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隕石雨。</br> 據說,這種罕見的天象是百年難得一遇的。</br> 隕石雨一結束,許老三也不管是不是還會有反復,立刻就叫上許建山,馬不停蹄的就往公社走,拉上孩子們,緊跟著又去縣里把他們大隊念高中的娃也接上了。</br> 雖然才三個娃,但是兩個都是自家的,許老三才不放心呢!</br> 其實按理說他確認孩子沒事兒該是先去縣里接人,再回來拉初中這幫娃的。但是這些孩子看到他一個個都堅決要跟著,許老三也就直接把人裝車了。</br> 畢竟,現在有他在,也算是一個主心骨。</br> 就這樣,孩子們跟著許老三去了一趟縣城,又順順利利的回到了村里。也真是好在,這隕石雨沒有反復。拖拉機一進村,許多家長就一窩蜂的跑了出來。</br> 只是這一出來,倒是都愣了。</br> 這些個娃,一個個的誰也沒被嚇著啊,還興致勃勃的議論這次是個什么情況呢。</br> 許老三:“趕緊的,大家跟著家里人回家去。回家給孩子們煮個雞蛋壓壓驚哈。”</br> 管老太心直口快,說:“壓驚啥啊,我看我才得壓驚,這小子屁事兒沒有。”</br> 她拍了一下大孫子的背,說:“走,趕緊回家。”</br> 此時已經天黑了,不管啥事兒,也都得明天,許老三也沒回大隊。領著孩子往回走,同行的是他們同一條巷子的這些孩子和家長。許老三碎碎念:“等回家,讓你媽給你們煮紅糖雞蛋水壓驚。”</br> 許桃桃嗯了一聲,說:“我已經不怕啦。”</br>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也能聽出,這女孩子是“怕”過的。許老三揉了揉小姑娘的頭,說:“沒事兒,有爸呢。”</br> 他又看向兒子和閨女,問:“你們也怕了吧?”</br> 許柔柔甕聲甕氣的嗯了一聲,雖然她力氣大,性格也跟村里婦女們學的越來越兇悍。但是要說不怕,那是不可能的。這樣的天文現象,誰不害怕呢。</br> 就連許雪林,都震驚了好久才反應過來。</br> 他算是最快反應過來這是隕石雨那種人,但是反應了過來,不等于不震驚不害怕。他們在縣里,那邊的角度,又比許桃桃他們明顯許多,巨大的火球從天而降,這是身體上難以抗拒的驚懼。</br> 許老三將三個孩子往自己身邊使勁兒攬了攬,說:“就算真的有什么了不得事情,我和你媽也會去找你們的,咱們一家子得在一起。”</br> 許雪林微微側頭上揚,許老三:“看啥看?是不是覺得我這個當爹的特別好?”</br> 大家在巷子里分開,各回各家,常喜接到孩子,一路上都沒說什么話,不過回到家卻忍不住立刻抱住三個孩子,說:“我真是擔心死你們了。”</br> 他們在工廠工作的好好的,突然間外面就傳來震驚的尖叫聲,等他們看見發生了什么,多少個歲數大的都沒忍住癱軟在地。常喜自認為見過世面,畢竟,她連“穿越”這種事情都經歷過了,自然比別人多了幾分的承受力。</br> 那個時候,她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家的三個娃。</br> 常喜哭了出來,說:“你們真是嚇死我了。”</br> 許桃桃的眼眶也紅了,輕聲:“媽媽不哭,你一哭,我就想哭了。”</br> 她的大眼淚掉下來,說:“沒事的呀,我們明明都沒事的呀。我們要堅強。”</br> 許雪林笑中帶淚:“不用堅強,既然害怕,哭出來就好了。哭一哭發泄出來是個好事兒,咱們不用很堅強不用忍著。”</br> 一聽這話,許桃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撕心裂肺的。她本來、本來都不怕了啊,但是媽媽哭了,她就好想哭哦!</br> 許老三:“哇嗚嗚嗚!”</br> 他哭的,比閨女聲音還大,瞬間,一家五口抱頭痛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的,大家好像終于緩和過來了。