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之后。邢謂東沒有回自己辦公室。而是緊跟著姜云輝的腳步進了他的辦公室。剛坐下就滿腹疑云的問道:“云輝啊。你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
姜云輝笑而不答。從抽屜里摸出一條煙來丟給邢謂東說道:“這煙別人送的。我現在也不抽了。還是你代勞了吧。”
邢謂東也不見外。接過來就笑呵呵的說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煙再好。他也不缺這點。不過這也是人與人之間交往必不可少的一種方式。就好比姜云輝去了他那里。他同樣也會讓秘書包一些好茶給姜云輝帶回來一樣。不在于東西好壞貴賤。而在于那份心意。
姜云輝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然后笑著說道:“老邢啊。你也認為我會剛來湖嶺就毫不避諱的一擲千金購買豪宅。”
“那你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邢謂東問道。
湖嶺雖大。可姜云輝沒住常委院。而是住在水岸花都的事他也有所耳聞。本還打算在適當的時候提醒姜云輝注意一下影響。畢竟太招搖了對于官員干部來說不是什么好事。卻不料報紙上這么快就刊登報道出來了。搞得他都為姜云輝捏了把汗。
都說眾口鑠金。尤其在資訊高度發達的今天。社會輿論的力量不容忽視。一旦被推上風口浪尖。為千夫所指。不僅會被有心人掀過底兒朝天。猶如一絲不掛袒露在公眾面前。上面也會迫于壓力不得不進行調查或處理。每年栽在這上面的官員干部都不在少數。即便姜云輝來頭大、關系通天。可剛來湖嶺就成為輿論的焦點。陷入泥沼難以自拔。不光今后在湖嶺的工作寸步難行。在他的仕途生涯中也將會寫滿恥辱的一頁。
在常委會之前。邢謂東曾設身處地的站在姜云輝的立場上想過。倘若自己碰到了這樣的事。應該如何去應對和處理。方法有很多。首先肯定是要矢口否認。拒不承認。然后釜底抽薪。直接從新聞媒體上入手。最好能讓報紙收回相關報道并進行道歉、或是動用上層關系將事情壓下來等等。可任憑他想破了腦殼都想不到。姜云輝居然會召開新聞發布會。
“很簡單。就是要通過這樣一個平臺來澄清此事。”姜云輝淡淡笑道:“我原本就沒有花那么多錢來買房子。當然要把事情說清楚了。免得群眾人云亦云的。被一些不良媒體給誤導了。”
“那你那房子。”邢謂東訝異道。拒不承認是對了的。可房子擺在那里。經得住記者和網友的追查嗎。
“房子是我愛人的。和我沒有半點關系。我現在不過是沾光住一下。”姜云輝就打趣道:“哪天我愛人不要我住了。我就只能被掃地出門。露宿街頭了。”
“你愛人的。”邢謂東就更驚愕了。“你愛人不是當老師的嗎。怎么有那么多錢買價值七千萬的豪宅。”按理說。邢謂東是不會去關心楚云珊是干什么的。可如果不是這個楚云珊。老領導唯一的女兒就是姜云輝的妻子了。他不止一次聽老領導扼腕嘆息過。因此也才順帶打聽過楚云珊的情況。
“她是沒錢。不過她卻有個有錢的表姐。”姜云輝笑笑。說道:“這套房子。原本就是她表姐送給她的。而且還是在我來湖嶺之前。”
“你說雅信地產的衛總。是你愛人的表姐。”琢磨了一下之后。邢謂東還真是有些大吃一驚了。他只知道楚云珊的父親也是官場中人。在華川某地擔任政法委書記一職。還真沒想到。楚云珊和名滿京城的衛家居然還有如此淵源。
不過隨即又釋然了。在他想來。以姜云輝的家庭出身來說。當然不會娶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兒。即便楚云珊的父親也是實權的正廳級干部。對于平常百姓家來說。已經很了不起了。可對于四九城的那些豪門來說。根本就不值一哂。
原本邢謂東還為姜云輝沒有娶老領導的女兒而為他嘆息不已。可老衛家的名頭比起趙家來也絲毫不弱。甚至底蘊還要更深厚一些。畢竟趙家崛起的時候。衛家早就已經權柄滔天了。
而水岸花都原本就屬于雅信地產的。雅信地產的老總衛彤想送給誰那都是她的自由。倘若要說衛彤拐彎抹角的送房子給姜云輝。是為了向他行賄。說出去都會讓人笑掉大牙。對于雅信地產這種背景深厚的龐然大物來說。各地政府挖空了心思都想請來。別說是行賄送禮了。就算倒拿點給別人都實屬正常。
“呵呵。原來你放出風去說要買房子。原來布下了這個局。就是想看誰會迫不及待的往里跳是吧。”邢謂東就一臉輕松的笑呵呵道。“看來這次樂安民和趙明德都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說話的同時。姜云輝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也增強了不少。
邢謂東和姜云輝走得近。一方面是老領導的緣故。一方面也是自身利益的考量。在常委會上多一個堅實的盟友總是好的。不至于會被人孤立起來。說話的分量也會更重。
