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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四 昨日今朝

    為人父母者,最關心的莫過于孩子的成長。為卿常說我太寵小孩子對他的成長不好,但那是我們唯一的寶貝,我怎么能不寵?想我也是在萬眾寵愛中長大的,不也很正常么!
    我和為卿明顯是我對寶寶比較好,奈何他吃里扒外的,為卿不在就老氣橫秋地喊我“父皇”,為卿一在,就嬌滴滴地喊我“父皇呀~”,那軟綿綿的戴著鼻音的呼喚能把我整顆心融化了。
    寶寶在為卿面前,總是特別會賣乖。我私下問他:“曜兒啊,朕和父后你更喜歡哪個呢?”
    寶寶答:“當然是父皇,父后總是對我冷冷的!”心有戚戚焉。
    我在為卿面前問他:“曜兒啊,朕和父后你更喜歡哪個呢?”
    “當然是父后啦,父皇總是不正經!”這小子今晚我一定要打他屁 股!
    這小子比我厲害多了。想我小時候,對人的臉色從來擺在臉上,而這小子已經學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在寶寶五歲的時候,他嫌棄我喊他寶寶,說太幼稚。在寶寶七歲的時候,他嫌棄我喊他曜兒,說沒創(chuàng)意。在寶寶十歲的時候,他嫌棄我喊他小曜兒,說他已經喊席恬為“親親小恬恬”啦。
    寶寶成長的路上,我最憂心的是他對席恬的喜歡。
    也不知像誰,寶寶對席恬一見鐘情,二見傾心,三見已經牽著對方的小手向我和為卿拜首。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但對象是席恬,御親王的兒子,當今的小世子——席恬,我怎么能不憂心?
    “席曜,不許再接近席恬了。”
    “為什么?”十二歲的寶寶挑釁地看我,“父皇,兒臣的喜好您別管,也管不了。”
    嘖,真被為卿說中了,在我無止盡的溺愛下,寶寶現在對我一點點的敬畏都沒有!
    “他是席恬,你的敵人!”
    “敵人?哦。多謝父皇掛心,兒臣自會處理。”他自信滿滿目空一切的模樣讓我甚感安慰,這樣的寶寶,才是為卿的孩子!
    已經滿頭白發(fā)的伍公公說:“奴才從小看著陛下長大,您哪,一旦寵一個人就往死里寵,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博美人歡心,唯獨……”
    從小到大,凡是被我看上的人,我會傾全國之力,冒著被百官口誅筆伐的風險也要討美人歡心。
    唯獨,為卿。
    我似乎沒為他干過什么驚天動地的事。
    想當年我寵李陌塵時,大批大批的珠寶往毓華齋送,卻從未送他東西。
    因為直覺上,為卿不是會喜歡這些虛華東西的人,也直覺上以為為卿不會在意這些。
    但我的直覺錯了。
    “再強大的人也會有想要被保護的時候。”太后說,似乎想起了我那逝去幾十年的父皇,眼神飄遠,掛著幸福的微笑,“哀家年輕時就是因為太好強,被你父皇忽視很多年。”
    “忽視?”
    “是的,他以為我不需要任何關懷,只顧著自己的江山。”太后嘆道,“他不知道,我只是放不下那份面子而已。后來……”
    “后來?”
    “有次哀家病倒了,你父皇才發(fā)現哀家是個女人。”太后輕輕笑了,“今后對哀家百般照顧,寵愛。”
    那時光很短暫,在她幾十年的人生里僅占了短短幾年的時間,卻被她一輩子放在心里回味。
    太后尚且如此逞強,更別說身為男兒的為卿呢。
    或許,我的直覺真的錯了,為卿是需要我溫柔呵護的,只是,這么多年了,習慣被他呵護的似乎是我。
    “為卿,你有沒怨過朕?”我認真地問。
    為卿不認真地答:“沒有。”
    “沒有?”
