌棄自己有些蠢。
他果然是有些蠢的。
國師從地上站了起來,很快就調(diào)整好自己臉上那副像是死了老婆似的表情,對云棲池道:“你們用他威脅我這件事我不再追究,但是今日之事,你們不得向外人透露半分。”
云棲池沒點頭,也沒搖頭,帶著華卿直接從國師的夢境中出去了,國師見狀,也趕緊掐了自己一把,但是沒有任何用處,他沒頭沒腦地在這個從前他最喜歡最期待的夢境中轉(zhuǎn)了許久,直到第二天才精疲力盡地從夢里醒過來,然后抱著自己床上的大枕頭痛哭了一場。
從他房間外面路過的下人一臉疑惑,國師這怎么還哭起來了?要不要找個人來哄哄他啊?
云棲池與華卿在蘭臺宮里商量著要怎么從小皇帝那里把國師口中的帝君留下來的寶貝給忽悠出來,最后他們一致決定,這個壞人由國師來做,他們等著撿個便宜就行。
云棲池已經(jīng)封了王爺,不好一直居住在宮殿中,皇帝這幾天便想在京城選一處不錯的地腳給修一座安王府出來,他拿出京城的地圖,在云棲池的面前展開,地圖上有幾處用紅筆圈出來的地方,有在鬧市,也有比較僻靜的地方,任由云棲池選擇,可見皇帝對此事是上了心的。
云棲池想了想,婉拒道:“等過些日子,我還要回修仙界。”
所以完全必要再建這么一座王府出來。
皇帝道:“可皇叔日后總要回來的呀。”
恐怕是不會回來的。
這小皇帝待自己這樣真情實意,云棲池的心中終于開始產(chǎn)生一點愧疚,他們白吃白喝這么長時間,還白混了一座王爺府,要是不做點什么,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云棲池心中輕嘆了一聲,想著過幾天還要從小皇帝的手上騙個寶貝出來,懷著一點同情的心理,同小皇帝分析了下如今世家的形勢,順便提點他可以從哪方面下手。
皇帝握著云棲池的手,眼睛放光,有些哽咽道:“皇叔,朕就知道,朕就知道朕沒看錯你。”
云棲池連忙把手抽了出來。
皇帝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喝了一杯茶,壓了壓自己激動的內(nèi)心,又對云棲池道,“說起來……皇叔,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天都很少看到國師出來了?”而且再見到他的時候,他也很少像從前那樣總是把帝君給掛在嘴邊。
云棲池想了想,回答皇帝說:“大概是被刺激到了。”
“啊?”皇帝的腦袋上冒出一個疑問的小人兒來,“被什么給刺激到了?”
這國師可別在他們北漢出了什么事,之前已經(jīng)死了一個了,這要是再掛一個,雖然可能與他沒什么關(guān)系,但想來上元派卻不會這么想。
皇帝憂愁的嘆了一口氣,然后聽到云棲池回答了自己的問題,說:“被帝君給刺激到了。”
可皇帝并不能明白云棲池話中的深意。
國師的哭聲一直到他的師兄莫弦道友來了后才停止下來,與師兄說了半天的話后,國師就看著對方看自己的目光很是奇怪,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莫弦道:“只是覺得你今日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
“剛才與你說了那么多的話,你竟然一口也沒有提帝君。”
一聽到帝君,國師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垂下頭,半天都沒有說話。
莫弦問他:“你終于發(fā)現(xiàn)你的那個帝君是假冒的了?”
“你為什么會知道?”國師第一時間想的就是云棲池他們把這件事給傳揚(yáng)出去。
莫弦嘆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國師的頭,說:“我的蠢師弟呀!你說說帝君在上面干點兒啥不好,非要大晚上跑到你的夢里跟你說那這個不著邊際的話,你說這修仙界里,除了你這個腦子能相信,還有誰能相信?不過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來,跟師兄說說,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那帝君不對勁兒的,讓師兄我開心開心。”
國師:“……”
他為什么想不開把他師兄從上元派給叫來。
國師避開這一話題,不想再提那些悲傷的往事,他轉(zhuǎn)椅話題說:“對了,華卿長老的徒弟是北漢的皇叔,我看此人不太簡單。”
國師能被一個假帝君忽悠了這么多年,說實話,莫弦對他的眼光不怎么相信。
莫弦收起臉上戲謔的表情,問國師:“說吧,葉昭炆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國師意簡言駭?shù)溃骸跋菰谧约旱男哪Ю锩妫霾粊砹恕!?br/>
“他才修煉多久啊,就有心魔了,什么樣的心魔?”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有時候聽他叫師父。”
莫弦抿了抿唇,問國師:“他當(dāng)初到底是為了什么事叛出天黍門,入了我們上元派的?”
國師搖搖頭,“這我哪兒知道,紫溪估計能知道點內(nèi)情,可她也沒告訴過我。”
葉昭炆的天賦也不錯,若是就這樣一直,多半是要廢了。
他既然一直叫著師父,國師想了想,說:“難道要我們?nèi)ヌ焓蜷T找華卿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