不得不說,雪林說的真對,哭一哭,感覺舒服多了,好像剛才的緊張壓力害怕等等各種心情,隨著淚水就一掃而空了。</br> 常喜揉了揉眼睛,說:“你們去炕上坐,媽做晚飯。”</br> 他們還沒回來,常喜整個人都沒有一點心思,自然是不會做旁的事兒了,現在情緒好了才感覺到,還真是餓了。許柔柔紅著兔子眼說:“我來幫忙。”</br> 許桃桃:“我也來。”</br> 常喜笑:“我就簡單做點,不用幫忙,咱們下面條好不好?每個人放一個荷包蛋。”</br> 許桃桃開心:“好。”</br> 人的喜怒哀樂,就是這么簡單。</br> 常喜雖然不用他們幫忙,幾個人倒是也沒有進里屋,反而是都坐在堂屋陪著常喜。常喜:“你們都回來了,學校不上課了?”</br> 許桃桃輕聲:“我們放假三天。”</br> 許柔柔看她一眼,說:“我們也是。”</br> 常喜:“那倒是也好,在家里休息幾天,我給你們做點好吃的,多壓壓驚。”</br> 許桃桃笑嘻嘻的:“我本來也不住校,能吃到噠。”</br> 許柔柔:“好好好,是我跟雪林壓驚,行了吧?”</br> 許桃桃挽住姐姐的胳膊,說:“姐姐,你別兇呀。對了,你們縣里。是啥樣啊!你們看到火球了嗎?”</br> 許柔柔點頭,說:“看到了,好大的!我們學校還掉下來幾塊石頭。”</br> 許桃桃趕緊說:“我們也是。”</br> 她嘰嘰喳喳的說:“當時我們正在上最后一節自習課,下課就要放學了的。我當時在寫題,但是就是覺得越來越暗。后來有人叫天上掉火球,還有人叫天上掉石頭,反正大家一下子就聚集在窗邊了。還是我們班主任沖進來讓我們趕緊躲開,大家才反應過來。當時我挺害怕的,不過嘉嘉和朗哥哥都拉著我,所以我就還好了。”</br> 許柔柔:“我們當時在上體育課,本來不是這個時候,有個老師有事兒,正好串課。就串到了下午。下火球的時候,給我們嚇瘋了,大家都瘋狂往教室里跑,也虧得那時候就我們一個班體育課級,要不然肯定得亂的更厲害。我們班同學彼此都熟悉,彼此拽著互相扶持很快的從操場跑回了教室。”</br> 大家都訴說著當時的情況,發現各自面臨的情況都不相同。</br> 許桃桃低聲:“姐姐你們好驚險。”</br> 許柔柔:“可不是嗎?當時我一手拽著雪林,一手拽著我同桌的一個女生,嗷嗷的跑啊。”</br> 雪林點頭:“姐超厲害的。”</br> 許柔柔笑了,得意:“我可是你姐。”</br> 許老三看面條已經出鍋,把飯桌擺在了炕上,隨即說:“上炕吃飯了。”</br> 一家五口點了兩個煤油燈,屋里倒是挺亮堂的,許老三念叨:“也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情況。”</br> “那你們想聽比較科學的解釋嗎?”雪林開口。</br> 大家齊刷刷的看他:“你說啊。”</br> 雪林:“我們看到石頭和火球。火球是伴隨石頭的,這其實就是隕石降落。”</br> 許桃桃舉手提問“哥哥,隕石降落是什么?”</br> 雪林:“一種十分罕見的天文現象,隕石是來自于地球之外……”</br> 雪林眼看面前四個人八只迷茫的眼,原本想說的長篇大論,全都默默的咽了下去,他說的再多,都是沒有用的。他咳嗽一聲,說:“簡而言之,也許我說了比較復雜,你們會覺得難以理解。但其實,你們就記住,這在科學上是有解釋的。那就行了。”</br> 說的更多,他們也未必懂。</br> 許桃桃幾個人深深的哦了一聲。</br> 許老三眼珠子轉,問:“那如果不科學的解釋,是什么?”</br> 許雪林攤手:“那就多了,能傳出來無數個花樣,就看你想相信哪個了。”</br> 其實這件事兒,也是有記載的,只不過許雪林原來壓根就沒有想到罷了。他原本不是北方人,身邊的老人都沒有經歷過這件事兒的。雖然也曾在網上看過這個,知道七幾年有這么一件事兒。</br> 但是,還真是沒有記在心里。</br> 畢竟,誰會記得這樣發生在幾十年前的舊事呢?</br> 倒是不想,重來一次,他倒是自己切身感受了一把。</br> 當然了,他也知道許多年后,就算科學很進步,大家明明很知道這是可以解釋,但是也還會聯想一些事情,衍生出種種的流言。