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衛國說請人喝酒。在林辰暮想來。那不是安排在五星級酒店。也會是有名的大飯店。因此當他看到眼前那個簡陋的大排檔。驚詫得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里掉出來。
“怎么。想不到。”楊衛國看到他那瞠目結舌的樣子。不由笑道:“你別看這里簡陋。可老板烹制的狗肉。那可是一絕。而且老板一天就只煮一大鍋。賣完即止。不論你富貴貧賤。他都從不破例。要不是我提早安排了人來占位置。還根本就排不上。”
林辰暮左右看了一眼。果然除了他們面前的這張桌子之外。其他桌子都是人頭攢動。人滿為患。還有不少人在一旁苦苦等候。看能不能運氣好。拼到一張位子。而從那個又黑又小的屋子里。卻是傳來一陣撲鼻的肉香。令人聞之是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可這里的環境。也太那個了吧。”看著破舊斑駁。面上滿是一層油膩的桌子。還有搖搖欲墜的板凳。林辰暮就不由皺了皺眉頭。就算喝的是玉液瓊漿。吃的是龍肝鳳膽。在這種地方。恐怕也食之無味吧。在這個一切都講究包裝和利益最大化的時代。生意做成這樣。不能不說是一個異數。
楊衛國就笑了笑。毫不介意地先坐了下來。對林辰暮說道:“他們這家店。打滿清時代就是這樣了。上百年來一直承襲這個傳統。不過也正因為這個緣故。我們今天才能吃到地道的狗肉湯。”說到這里。楊衛國臉上還露出一副陶醉和期冀的表情來。讓林辰暮不由間也對這家大排檔的狗肉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林辰暮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坐了下來。凳子一條腿有些跛。坐下去搖搖晃晃的。讓他有些擔心。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會不會突然摔上一跤。又說道:“楊叔叔。在這個地方請人喝酒。會不會有些太……”
他話并沒有說完。不過他的意思卻很清楚。在這種地方請人吃飯。恐怕真有些上不了臺面。被請的人又會怎么想。許多人在高檔飯店請客。不一定是說這里的東西有多么好吃。而是看重那里的檔次。檔次越高。越隆重。很大程度上也表明了請客的誠意。
“呵呵。這個你放心。他比我還更喜歡吃這里的狗肉湯。一有時間準到這邊來。”
聽楊衛國這么一說。林辰暮才釋然。腦海里也不由勾勒著。楊衛國的這位老友。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不過還是拿著桌上的紙巾。仔細擦了擦桌子和椅子。以期客人來的時候。坐得舒服一點。
“小暮啊。你去街對面那家佘記雜貨鋪買兩瓶紅星二鍋頭來。”又過了幾分鐘后。楊衛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對林辰暮說道。
“楊叔叔。我帶了兩瓶五糧液……”
楊衛國擺擺手道:“不用五糧液。他和我一樣。都喜歡喝這種二鍋頭。尤其是吃狗肉湯的時候。喝這種酒最舒服了。記住啊。要52度那種小瓶裝的。可千萬別聽他給你的推薦。那種二鍋頭。包裝倒是很好看。但味道不行。就像是摻了水一樣。淡得很。”
林辰暮有些迷糊。不就買酒嗎。怎么還搞得那么復雜。不過還是如楊衛國吩咐。去了那家雜貨鋪。
雜貨鋪和這家大排檔一樣。看上去都很有一些歷史了。老板也是一個白發蒼蒼。不過精神矍鑠的老者。嘴里還叼著旱煙袋。這在大都市里。可委實不多見。聽林辰暮要買二鍋頭。老板果然是不遺余力地向他推薦另一種包裝的。不過林辰暮銘記楊衛國說過的。執意只買小瓶包裝的。老板苦勸無果。只得不情不愿地給他拿了兩瓶。林辰暮接過找補的錢。轉身走的時候。還聽他在那里嘀咕道:“唉。現在的人啊。都學精了。生意不好做嘍。”
林辰暮心頭就覺得好笑。兩種酒的價格都不貴。相差不過就幾塊錢。就算自己如他所愿。他也多賺不了幾個錢吧。至于這樣嗎。雖然也是貧苦出身。可他真的很難理解這種人的心思。
回到大排檔時。位置上已經多了一個人。看起來和楊衛國年齡相仿。穿著也很普通。長著一張國字臉。棱角分明。顯得面部輪廓極為硬朗。雖然臉上一直帶著笑容。但總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正和楊衛國在那里說著笑著什么。
“來。小暮。我給你介紹一下。”看見林辰暮拿著兩瓶紅星二鍋頭過來。楊衛國臉上露出開燦爛的笑容。對他招手說道。
林辰暮緊跑兩步。剛到桌子面前。還沒來得及放下手中的酒。那個中年男子就猛地站了起來。瞪大了雙目看著林辰暮。神情顯得有些激動。似乎連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過了片刻后又才對楊衛國問道:“他。他……”
楊衛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笑著說道:“他就是我給你提起過的林辰暮。我老朋友的孩子。小暮。這位是蔡元峰。你叫他蔡叔叔就好了。”最后這句。是對林辰暮說的。
