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我知道了,”邱慶東一邊點頭哈腰的笑著應道,一邊不斷的抹著頭上的冷汗,好不容易等對方掛斷了電話,他這才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軟軟的靠在床頭上,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似的,臉色很是難看。
身旁嬌滴滴的女人見狀,眼珠子轉了轉,又露出如花的笑容,殷勤體貼的替邱慶東捏著肩膀,像是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達令,這是誰的電話啊,大半夜的也不讓人清靜,”
邱慶東看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呵斥道:“你沒事瞎打聽這些干什么,睡你的覺,”
女人性感的小嘴兒就撅了起來,感到很是委屈,自從她跟了邱慶東以來,邱慶東不說把她捧在手心里,但也是疼愛有加,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都會想方設法爬上去把星星給摘下來給她,像今天這樣的臉色,卻是從來就沒有過。
邱慶東對女人的情緒似乎卻渾然不覺,而是蹙著眉頭,不時摩挲一下稀稀疏疏的禿頭,心里就像是被大石頭壓住了似的,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電話是華明強打來的。
和上次讓邱慶東寫聯名信的電話不同,這次華明強給他打電話,是想讓他引見一下姜云輝,按理說,這個要求并不困難,既能賣華明強一個面子,又能和姜云輝拉近距離,可或許是做了虧心事的緣故,他總是有些擔心,華明強這通電話會不會只是對自己的一種試探,難道說,自己偷偷給姜云輝通消息的事,讓他聽到了些風聲。
雖然在湖嶺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可邱慶東對華明強還是頗為忌憚的,華明強在湖嶺就是個瘋子,惹火了他那可是六親不認的,邱慶東可不想自己出門時被人潑硫酸,或是半夜睡得正香時,被人從樓上給扔下去。
這幾年,看似邱慶東在湖嶺混得風生水起的,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但生意人,尤其是他這種游走于灰色地帶,賺的每一分錢或多或少都沾有血腥和淚水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就等著撲上來分你的血肉。
這也是從姜云輝剛來湖嶺,邱慶東就煞費苦心的想要往姜云輝身邊湊,甚至不惜出賣華明強偷偷給姜云輝通消息的緣故,商人太多涉入政界的紛爭,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可如果沒有強有力的背景,想要在這弱肉強食、餓狼叢生的地界存活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自己該不該為華明強引見姜云輝呢,姜云輝對此又會如何看待自己,一時間,邱慶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
……
寬敞的辦公室,陸明強一邊翹著二郎腿,悠閑自在的看著報紙,一邊聽黃國昌匯報著工作,黃國昌雖然不是他從武溪帶過來的嫡系,但似乎還比較見機,工作能力也有,因此,他相較而言也比較看重黃國昌。
當然,初來乍到,身邊沒有趁手的人,也只能先將就用著了。
“陸局,拘留所里現在已經人滿為患了,怎么辦,”黃國昌顯然沒有陸明強那么輕松,而是面帶焦慮之色,著急的說道:“是不是把先抓的教育一番就放了,”
這些天,街面上尋釁滋事的小混混多了很多,各種治安案件也是層出不窮,搞得他們是焦頭爛額的,當然,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事情是華明強搞出來的,目的就是想以此來向市局、來向陸局和姜書記施壓。
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先例,一年多前,也曾經有個年輕氣盛的市局領導,聽說在首都也是很有背景和關系的,就因為晚上在酒吧和華明偉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后來還掃了華明偉的幾個場子,結果就是被華明強這一招搞得聲名狼藉,在湖嶺待不下去了,最終不得不調離了這個傷心地。
陸局倒是輕松,一句話抓人,就把所有鬧事的混混都抓回來了,可現在拘留所和所有可以關押疑犯的地方全都已經人滿為患了,還怎么抓,抓來又放哪里。
“就裝滿啦,”陸明強愣了一下,隨即不滿的嘀咕了一聲:“這地方也太少了了吧,我看應該多修幾個關押的地方,”