幾十年后尚且如此,更不要說現在了。</br> 幾乎可以想象,謠言會有多么的嚴重。</br> 雪林沉思的功夫,就聽常喜念叨:“這突如其來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有事兒。”</br> 雪林想了想,說:“應該不會吧?這個時間段在外面的人本來就不多,不是上下班時間,老農民也不適合春種。我瞅著火球的方向也不像是城里。”</br> 他知道,這次隕石雨沒有任何人畜傷亡,但是,這話他不能說。他的身份不該知道,而且這個時間段,就算是領導都未必知道,所以他更不能多說,他壓根就不該知道的。</br> “但愿沒人出事兒吧。”</br> 雪林:“那咱們村子的人沒事兒吧?”</br> 許老三:“沒事兒,要說這老天爺也是有心提醒咱們呢!這不是今天天氣本來很好嗎?所以也沒啥人帶雨具,突然開始陰天,上山的大人孩子就都趕緊下山了。這要是打早兒就陰天,大家帶了雨具上山,還真不一定著急下山呢!所以說啊,這都是天意!大家還在念叨這天氣變化的真快,這不就看見遠方的火球了。沒得一會兒,就感覺到天上掉石頭。”</br> 他們家議論紛紛,別人家又何嘗不是。</br> 不止他們村子,可以說,所有感受到這個異象的人們,無一例外,全都圍繞著這個話題。但凡家里有人在外面,少不得就要擔心許多了。像是對門老賀家,就是如此了。</br> 前幾年賀嘉姥爺到了年紀把工作“還給”了老伙計。小賀嘉的姥娘也不想自己一個人上班,索性就把工作“賣”給了他們運勢公司一個老領導家的孩子,她拿了五百塊。這就跟著老頭兒倆人一起收拾包袱奔著農村來了。</br> 女兒女婿大部分時間在外面跑車,他們老兩口在城里也沒啥意思,索性來到了農村,他們雖然沒有土地,但是幫著老賀頭伺候他在后院兒那點自留地,在家里和前屋后院兒種了一些薄荷,倒是也挺有閑情雅致的。</br> 這賺的自然是和城里不能比,但是這日子也一點都不差。</br> 而且以前在城里,一蔥一蒜都要花錢買,現在自己隨便想吃啥就搞點啥,自家院子,這心情真真兒不錯。</br> 當然,小賀嘉的姥娘也不是沒有想過堅持幾年,把工作讓給賀嘉,但是賀嘉實在太小了,小賀嘉想要順利到年紀接班太難了。而他們又不能再找到一個合適又靠譜的互換工作。所以倒是不如直接了當,賣掉!</br> 他們現在都住在一起,倒是不用擔心。</br> 可是,二狗子和江嬋卻出車了,所以一家真是蠻擔心的。一大家子,少不得要為那出門在外的兩夫妻操心。</br> 江大娘:“我是聽說他們要出車去省城,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br> 江大爺:“沒事兒,吉人自有天相,他們不會有啥事兒的,二狗子這孩子精明,一看狀況不對,肯定能小心的。咱們現在擔心他們,說不定他們也擔心咱們呢。”</br> 江大娘聽了這安慰,點頭應了對,不過雖然如此,心里卻仍是放不下。</br> 小賀嘉眼看家里三個老人憂心忡忡,他心里自然也擔心,不過作為一個少年,他也不是小孩兒了,他給大家分析:“我爸媽四天前走的,到省城滿打滿算也要兩天了。他們一般過去,需要貨物交接,這就至少沒有低于三天的時候。所以現在看,他們應該不是在路上,而是在省城呢。說不定,省城壓根就沒有這個事兒!就算有,我爸媽遇到這樣的事兒,他們的第一反應,肯定也是想到咱們。咱們不放心他們,他們也不放心咱們的。”</br> 他看幾個老人都被他的話吸引,繼續說:“他們既然在省城,又不放心咱們,那么,肯定會想辦法給我們報平安,并且確定咱們的平安。那么,他們就一定會打電話!”</br> “對對對,嘉嘉你分析的對,你爸媽肯定會打電話,肯定會的。”</br> 賀嘉:“咱們大隊沒有電話,爸媽如果要電話聯系,肯定會打到運輸公司的。我想最遲明天,運輸公司一定會安排人來咱們大隊報平安的。”</br> 他們家在運輸公司是老關系,那邊如果接到電話,一定會第一時間處理。</br> 賀嘉安慰家里三位老人的同時,未嘗不是也安慰自己。