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拿著筆在一份文件上寫上了幾個字。唐凝腦海里就琢磨著剛才會上林辰暮的一言一行。
    表面上看來。整個會上他們這些本土力量團結起來。占據了上風。迫使林辰暮不得不暫緩在全區范圍內進行環保整治的行動。可唐凝卻隱隱覺得。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早在林辰暮的預料和掌控之中。或許他壓根兒就是用這樣一種方式和策略來試探敢于反對他權威的力量和聲音。達到目的后。他輕描淡寫地拋出一個考察團的接待事宜來。更是輕而易舉地分化了她們三人好不容易暫時解下的同盟陣營。那舉重若輕的斗爭技巧。可謂是令人嘆為觀止。
    更讓唐凝有些心煩意亂的。是林辰暮所釋放出來的信號。那就是拉攏其他人來打壓自己。這也難怪。即便是以往管文濤和謝世清在的時候。她也能獨樹一幟。成為兩人明爭暗斗中爭相拉攏的存在。而兩人相繼下課后。整個高新區。更是以自己馬首是瞻。以至于她都有些沾沾自喜。有時候以管委會的話事人自居。在這種情況下。新來的林辰暮想要盡快樹立起自己的威望。確立絕對的話語權。那打壓自己是必不可少的。哪個領導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大權旁落。被副職搶了風頭吧。
    那自己就這么坐以待斃、逆來順受。眼睜睜地看著好不容易才打開的局面毀之一旦嗎。
    唐凝默默思索著。一不注意。“吧嗒”一聲。一滴黑墨水從筆尖滴落在文件上。頓時就綻出了一片污漬。唐凝就搖搖頭放下筆。將文件揉成一團。扔到廢紙簍里。呆呆坐了半晌。又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厚疊資料來。眼神就變得有些不可琢磨了。
    這一疊資料。都是她通過各種途徑所收集到的有關林辰暮的資料。有履歷表。也有他各處任職期間的各種剪報和事跡。甚至是沒有任何來源和根據的小道消息。估計即便是林辰暮看到了都會大吃一驚。也虧她有辦法能夠弄到。而上面的內容。唐凝幾乎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并且對他在許多地方任職時的經歷都進行過細致的研究。原本以為即便談不上很了解。但林辰暮是一個怎樣性格的人也**不離十。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她才陡然發覺。這個比自己都還年輕好幾歲的對手。卻是猶如久混官場的老油子一般。心沉似海。令人難以琢磨。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接起來。卻是時鈺打來的。
    “喂。小唐。你現在有空吧。呵呵。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林書記剛才布置下來的工作。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看該做些哪些準備。你也知道。這次來的看都是世界知名的大企業。咱們一定要小心接待。千萬不能出了什么岔子……”電話里。時鈺似乎掩飾不住的欣喜和興奮。
    唐凝就無奈地搖了搖頭。時鈺冷板凳坐久了。現在好不容易林辰暮對她委以重任。自然是磨拳擦掌的。想要好好表現一番。殊不知。真好掉進了林辰暮設下的圈套里。被他拉攏分化。逐一擊破。可唐凝也知道。以時鈺現在的心態。給她說什么都沒用。就只得強笑著道：“好啊。時書記。我看還是我過來好了。”
    放下電話后。看著履歷表上右上角林辰暮那張斯斯文文、面帶微笑的照片。唐凝不由就輕嘆了口氣。慢慢將手頭的資料放進書桌最下層的抽屜。鎖好。
    ……
    施明河坐在靠椅上。有些忐忑地看著寬大的辦公桌后正在看報表的林辰暮。
    不能不說。辦公室的這些設施布置。都是極為有講究的。老板椅要高出其他地方一些。這樣子。領導坐在上面是居高臨下。而下面的人看領導就是仰視。自然會形成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施明河是區財政局的局長。作為管錢袋子的部門。自然是高新區第一任黨工委書記管文濤最信賴的下屬了。管文濤出事之后。雖然他沒有受到牽連。但一直都忐忑不已。生怕自己這個位子也坐不牢實。林辰暮現在新官上任。根基還不熟悉。一時半會兒可能還不會動他。但長此以往呢。
    而這次。林辰暮重新審計區里的財政報表。他表面上很配合。心里卻是充滿了警惕和不安。人事權和財政權。誰都想換上自己的人。更別說一來就表現得極為強勢。來者不善的林辰暮了。他會不會趁這個機會向自己發難。
    越想施明河心頭就越沒底。越沒底就更是坐立不安。
    良久。林辰暮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報表。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嚴肅：“施局長。你們的工作有很多問題啊。”