黃國昌不由就苦笑,這關押疑犯的地方其實不小,可這幾天林林總總抓的人,少說也有兩三百人了,一下子關那么多人進去,再大的地方也會吃緊。
“人都抓回來了,哪能這么輕易就放了,”陸明強沉吟了片刻,又說道:“要么讓他們家里拿錢來取人,要么就送去勞教,抓回來白養著,哪有這么好的事,我就不相信這人抓不完,”
黃國昌就暗自咋舌,一下子送那么多人去勞教,陸明強就不怕受人非議嗎,不過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陸明強既然這樣決定了,自己執行就是了。
“華明偉那里還是很不配合,什么都不交代,而且態度極為惡劣和囂張,我們是不是還要繼續審問,”
“審,當然繼續審,”陸明強也沒想過華明偉會那么輕易就范,而且想必審問他的人也都是客客氣氣的,不敢惡語相向,更不敢刑訊逼供,反倒是好煙好茶的伺候著,這樣能夠審出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才叫怪了。
但審是一定要審的,他要的,就只是這種效果。
“還有……”黃國昌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才說道:“前不久接到了省廳的電話,說是華明偉牽扯到省里的一件案子,因此要求我們將華明偉交由他們帶回去審理,”
“什么,”一直表現得懶懶散散、漫不經心的陸明強聞言猛地坐了起來,眼睛一瞪,張嘴就罵罵咧咧道:“麻痹的,我們不抓他們就沒事,我們剛把人抓回來他們就要接手,?;ㄕ卸妓5轿腋皝砹?,你去告訴他們,門都沒有,”
黃國昌不由就有些瞠目結舌,要知道,市局再牛,也是歸省廳管的,哪個局領導敢去和省廳叫板,陸局這腦子是不是有些進水啦。
“行了行了,”陸明強見狀,也知道要黃國昌去和省廳的人說這話是不大可能的,就擺手說道:“你先去忙你的,省廳那邊我自然會給他們說,總之一句話,沒有我同意,誰都不能把人帶走,你明白嗎,”
黃國昌就忙不迭的點頭,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他不管陸明強如何去和省廳交涉,總之事情和他已經沒有半點關系了。
黃國昌出去之后,陸明強臉上那匪氣十足、大大咧咧的表情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凝重,抓捕華明偉,看似魯莽冒失、不知輕重,但事實上,陸明強是早就有了全盤打算的,就是想把水攪渾,讓牛鬼蛇神都跳出來,然后一并收拾了,反正他初來乍到,怎么做都不為過。
可他怎么都沒想到,省廳這時候會跳出來和他搶人。
按理說,作為上級主管部門,省廳一旦要人,市局是很難拒絕的,可人一旦交出去,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費了,而來自于省廳的壓力,也絕不是他一個人就能頂得住的。
琢磨了半晌,陸明強撥通了姜云輝的電話,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姜云輝聽完之后,沉默了片刻,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前后不過一分鐘,可陸明強卻莫名的就感覺底氣足了許多,心頭也不忐忑了。
放下電話后,姜云輝輕嘆了口氣搖頭道:“想要做點事,還真是不太容易,”
“是不太容易,”他對面的一個中年人點了點頭,附和了一句,就不說話了。
姜云輝就笑了,孫平管的雖然是宣傳工作,但他本人卻是沉默寡言的,真算不上是一個很好的聊天伙伴,早知道今天就把邢謂東一起叫出來了,邢謂東的話雖然也不算多,卻總比孫平好多了。
抽了幾口煙后,孫平又看著姜云輝說道:“上面有人打了招呼,要我嚴格審查新聞報道,”
姜云輝點點頭,這也在預料之中,山雨欲來、暗流涌動,對上面來說,就怕新聞媒體推波助瀾,讓事態不斷擴大,一發不可收拾,對新聞加強管制,也是情理之中的,他也沒有指望孫平能夠幫得上什么忙。
可緊接著孫平的一句話,卻令他大感意外:“不過我覺得,有些事情以其讓群眾去猜測杜撰,倒不如讓媒體客觀公正的對事態進行報道,民眾只有了解了真相,才不會去胡亂猜測,去質疑我們政府的公信力,”
“話雖不錯,可不論你再怎么公平公正的報道,對于老百姓來說,或許相信的,還是私底下的各種傳言和小道消息,”姜云輝就笑著說道。
孫平看了姜云輝幾眼,吸了口煙,才又意味深長的說道:“蘭華集團能夠發展至今,有其龐大的保護傘,牽一發而動全身,你真做好了準備,”
姜云輝笑笑,沒有吱聲,他之所以動蘭華集團,華明偉只是個導火索,實則也是想要撬動蘭華集團背后所隱藏的存在,但他想不明白,自己和孫平素來沒有什么交往,為什么在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上,孫平寧可頂住壓力也要對自己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