</br> 他抿著嘴,說:“我們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別是我爸媽沒事兒,咱們倒是扛不住病倒了。現在好好睡一覺,明天就等報信了!”</br> “好。”</br> 還別說,賀嘉猜測的還真是一點也沒錯,雖然一宿沒有睡好,但是一大早,運輸公司的人就趕到了他們村子。小賀嘉爸媽果然還在省城,兩個人都沒有什么事情,不過不知道路況,所以會停留兩天再啟程往回走。</br> 當然,運輸公司的確定了他們沒有問題,回去也會支會給他們夫妻的。</br> 等人走了,賀嘉總算是松了一口氣。</br> 他們家也有心思出去串門了,像是賀嘉就毫不猶豫的跑到了桃子家,許老三作為村委會一員,已經去大隊了,不過因為今天造紙廠也休息。所以常喜家還挺熱鬧的。</br> 桂花嬸還有月季都在,賀嘉還沒進門,就聽到屋里女同志的大嗓門都傳到門外了。賀嘉帶著笑進門,叫人:“嬸嬸好。”</br> 常喜:“嘉嘉過來了啊,來,上來坐。”</br> 許桃桃坐在角落,對他招手:“嘉嘉過來。”</br> 賀嘉立刻脫鞋上炕,一般十來歲的男孩子正是最別扭的時期,有種天老大地老二的氣勢,那可真是要拒絕和“女”同志湊在一起的。不管是大,還是小。</br> 可算是性別界限最分明的時候了。</br> 不過賀嘉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一樣,他很快的來到桃子身邊,與她并肩坐在一起。連雪林都不愿意過來和大家湊熱鬧,但是小賀嘉毫無障礙。</br> 許桃桃:“嘉嘉,你爸爸媽媽是來報信了嗎?”</br> 他們都知道運輸公司來人的事兒了。</br> 賀嘉點頭,聲音清脆:“嗯,他們在省城,過幾天回來。”</br> 桂花嬸:“沒事兒就好啊,這個情況,暫時不走是對的,誰知道會不會再來一次。”</br> 昨天的事兒,真是嚇到他們了,這活這么大歲數,誰見過這個啊!她說:“我家老許今天正好蹭運輸公司的車去公社了,估摸著等他回來,就曉得是個什么情況了。”</br> 月季:“那可得跟我們說說啊。”</br> 桂花嬸笑:“那是當然。”</br> 月季:“我公公婆婆昨晚就在念叨,也不知道這事兒是不是什么預兆,你們說,咋還有這樣的事呢?”</br> 常喜倒是笑了,她說:“不管咋樣,咱還不就是正常過日子?每天吃喝拉撒,上工上學。咱就是普通人,就算有啥大事兒,也不是咱們能夠參謀的。就好好的過好自己的日子,這就行啦!”</br> 大家一想,日子可不就是這樣,雖然聽起來很嚇人。但是確實,人活一輩子,可不就這么回事兒嗎?</br> “嫂子倒是你看得開。”</br> 常喜:“看不開能咋地?再說別看說的嚇人,咱誰也沒啥事兒啊!咱村里都沒啥事兒呢。也沒聽說哪兒出事兒了啊?”</br> 許桃桃弱弱的舉手,表示自己要發言。</br> 常喜:“你這是干啥?”</br> 許桃桃:“誰說沒事兒了?”</br> 她揚著下巴,分外認真:“我們學校廁所被砸了。”</br> 常喜她們幾個婦女:“………………”</br> 許桃桃:“真的啊,嘉嘉能作證。”</br> 賀嘉點頭,附和說:“對啊,我能作證的,真的砸掉了,回去不知道怎么上廁所呢。”</br> 許桃桃戳他:“你好蠢哦,我們回去肯定早就修好了啊!”</br> 賀嘉好脾氣的笑,撓著頭,帶著一點呆萌的說:“對哦。”</br> 月季忍不住叫:“哎呦,你說我家那熊小子要是有嘉嘉一分好,我這少操多少心啊!我就沒見過咱們村哪個孩子比嘉嘉還懂事乖巧聽話可愛。”</br> 許桃桃大眼睛忽閃了一下,隨即低著頭,噗噗噗的笑。</br> 果然哦,大人們也不過都是只看表面的,嘉嘉明明很調皮啊!不過,許桃桃可不會拆小伙伴的臺,她說:“姑姑,表哥也很好的,表哥還和李翠翠打賭,說他能考上高中呢。”</br> 月季眼睛一亮,說:“真的啊!這小子還有這個志氣?這前些日子做點題給他愁的啊。真是一點也不像我,我小時候可聰明了。”</br> 許桃桃:“……”</br> 小賀嘉:“……”</br> 當爹媽的,似乎都喜歡這么說,但是究竟是真是假,小孩子們也有自己的判斷吖。