    “這個……”施明河額頭上就滿是汗。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們的工作確實有許多違規的地方。不過很多都是管書記和謝主任要求的。我們也沒辦法。”
    林辰暮就擺擺手。說道：“不要把問題都推給以前的領導身上。財政工作有財政工作的紀律和制度。不論是誰。都不能隨心所欲凌駕于制度之上。光從這點來看。你們的的工作就很有問題。”
    “是。是。”施明河就抹著頭上的汗說道：“回去之后。我們一定整改。”心里卻是不以為然。什么制度大得過領導臉上那張嘴。各個部門。可不就是為領導服務的嗎。
    其實。林辰暮所說的這些問題。可大可小。當然。真要拿來大作文章。進行問責也無可厚非。
    “我看你們上半年給國稅局劃撥了七百萬。又沒有標明用途。這錢是干什么用的。”林辰暮又翻了翻報表。很隨意地問道。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話還沒說完。見林辰暮臉色一沉。施明河心頭一慌。又連忙解釋道：“我真不清楚。是當初謝主任批示了的。不過我聽說。好像是他們用來修建辦公大樓的。”
    “辦公大樓。國稅局的辦公大樓。不是才修了幾年嗎。”林辰暮就疑道。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我就真不清楚了。”施明河就苦笑著說道。國稅局說是修辦公大樓。其實是用來給職工修房子的。聽說里面的局長樓幾乎都可以和獨棟別墅媲美了。當然。這些話是不能亂說的。至少說。不能從他嘴里說出來。
    林辰暮就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們財政局。對于區里所有的款項開支。都有監督管理的權力和義務。你們又怎么能不清楚呢。如果不清楚的話。這筆錢就給我收歸回來。”
    施明河心里就暗自叫苦。嘴里卻應道：“是。是。”這錢劃出去容易。可要收回來就難了。難道說。還能把那些吃了用了的東西變回來不成。不過林辰暮發了話。他也沒辦法。只有下去給國稅局打招呼了。
    “公安局的撥款。劃過去沒有。”
    “劃了。一接到報告我就劃過去了。”施明河就連忙說道。誰都知道。公安局的陸明強和林辰暮是一個地方來的。而且都是市委楊書記身邊的人。再說了。這個款項又是林辰暮親自批示了的。即便是再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推諉拖延。
    “還有教育局的錢呢。我聽說。今年還有學校修繕的費用和老師工資有所拖欠。原因是你們財政局的錢沒有撥下去。”
    “可能是前一陣。因為管書記和謝主任的事情。區財政被凍結了一段時間。我回去之后立刻就安排。”
    林辰暮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又說道：“回去之后。你們要認真開會討論一下。如何才能做好財政工作。確實為我們高新區的發展保駕護航。”
    語氣雖重。施明河卻是松了一口氣。看得出來。林辰暮對這些問題雖然看重。不過卻也暫時沒有要動自己的意思。就笑著說道：“還請林書記放心。我以后一定會做好工作。不會讓您失望的。”
    這話里面。就隱約帶了些投誠的意味。他想要保住現在的位子。甚至再進一步。投靠林辰暮是必不可少的。否則。即便林辰暮明告訴不會動他。他心里也沒底。
    林辰暮就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喝了口水。又放下水杯。說道：“那就這樣吧。好吧。”
    施明河就站了起來。笑著說道：“好。我就不打擾林書記了。回去我立刻就開會。傳達林書記的精神和指示。”
    林辰暮微笑。起身送了送。施明河就受寵若驚地攔住。雖然被林辰暮親自送出辦公室很風光。可他卻知道。現在還遠遠不是可以得意忘形的時候。
    林辰暮就順勢留步。回到辦公桌后坐下。重新拿起報表又看了起來。他雖然不是財務出身。不過大學也學了不少財務知識。高新區表面上看起來財政收入頗豐。應該是財大氣粗。不過通過這些財務數據林辰暮才知道。原來早就是徒有其表了。管文濤和謝世清的大肆揮霍。包括價值數億的辦公大樓。價值不菲的超標車。還有各種違規的支出。剩的實在不多。原本他還想要拿這些錢來大干一場的。現在看起來。也只能從長計議了。
    而越到高層。顧忌就越多。很多問題不是簡簡單單辦幾個官員、查幾個案子就可以解決的。林辰暮也不是沒有想過。要趁機把施明河拿下。可再仔細一想。動施明河容易。可換一個人來。就一定不出問題嗎。何況。其他人又豈會坐視自己一步一步調自己人過來。以其讓他們從中作祟。還不如暫時保持原狀。這樣施明河或許還能對自己感恩戴德。聽從自己的安排。
    當然。該有的敲打。還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