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林辰暮宣布散會后,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地涌了上去,眾星拱月般將林辰暮包圍其中,你問一句我說一句的,臉上都帶著熱情諂媚的笑容,生怕林辰暮看不見自己,只留下蘇昌志一個人陰沉著臉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是被世人所遺忘了,尤為顯得孤寂落魄。
看著林辰暮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會議室,蘇昌志心中充滿了忿恨,他緊緊地咬著牙,紅著眼,就像是一個受傷被激怒的猛獸,要將那些傷他的人撕裂成碎片。
可在這咬牙切齒的滔天恨意中,他臉上的忿恨很快又被一絲頹唐之色所替代了,完敗,徹徹底底的完敗,在林辰暮面前他幾乎是沒有一點還手之力,一敗涂地,想著自己苦心搭建的舞臺卻成為自己顏面掃地的滑鐵盧,蘇昌志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般的疼痛難忍。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辦公室,不過走廊上碰到的那些管委會的工作人員,以前總是很尊敬地讓到一邊,然后熱情地問好,可今天卻像是遇到瘟神一般,個個是避之不及,讓他心頭更是怒火中燒,回到辦公室,關(guān)上門狠狠發(fā)泄了一通之后,蘇昌志氣呼呼地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狠狠地抽著陶昌平遞過來的煙,一臉的陰沉之色。
陶昌平倒也是對林辰暮破口大罵,可蘇昌志知道,他不過只是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態(tài)罷了,真要讓陶昌平出了這道門去罵,罵得所有人都知道,恐怕再借他幾個膽也不敢。
“蘇主任,難道咱們就這么看著陸明強當(dāng)上這個副主任,”歇斯底里地一陣大罵之后,似乎也覺得能讓蘇昌志滿意了,陶昌平偷偷瞥了眼一臉陰沉的蘇昌志,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雖然沒有參加下午的會,可會上的一切卻像是長了翅膀似的,很快就傳得人盡皆知了,林辰暮的強勢回歸,給了蘇昌志當(dāng)頭狠狠一棒,也讓所有人上了印象極為深刻的一課:在高新區(qū),誰才是真正的王者。
以前在蘇昌志面前,陶昌平總是能感到強烈的壓迫感,但現(xiàn)在,看著面色鐵青卻一籌莫展的蘇昌志,陶昌平這才陡然發(fā)現(xiàn),原來蘇昌志也不過爾爾,比起舉重若輕的林辰暮來說,差的不是一點兩點。
而羅建文的下場,更是讓陶昌平心寒不已,雖然他平日里對和自己爭寵的羅建文沒什么好感,可眼睜睜看著羅建文被中紀(jì)委的人帶走,那撕心裂肺的叫聲也讓他心驚肉跳不已,生恐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不過,他現(xiàn)在也沒有退路了,林辰暮被雙規(guī)的這兩天,他跑前跑后地張羅,就連張永立都被他抵得夠嗆,在眾人眼中早就是蘇昌志的鐵桿了,上了賊船也下不來了,只能鐵了心一條道走到黑,因此,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竭盡全力,讓蘇昌志在和林辰暮的爭斗中別輸?shù)锰y看了。
“不讓他上還能有什么辦法,”蘇昌志狠狠地罵了一句,聲音里除了陰狠,似乎還帶著一絲暴虐,看得出來,對此他也很是不甘和忿恨。
陶昌平斟酌了一下措辭,生怕刺激到蘇昌志,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說道:“陸明強一旦當(dāng)上了管委會副主任,話語權(quán)更大,到時候恐怕局面就難以控制了,”
蘇昌志對于這點早就想到了,可是想要破局卻又束手無策,除非是市里有把握讓增設(shè)副主任一事通不過,可喬瑞華和柯正平真能壓制住鐵了心的楊衛(wèi)國嗎。
“老陶啊,那依你看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蘇昌志沉吟了片刻,聲音平和了下來,發(fā)泄過后,他也知道現(xiàn)在氣急敗壞是沒有能個的,事已至此,只能靜下心來想辦法。
陶昌平既然敢這樣問,肯定是做好了準(zhǔn)備的,要不然,等領(lǐng)導(dǎo)問到自己卻答不出來,印象就壞了,不過他卻并沒有立即說出來,而是裝著冥思苦想了片刻,才眼珠子一轉(zhuǎn)說道:“蘇主任,林辰暮雖然力捧陸明強,可如果陸明強不爭氣,自己掉鏈子呢,”
幾乎是陶昌平話音剛落,蘇昌志的眼睛就亮了,他猛的一下摁滅手里的煙,嚯的一下站起來了,是啊,林辰暮算盤打得是好,可如果陸明強出了什么問題,不光是副主任夢破滅,就連林辰暮也將會受到牽連,別的負面影響不說,光是識人不明這一條就足以令他的威信來個大滑坡,這次強勢回歸的威懾力也將大打折扣,未必不是自己轉(zhuǎn)敗為勝的契機。
可很快,蘇昌志又覺得自己表現(xiàn)得太過于急切了,沒有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又慢條斯理地坐下來,笑著說道:“老陶啊,副主任這個職位非常重要,咱們作為管委會的一員,有義務(wù)為組織甄別人選,你說是吧,”