最起碼,現在許桃桃是不太相信她姑的話。她姑一看就吹牛。</br> 月季還在碎碎念,桂花嬸忍不住了,說:“咱們誰不知道誰啊,你可給我閉嘴吧。”</br> 月季:“……”</br> 她默默的看向了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的許柔柔,許柔柔默默的看向了窗外。她又默默的看向了許桃桃,許桃桃立刻拉住賀嘉的手,說:“我們玩翻花繩吧。”</br> 賀嘉:“好。”</br> 桂花嬸這個時候也羨慕了:“哎呦喂,你說嘉嘉怎么就這么乖。”</br> 這個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許柔柔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公道話:“你們這些大人,都沒有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br> 幾個大人:“……”</br> 常喜:“你給我閉嘴。”</br> “大喜,大喜,你在家嗎?”</br>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叫聲,常喜探頭:“誰啊。”</br> 翠花嬸在外面叫:“大隊長回來了,你們去大隊看情況不?”</br> 常喜吼道:“去!”</br> 幾個人飛快的穿鞋,就連許柔柔他們三個孩子都動作很快,許桃桃跟在后面出門,沖著西屋兒叫:“哥哥,你看家。”</br> 許雪林:“好。”</br> 許桃桃和賀嘉手牽手一起往大隊部跑,這樣的時候可少不了他們。半道兒遇到了許大嫂,許大嫂看著許桃桃和賀嘉手牽手在前頭跑的背影,猶豫了一下,忍不住低聲說:“三弟妹啊,這個小桃子和嘉嘉,是不是有點太親近了啊?都是大女孩兒了,牽手不好吧?”</br> 常喜迷茫的看向前方,疑惑的問:“為啥不好?”</br> 許大嫂:“……”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才是。她想了想,決定尋找援軍,于是看向了桂花嬸,說:“桂花嫂子,你覺得呢?”</br> 桂花嬸也是一臉的小問號,她奇怪的問:“這有啥?他們不是一直都關系這么好的嗎?小桃子還經常跟我們家小朗手拉手呢?”</br> 月季點頭,認真:“對啊,沒什么的,跟我們家茂林也經常手拉手。茂林有時候還騎車載她呢。”</br> 許大嫂:“他們是表兄妹!”</br> 月季:“表兄妹咋了?”</br> 第一次,許大嫂感覺到了孤立無援,她看向了最后一個人,問自己親家翠花嬸:“親家,你覺得,這樣合適嗎?”</br> 許大嫂其實真是好心,但是大家都一副“你在什么鬼”的表情,倒是讓她燃起了不服輸的熊熊斗志,難得啊,老實人也有不服輸的時候。</br> 難得,她的親家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拍著許大嫂,大笑說:“我曉得你想說什么,但是這個事兒,你真是想多了!小桃子他們還是孩子呢,哪里懂的那么多啊!都是崽,小孩兒一起長大,就跟親兄妹,親姐弟一樣,不用多想了啊!”</br> 許大嫂皺眉,試圖說服她:“可是……”</br> 翠花嬸豪氣沖天繼續拍,許大嫂覺得自己要被自己親家打死了,這鐵砂掌啊!</br> 她:“咳咳咳!”</br> 翠花嬸豪氣:“我跟你講,這就是你不懂男女了。你別看他們玩得好,越是玩得好,越是不可能!你看咱們屯子從小玩到大的男娃女娃,哪有長大了之后還能在一起的?根本沒有啊!這都跟兄弟姐妹似的了。這我就把話撂在這兒,小桃子要是能跟她這些小伙伴中的一個成了。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凳子坐。”</br> 許大嫂:“……”</br> 桂花嬸:“我贊同!