    “事到如今,再談這些有何意義。”為卿曾說過,他不喜歡回首過去。看來是真的。“陛下現在就在身邊,不是挺好的么。”
    他看向我,眼里有了笑意。
    我內疚道:“朕負你的太多了。”
    “這話你似乎說過。”為卿蹙眉一想,“似乎是十年前。”
    那么久前的話,虧他還記得。
    “你看,十年啊,一晃眼就過去了。”為卿有感而發(fā),“我們都到了老去的年紀,已經不想談這些了。”
    當我年輕時,沒來得及跟他海誓山盟,當我們都老去,已經沒有激情。我嘆道:“為卿,男人四十一枝花,我們不老。”
    我的皺紋還沒出來,我的皮膚還沒松弛,我的白衣依然勝雪,哪兒老?
    為卿抿唇而笑:“可我,已經六十歲了。”
    呃,太后的年紀。
    我知道為卿記得他上輩子的事,所以他算自己年紀時總愛把前世的年齡也算上,他說他的心態(tài)如此。
    “真到了六十歲,不該攜手歸隱山林么?”我牽起他的手,“等曜兒長大了,我們一起退隱好不好?”
    換是以前,為卿定然答:“不好。”
    他對權勢的欲望多過我,只是,熱衷了這么多年也有冷卻的時候。
    “嗯。”
    我希望為卿能主動點,靠過來,但他老人家只是清冷望我,我嘆息,就把他摟進懷里。
    “舍得?”
    “有何不舍?”為卿道,“就怕曜兒日后嫌我們兩老礙他宏圖大業(yè),視我們?yōu)檠壑嗅敚共蝗绯盟鹨碡S滿前兩袖清風地離開,您說呢?”
    唉,誰叫你培養(yǎng)了一只小老虎?一想到寶寶將來某一天,會嫌棄壓在他頭上的我們兩口子,我的心都涼了。
    “不會的,曜兒那么喜歡你。”
    “但我對他不好。”曜兒背地里常埋怨為卿對他兇,對他冰冷,他卻不知,為卿是真的愛他的,只是教育方式出了差錯。
    或許,為卿希望自己培養(yǎng)出的兒子不是溫室里的花朵,一催就折,他真心地希望,那將來會是一只猛虎。
    “曜兒還小,我們不急。”
    為卿點頭:“再等八年吧。”
    八年?那會兒,寶寶已經弱冠了,不知又會嫌棄我們什么。但我知道,寶寶嘴上說著嫌棄這,嫌棄那,內心里還是敬愛我們的,不知為卿到底在介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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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長出第一根白頭發(fā)時,為卿將它拔了下來,珍藏在錦盒里,笑眼看我:“老了。”
    他最喜歡看我老了,這樣我就沒有心力用色瞇瞇的眼神看年輕的美人。
    我懶洋洋地靠在為卿的膝蓋上,笑道:“為卿啊,我眼角的皺紋又多了一條呢。”歲月啊,真討厭,任你權傾天下,也買不到朝華。
    “嗯。”
    相反,為卿冰冷的容顏卻還年輕著,他倒沒有刻意去保養(yǎng),那就是天生麗質呢?
    思及此,我發(fā)現寶一般抱著他的腰身:“為卿,朕能有你,真的太好了。”
    他寵辱不驚,平淡道:“嗯。”
    這話他已經聽膩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經常對他這么說,他已經沒有開心的必要了。
    “為卿,你是從什么時候愛朕的呢?”
    我問。
    “很久之前。”
    這我知道,但到底多久前?