聽蘇昌志說得義正言辭的,陶昌平就忙點頭哈腰地笑著附和道:“可不,如果選拔出來的干部有問題,不僅是廣大人民群眾有意見,對我們高新區(qū)的發(fā)展也是極為不利的,因此,不光是誰,都有權(quán)力和義務(wù)監(jiān)督咱們干部選拔的全過程,并提出自己的意見和觀點,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蘇昌志就笑著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光憑剛才陶昌平這番話,他就覺得陶昌平比起吃里爬外的羅建文來真是要強上一百倍,怎么以前就沒覺得呢,嘿嘿,林辰暮不是一直都標(biāo)榜要搞什么陽光政務(wù)嗎,這次,就讓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苦說不出。
陶昌平離開后,蘇昌志就迫不及待地抓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喬瑞華的號碼。
……
市委招待所里最豪華的房間,是喬瑞華的暫住地。
喬瑞華來武溪的時間短,住房還沒有準(zhǔn)備好,雖然市委常委院里房子是有的,不過畢竟是豐凱曾經(jīng)住過的,里面的裝修全都要重新來過,這就需要時間了。
不過,住在市委招待所里也不錯,名義上是招待所,可卻是獨門獨院的一棟別墅,還配了專門的服務(wù)員,居住環(huán)境和條件比起市委常委院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這里面的幾棟別墅也是從不對外開放的,就算是有錢也住不進來。
二樓書房里燈火通明,一臉嚴(yán)肅的喬瑞華和柯正平坐在大氣的黑色沙發(fā)上,裊裊的青色煙氣從兩人手里不斷升起,搞得整個書房都煙霧繚繞,就像著火似的。
喬瑞華表現(xiàn)得很平靜,可柯正平的臉上卻是充滿了忐忑之意,林辰暮的事雖然是由省紀(jì)委出面,可他私底下也搞了不少小動作,雖然客觀來說,他對林辰暮還是蠻欣賞的,可架不住站隊和陣營的問題,在蘇昌志來了武溪之后,他和林辰暮之間就注定了是難以和睦相處,這次趙元澤親自帶隊來武溪,而且一來就雷厲風(fēng)行地拿下了苗輝,這讓全省的干部心都不由揪緊了,柯正平的心也揪緊了。
在武溪,柯正平還算是個人物,可他有自知之明,在中紀(jì)委副書記趙元澤眼中他什么都不是,隨便動動小拇指就能將他捻死,苗輝出事了不打緊,他擔(dān)心的是,這把火會不會燒到自己頭上來。
和滿臉掩飾不住惶惑的柯正平相比,喬瑞華神色不動,但是整個人坐在那里,卻給人一種冰冷的壓力。
“喬市長,事有蹊蹺啊,”沉寂了半晌,柯正平終于忍不住說話了。
喬瑞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可顯然卻認同了柯正平的說法,事情卻有蹊蹺。
因為曾經(jīng)是蘇宏遠的秘書,喬瑞華也算是蘇家陣營的人,對于國內(nèi)政局的認知和了解自然不是柯正平所能比擬的,也正因為如此,他對于趙元澤的認知要比柯正平來得更深入一些。
作為老趙家的第二代的領(lǐng)軍人物,趙元澤的身份是相當(dāng)特別的,尤其他還深得中紀(jì)委何書記的青睞和賞識,一言一行都值得去細細品味,喬瑞華絕不相信,作為中紀(jì)委的副書記,趙元澤會無緣無故地來武溪,就算是楊衛(wèi)國也搬不動這尊大神,既然如此,趙元澤來武溪的目的就值得好好琢磨琢磨了,怕就怕他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圖謀,打自己和老領(lǐng)導(dǎo)一個措手不及。
“喬市長,高新區(qū)管委會通過了,提拔高新分局局長陸明強擔(dān)任管委會副主任的提案,報告都已經(jīng)送到我這里來了,”柯正平說到這里,臉色有些陰冷,將煙頭狠狠摁滅在煙灰缸里,就好像摁滅的不是煙頭,而是那個讓他頭疼不已的林辰暮,恨恨地說道:“這個陸明強可是林辰暮的鐵桿,他要是上來了,昌志那里可就麻煩了,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的奸計得逞了,”
作為管帽子的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別說是高新區(qū)管委會的一名副主任的任免,就算是一把手,他的意見分量也很重,可現(xiàn)在,在林辰暮要提拔陸明強的事情上,他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書房里的氣氛再次陷入了靜默,喬瑞華手里的煙也在慢慢變短,那在燈光下閃爍的一絲暗紅,似乎在訴說著什么,過了好一會兒,就在煙快要燒到手指的時候,喬瑞華才開口說道:“這件事情昌志下午已經(jīng)給我打電話了,你放心,我心頭有數(shù),”
柯正平就不說話了,他相信,在這件事情上喬瑞華肯定比自己著急,他既然表現(xiàn)得如此淡定,想必早就成竹在胸了,可想著林辰暮那張溫潤如玉的面孔,柯正平心里卻又不禁一陣發(fā)寒,連省紀(jì)委都奈何不了他,依照自己對他的了解,既然搞出這件事來,又豈會沒有后手,柯正平下意識地就覺得,事情恐怕沒有喬瑞華想的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