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多地方常務副省長和省長貌合神離。明爭暗斗的情況不同。張軒茂是個老同志了。在武溪兢兢業業干了十多年。甚至比曾志亦還要久。也是屬于那種干完這一屆就要退的。讓他來給常宏然當副手。顯然有站好最后一班崗。替常宏然保駕護航考慮。也正因為有他的從旁協助。常宏然才能很快將省政府那邊擰成一股繩。和曾志亦分庭抗爭絲毫不落下風。
    而如今常宏然沒有回來。他自然要代表常宏然發出省政府應有的聲音。
    曾志亦點了點頭。說道：“那行。就按照軒茂同志的意思辦。不過高新區這件事情既然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就一定要給群眾和媒體一個交代。鴻斌你們要盡快成立一個調查組。進駐高新分局。將事情調查清楚……”
    話音未落。他的秘書胡源成就匆匆走了進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么。
    曾志亦臉色微微一變。當時就有些失神。沉吟了片刻才對眾人說道：“剛接到通知。中紀委的趙書記來武溪了。大家和我去迎接一下。”
    “啊。”眾人心里的震驚程度絲毫也不亞于曾志亦。他們都是明白人。中紀委的趙云澤可是排名第二的副書記。位高權重。做事情很有魄力。深得中紀委何書記的賞識和信賴。而何書記是什么人物。那可是政治局常委。站在國內權力金字塔最巔峰的少數幾人中的一個。
    正因為地位特殊。趙云澤等閑是不會帶隊到地方的。這次突然來武溪意味著什么。眾人似乎都能嗅到空氣中暴風雨將至的味道。
    坐上車后。曾志亦原本還笑呵呵的臉頓時就垮了下來。趙云澤的突然到訪讓他心底生出深深的不安來。
    趙云澤這人他有些了解。查案子極為雷厲風行、六情不認。但凡有案子交到他手上。就像是出欄的猛虎。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展開調查。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放過。什么馬蜂窩都敢捅。就像無所畏懼似的。以前在明珠擔任市紀委書記、市監察委員會主任時辦了個大案。連明珠市委副書記都被牽扯其中。很快被雙規。案子辦得轟轟烈烈。他也因此被提拔為中紀委副書記。
    擔任中紀委副書記后。趙云澤并沒有偃旗息鼓。而是銳氣極盛。以擅打攻堅戰而聞名。當時震驚中外的廣廈特大走私案。中央派了幾次調查組都鎩羽而歸。最終還是他主動請纓。親自帶領由中紀委、監察部、海關總署、公安部、最高人民檢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國家稅務總局、中央金融工委等組成中央專案組奔赴廣廈。經過長達一年的調查。共有600多名涉案人員被審查。近300人被追究了刑事責任。其中包括省部級干部3人、廳級干部8人。還涉及到了公安部一名副部長。
    中央領導對他評價頗高。可地方對他卻是敬而遠之。倍感頭疼。貌似但凡他去的地方就沒有平靜的。難道說。這次又要在西陘掀起滔天巨浪。
    作為西陘一把手。曾志亦當然不愿意看到自己苦心經營的政治格局被趙云澤搞得七零八落。
    曾志亦微微闔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像是在閉目養神。過了好一會兒。才忽然睜開雙眼出聲問道：“小胡啊。中紀委趙書記是什么時候到的。”
    “聽說剛下飛機不久。”胡源成也知道事關重大。就連忙說道：“聽說和常省長同一班飛機過來的。”
    “常省長。”曾志亦眉頭緊蹙。更是不由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當然。同是從首都來武溪。碰巧乘坐同一個航班也是有可能的。可他怎么就覺得其中沒那么簡單呢。可要說常宏然搬得動趙云澤。這他又有些不相信。
    “常省長呢。也在金龍山莊。”思忖片刻之后。曾志亦直直地盯著秘書問道。目光爍爍。
    “這就不太清楚了。我馬上問一下。”胡源成就忙要去摸手機。
    曾志亦就擺擺手。“不用了。”其實想也能想到。常宏然此時肯定是在金龍山莊陪著趙云澤。姑且不論是否會給自己上眼藥。能結個善緣就算不錯。
    ……
    拾級而上的高大臺階鋪滿了紅地毯,兩旁華燈齊亮。映現出一派金碧輝煌的光芒。金龍山莊氣勢恢弘的一號樓會客廳內。那幅巨大的描繪西陘山河的十字繡是西陘電視臺政治新聞中最常見的背景。省委主要領導人經常會在這里會見國內外客人。
    常宏然坐在寬大的黑沙發里。身旁就是中紀委副書記趙云澤。
    趙云澤五十多歲。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眉宇間給人以睿智的感覺。可以想象年輕時候一定是迷倒不少姑娘的帥小伙兒。