可這并不代表著他就有多么看重姜云輝。在他心目中。姜云輝和其他那些四九城里下來鍍金鍛煉的公子哥沒什么兩樣。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然而經過這件事情之后。姜云輝的淡定自若和老練。卻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再不敢把他當成一個公子哥。而是真把他當成了算無所遺的市委領導。他的眼光和和掌控全局的能力。足以令所有人都將他的年齡給忽略掉。
邢謂東是一臉的欽佩。姜云輝卻是摸著后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當初去水岸花都。還真是打算了要買房子的。事情的發生發展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卻也正好給他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來湖嶺后。聽得多看得多。做的卻很少。就是缺個好的切入點。
或許。這就是一個機會……
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趙明德彈了彈著煙灰。陷入了沉思之中。
沒有任何背景。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市之長。趙明德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正如樂安民叫他老狐貍一樣。在官場里摸爬滾打了那么多年。經歷過許許多多的浮沉起落。他的目光極為尖銳。很少有事情能夠瞞得過他。往往能夠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蹊蹺和問題。
可今天的常委會。他卻有些看不明白了。
樂安民也是個陰沉之人。能沉住氣這不足為奇。他也沒想過這點小動作就能讓樂安民方寸大亂、惶然無措。如果樂安民這么不中用的話。也不至于能坐上市委書記的位子了。可樂安民今天的反應還是令他有些意外。被人擺了一道。卻像是什么事都沒有似的。光是這份養氣的工夫。就足以令他重新認識一下自己這個老對手。
更令他驚訝的是姜云輝的表現。說實話。完全不像是個三十不到、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給人的感覺倒像是七老八十似的。和他平常的言行舉止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而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姜云輝。
看不透的人才是最危險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可能會對你造成怎樣的傷害。
這時。門被推開。陳思誠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趙明德對面。喘了幾口氣才說道:“鑰匙給姜云輝送去。結果他又讓人送回來了。還說他現在有地方住。常委院的房子就留給其他需要的人住。別浪費了。你說他是不是嗅到點什么味道啦。”臉上多少有些惶惑的表情。
很少有人知道。陳思誠和趙明德曾經是黨校的同學。不過那時候兩人都還沒來湖嶺。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自然不引人關注。而當初兩人的關系也不見得有好好。可畢竟有一層同窗之誼在其中。又有政治利益的需要。所以才能“一拍即合”。
趙明德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笑著說道:“這不正好嗎。姜云輝不住常委院。反倒是自己買房子在外面住下。別人說起來。只會說是樂安民心眼兒小。為人狹隘。至于你所擔心的。我看也不見得。姜云輝應該只是有些懷疑而無法確定。”
“你不是說要把他爭取過來嗎。咱們這么搞。會不會弄巧成拙了。”陳思誠不由就有些擔心。事前他并不知情。否則一定不會同意趙明德這么做的。這無異于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姜云輝的極大反感和反撲。
“你真以為姜云輝會甘心屈居人下。”趙明德就冷笑著說道:“樂安民給的條件夠好了吧。可以說是誠意滿滿。可結果呢。還不是不歡而散。我算是看清楚了。姜云輝這個人心高氣傲。不是能夠為咱們所掌控的。既然這樣。倒還不如干脆燒把火。反正不論如何我們都沒有任何損失不是。頭疼的。應該是樂安民和姜云輝。”
“可姜云輝似乎并不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你說這個新聞發布會。咱們要怎么搞。”陳思誠眉頭微微一蹙。就說道:“我看樂安民把這事交給我們。并沒安什么好心。”
“呵呵。當然是往大了搞。搞得越熱鬧越好。”趙明德就陰陰笑著道:“戲臺子搭建好了。大家也才好唱戲不是。至于樂安民。不用理會他。他的那點小肚雞腸我還不知道。忙著撇清關系。可褲襠里沾了黃泥巴。不是屎都是屎了。又哪有那么容易置身事外。咱們啊。就等著看熱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