    他道:“第一次的時候。”
    噢,那真的很久,久到我都快淡忘了。
    他糾正道:“不是淡忘,而是壓根不記得。”
    我還想追問,他卻已轉移話題:“席玟他……要來了。”
    再見皇叔,他已年過半百。一時感慨,兒時的憎惡,年輕的仇恨,現在看來不過一場浮云一場夢,我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對他笑道:“皇叔。”
    席玟看起來并不像席恬說得那么老,保養(yǎng)有道,讓他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溫潤如玉的氣質終年不變,沉淀在他身上大半輩子,他是沒打算卸下這層偽裝呢。看,活得多累,明明就不想對我笑得和藹可親。
    “陛下,臣來接恬兒回去。”
    席恬已經滿十四,到了封王的年齡,這只被我圈養(yǎng)了多載的小老虎終于要出籠,成長成猛虎了。
    我笑:“恬兒很乖,曜兒喜歡得不得了。”
    何止不得了,簡直是要娶他為太子妃了。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席恬不買賬。
    席玟彎眼一笑:“謝太子抬愛。”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透過我瞟到一旁的為卿身上。
    為卿從容地坐著,淡淡地與他對視:“御親王,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
    十四年。
    我替他們數了一下。一別十四年,我突然覺得很痛快,又很憐憫席玟。于是,我大發(fā)慈悲地容許席玟的視線在為卿身上停留了一刻鐘的時間,心不在焉地敷衍我的寒暄。
    可我記得他跟李陌塵好上了啊,居然還對為卿念念不忘,我真不知該同情他還是李陌塵。
    為卿是絕情的人,對席玟的厚愛從不拖泥帶水地拒絕了,因此,在他說:“陛下,臣想和御親王敘舊。”
    我道:“嗯。”
    我恩準他們獨處。
    郁悶地看席玟和為卿兩人在談天說地,一個表情無甚變化,一個卻春風滿面,我心里特不舒服。
    “父皇,父后跟御親王很熟?”寶寶說。
    “嗯。”
    寶寶雙眼發(fā)光:“那太好了!”我料到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只笑不語。
    前兩年,衷國丈羽化登仙,衷夫人悲痛欲絕,衷家上下,唯一沒有動容的就是為卿,大家都道他無情不孝,卻只有我明白為卿是傷心的,只是,他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傷心。
    衷國丈生前對為卿并不好,在為卿心里,席玟更似他的兄父。因此,我還是大仁大義地吞下一肚子酸氣,跟寶寶談席恬。
    “曜兒啊,席恬要走了,你該怎么辦呢?”
    寶寶一臉冷傲:“那又如何?是我的,終究是我的!”
    我邪惡地笑道:“沒關系喲,鳳曦還是會每年都來。:
    寶寶別扭地扭過頭:“誰稀罕他!”
    寶寶最不喜歡的就是鳳曦,如今鳳曦成長為翩翩佳公子了,風流入骨,像極十一年輕時,我越看越喜歡,心想寶寶要能把他娶來該多好!
    但想到寶寶的體質,恐怕不樂觀。
    他比誰都明白,這輩子能碰的人,除了雙親就是席恬,這也是他對席恬死心塌地地一大原因。
    寶寶比我聰明,從不去指望自己沒有希望得到的東西。
    “為卿,今天你跟御親王說了什么?”
    “很多。”為卿嘆道,“我問他李陌塵的近況。”
    “他怎么回答?”
    “很好。”頓了頓,又道,“只是,御親王府里,大家都覺得李陌塵是以色侍人的男寵,大多瞧不起他,他這些年沒少受苦。而御親王從不管。”
    李陌塵那人單純到傻,御親王放任不管也是讓他自生自滅了。或許,李陌塵只是為卿的替代品,替代品壞了,御親王也不會覺得可惜。
    “李陌塵現在不年輕了,御親王對他似乎也膩了。”
    我冷笑道:“是皇叔年邁體弱了吧。”
    我單純地為李陌塵抱不平,為卿卻沒有太多感觸:“他無情起來比誰都狠。”
    是啊,當年為卿背叛他,他都舍得殺他,何況區(qū)區(qū)一個李陌塵。
    “為卿,他們的事我們不管了好么?”為卿對李陌塵總殘留著一點愧疚,他說,那是他最后一點良心。我聽后只想笑。
    “嗯,不管了。李陌塵身體不好,也活不了多久,死了也是解脫。”
    他的身體不好,也是為卿照成的。
    那一晚,為卿一夜無眠。
    席恬離開那一日,寶寶謊稱病了,不愿來送。
    我理解他的別扭。倒是席恬,光彩照人的好不春風得意,似乎為自己終于逃離牢籠而高興。
    我們一路送到城外十里,回去時我在城墻上看到寶寶。
    他真的長大了,身高已經在我耳朵這里,身姿挺拔修長,氣勢張揚霸道,真不愧我和為卿的兒子。
    “寶寶。”
    我走到他身邊,最后一次這樣喊他。
    寶寶回頭,瞪我一眼。
    呵。很久沒在他臉上看到這么孩子氣的表情了。以后或許也看不到了。以后,就是他們年輕人的天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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