    兩人談笑風生的。現場氣氛很是融洽。絲毫看不出來以前兩人還曾經為了爭奪某個職務而明爭暗斗。
    常家和趙家都是首都權柄滔天的世家。底蘊和實力雖不及姜、郭、邵三家。卻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而作為兩家的代表性領軍人物。兩人自然是少不了爭斗的時候。
    “呵呵。趙書記遠道而來。沒有親自去機場迎接。還望趙書記多多見諒啊。”說話間。會客廳的大門被人推開。曾志亦大步走了進來。笑著說道。他戴一副黑框眼鏡。西裝剪裁合體。頭發修剪的很有型。年齡雖然大了。卻給人一種沉穩干練、又很有威儀的感覺。
    雖然接觸不多。可趙云澤對曾志亦這種老牌的省委書記還是印象很深刻的。就起身和曾志亦握了握手。笑著說道：“曾書記客氣了。來得突兀。沒有事先通知。還希望曾書記別見怪。”
    曾志亦就極為熱情地說道：“趙書記哪里話。你可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我們早就盼著你能到我們西陘視察工作了。”對趙云澤恭敬是恭敬。卻遠不像其他干部面對中紀委時那般懼怕拘束。
    簡單寒暄幾句之后。曾志亦這才將跟隨他來的省上各位大員介紹給趙云澤。
    趙云澤一一和眾人握手。對其他人同他打招呼。他也微笑著回應。卻不再說什么。只有省紀委書記穆光如上前來的時候。他多看了穆光如幾眼。雖然沒有說什么。不過那異樣的眼神卻令穆光如心里不由有些打鼓起來。
    和曾志亦一樣。來這里之前。穆光如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趙云澤這次突然駕臨武溪是為了什么。如果有什么大案要案。而自己都毫不知情的話。那就失職了。作為接受雙重領導的省紀委來說。雖然省委領導的力度要大一些。可中紀委也是不可忽視的。趙云澤一句話或許就能讓他挪個窩。
    一行人坐下后。就繼續聊了起來。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曾志亦、常宏然與趙云澤聊。其他人幾乎都插不上嘴。級別也不對稱。
    別看曾志亦平日里沉默少語的。此時卻很是健談。從重申紀委工作的重要性。到駁近期比較流行的反腐無用論、情婦反腐、妻子反腐之類的說法。滔滔不絕的。倒讓眾人見識了一番他的口才。
    遞給趙云澤一根煙。常宏然才笑著說道：“反腐倡廉。任重而道遠。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功的。關鍵還是要有完善健全的制度。并要嚴格去遵守和執行。否則許多監督體制就會落空。我們的監察部門也會流于形式。”
    趙云澤微微點頭。說道：“制度很重要。具體執行的人更重要。制度再好也架不住有和尚念歪經。可別讓制度成為某些人手中剪除異己的工具。”
    曾志亦微微一怔。心里更是一緊。總覺得趙云澤這話里有話。似是意有所指。
    又聊了一陣之后。趙云澤輕咳了一聲。對曾志亦說道：“曾書記。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曾志亦聞言眼角微微一跳。又笑著說道：“行。那干脆我們去小會議室好了。”
    說是小會議室。其實也有七八十個平米。里面裝潢布置也很大氣。和釣魚臺國賓館都不相上下。而里面只有趙云澤和曾志亦兩人。其他人。包括工作人員和秘書全都被擋在大門之外。眾人盯著豪華大氣的房門。心里卻不由在揣測。兩人在里面究竟會說些什么。
    “曾書記。我這次來武溪是身兼使命的。還希望能得到曾書記你們的大力支持。”剛坐下。趙云澤就開門見山地說道。
    “呵呵。支持中紀委的工作。我們責無旁貸。”曾志亦笑著說道：“還請趙書記放心。但凡有需要我們一定全力以赴。絕不干擾中紀委辦案。不包庇相關責任人員。更不粉飾太平。對了。你們這次過來究竟是忙什么大案。你別說。看到你們來了我還真有些緊張。生怕哪個地方又給我捅簍子了。”
    趙云澤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蓋有紅色印章的文件。放在曾志亦面前。“這是相關文件。請曾書記過目。”
    曾志亦接過來一看。眉頭不由就蹙了起來。不過卻沒有著急表態。而是逐字逐句看著手上的文件。半晌后才抬頭驚訝道：“就這點事。還需要勞動趙書記您親自下來。”
    趙云澤笑著說道：“我下來也只是對案件進行督辦。并沒有干擾省紀委辦案的意思。不過。如果這個案子在辦理過程中有任何不符合規定的地方。我們有權進行糾正。”
    曾志亦下意識就覺得事情怕是沒那么簡單。但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個小小的處級干部怎么還搬出這么一尊大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