雖然有些奇怪對方的表現。不過林辰暮還是畢恭畢敬地說道:“蔡叔叔好。”
他看得出來。這個蔡元峰。恐怕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身材雖然不高。卻有如瘦虎饑鷹。氣勢非凡。坐在那里壓迫感十足。雙眸中偶爾投射出的目光也銳利無匹。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人的心事。不是身居高位者。培養不出這樣的氣質來。
“好。好。”
蔡元峰連連點頭說道。目光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林辰暮看。其間似乎夾雜著某種難以用言語來表達的情緒。
而就在此時。大排檔的伙計端上來了熱氣騰騰的狗肉湯。一大鍋。雪白雪白的。還沒端上桌。那股濃香就撲鼻而來。
“哈哈。好東西來了。老蔡啊。來。趕緊嘗嘗。涼了可就不好吃了。”楊衛國給蔡元峰盛上一大碗。蔡元峰這才訕訕笑著坐了下來。裝著若無其事地和楊衛國說笑起來。可目光卻不時瞟著林辰暮。嘴里還低聲嘀咕著什么。林辰暮隱隱聽到他說:“像。真的很像……”
蔡元峰的反常舉動。讓林辰暮是大感驚疑。像。什么很像。又像什么。他總覺得。事有蹊蹺。而且還和自己有某種聯系。但具體是什么。他又說不上來。
林辰暮找大排檔的伙計要來三個杯子。擰開酒瓶。給楊衛國和蔡元峰倒上酒。兩個人就細斟慢飲起來。酒都是淺嘗即止。說的也都是一些平平淡淡的瑣事。林辰暮坐在一旁。身子微微前傾。兩只手平整地疊放在桌面上。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心頭卻是想:看來楊衛國這次還真是和老友敘舊的。帶上自己。或許也就只是想把自己介紹給老友。以求自己以后能得到對方的關照吧。還別說。楊衛國對自己還真是沒說的。
卻不料。酒過三巡后。楊衛國放下酒杯就笑著對蔡元峰說道:“呵呵。老蔡啊。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和小暮這次來首都。主要還是為了高速公路的事。這事上。你可要多幫點忙。”林辰暮這才猛地一驚。有些驚疑地看著蔡元峰。沒想到。原來這個蔡元峰。居然還和高速公路的事有關。一時間。心便不由劇烈跳動起來。望向蔡元峰的目光也滿含著期冀。
見到林辰暮這幅模樣。楊衛國更是不由大聲笑道:“呵呵。看見沒。小暮可是比我還緊張。你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小暮的面子吧。”
蔡元峰就面露苦色。將酒杯放了下來。指著楊衛國說道:“你啊。我就知道你這酒不是那么好喝的。三塊錢一瓶的酒。再搭個五十塊錢的狗肉湯。就想打幾百億高速公路項目的主意。我說衛國啊。你這如意算盤。也打得太好了吧。”
“呵呵。這不是有老哥你嗎。別人不行。可我還不了解你嗎。”楊衛國就笑著道。就連林辰暮也想不到。楊衛國居然也會有如此死皮賴臉的一面。
“你這不是為難我嗎。”蔡元峰慢慢抿了一口酒。又搖頭道:“西陘省的樂黃高速方案。已經通過各部委的審批。費用預算也都批下來了。你現在卻要重新推翻重來。哪有那么簡單的事。”
林辰暮一聽臉上便不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目光也不由轉向楊衛國。可楊衛國反倒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就仿佛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一般。不緊不慢地說道:“不去試試。又怎么知道不可行呢。”
蔡元峰就笑著說道:“那好。你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反正我是給你說清楚了。對此我無能為力。幫不上忙。”
林辰暮一聽就急了。剛想說什么。卻聽楊衛國毫不在意地說道:“行。你要為難就算了。咱們哥倆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了。今天不談公事。好好喝酒。”
蔡元峰也笑著道:“那可不是。你這家伙。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和你好好喝上幾杯。那確實不容易。”說罷他又轉向林辰暮。問道:“小暮也能喝吧。”
林辰暮剛想推說不會。楊衛國卻是搶著說道:“當然會。他的酒量。比起我們兩個加起來都還要好。”
“那就好。”蔡元峰就笑著道:“這點可比濟民兄強……”話沒說完。就聽楊衛國干咳了一聲。他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訕訕笑了一聲。又舉起杯子對林辰暮說道:“來。小暮。和蔡叔叔我喝一杯。”
林辰暮正在琢磨。蔡元峰說的這個“濟民兄”是何等人物。怎么覺得有些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聽到過。可一見蔡元峰舉起杯子來。不由又有些受寵若驚的端著杯子就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