小桃子要是能跟這些孩子中的一個處對象了,我也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凳子坐。”</br> 許大嫂:“………………”</br> 月季:“我贊同!!!我也愿意擰腦袋當凳子。”</br> 許大嫂在光明磊落的目光里,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堅定:“那是你們對。”</br> 四個人異口同聲:“本來就是我們對!你就是想多了。”</br> 許大嫂愧疚的笑了笑,說:“我現在就是孩子大了就愿意多想,其實腦子真的不夠用。”</br> 大家又齊刷刷的點頭,心中默念,你腦子不成看出來了。</br> 桂花嬸:“可不是!我跟你講,你就是說柔丫頭和我們家小朗能成,都不能說小桃子和他們幾個其中之一能成。那小丫蛋兒,別看長得高,但是真的一團孩子氣。”</br> 她這人,看人看事兒最準了。</br> 別人啊,都不行!</br> 許大嫂的目光又落在了許柔柔的身上,遲疑著問:“你家小朗這么小就看中柔丫頭了?”</br> 許柔柔站在一旁,默默望天,所以,這件事兒怎么還掃到她身上了?無辜!</br> 桂花嬸搖頭:“那倒是沒,他們這些熊孩子還小,哪里想那么多!我這不就是舉例嗎?舉例你懂嗎?哎不是我說你,你多少也得讀點書,這女人啊,不管年紀大小,得有點文化。不然出來都丟人。你看我,多少也跟著兒子學一點。”</br> 她洋洋得意:“我這就算是將來兒子娶了媳婦兒,我多少也不是啥都不懂的老婆婆。能跟他們年輕人有共同話題的。”</br> 許大嫂羨慕了:“你好精啊!”</br> 桂花嬸:“那是,你們都跟我學著點。”</br> 大家紛紛點頭。</br> 許柔柔:“………………………………”腦殼子疼。</br> 她后悔了,就該跟小桃子還有嘉嘉他們一起跑掉的。現在,悔不當初啊!</br> 不過好在,這說話的功夫,總算是也到了。</br> 村里沒有啥熱鬧事兒,這么一件事兒,已經是重要的大事兒了,大家都聚在這邊,問東問西,他們過來的不算完了,但是已經都擠不進去了,密密麻麻的人,跟螞蟻似的。</br> “這也擠不進去啊!”</br> “咱村的人未免也太熱情了吧?”</br> “大喜,你確定是的熱情,不是八卦?”</br> “噗!那咋辦?”</br> 常喜他們一行人擠不進去,議論紛紛。別人也是一樣,擠進去的好奇,擠不進去的著急。</br> 這個時候,村委會傳來大喇叭聲:“鄉親們,鄉親們,大家不要圍在村委會。這次的石頭雨是隕石掉落,大家不用擔心。咱們全省還幾個地方都有這樣的情況。不用擔心,各自回家。具體情況,以后上級通報,大隊會通知,現在公社消息也不明確。大家各自回家,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工!可以閑磕牙,但是明天活兒也得干!”</br> 一聽這話,大家默默的開始散開了。</br> 這啥消息也沒有,明天還得上工,那還有啥可嘮的?</br> 常喜:“我們出來一大趟,啥消息也沒有啊!”</br> 桂花嬸:“要不,咱們上山看看?”</br> 這個時候上山也是需要一定勇氣的,畢竟,誰知道會不會如同昨天那樣呢?不過,常喜還是大膽的,她說:“行,不過咱們也別往上走太遠,撿點樹枝也是好的。畢竟難得放假一天。”</br> 在農村。干活兒的事兒可沒有人會偷懶,這么一提,大家都往山上走。</br> 許桃桃和賀嘉一起從人群里擠出來,許桃桃的小丸子頭都凌亂了,她張望起來,說:“我媽媽他們怎么還沒到?”</br> 賀嘉:“應該走了吧?”</br> 許桃桃:“好像也沒有看到朗哥哥他們。”</br> 沒辦法呀,人太多,不是一批過來的,現在找都費勁嘞。</br> 小賀嘉:“那我們先回去吧,要不……”</br> 他想了想,說:“回家拿冰車,我拽你滑冰車。”</br> 許桃桃眼睛一亮,點頭:“好。”</br> 兩個人又撒丫子往家跑,別看是十二三歲的少年,但是卻是最有精力的時候。兩個小少年小少女就這么跑來跑去,竟然還一點也不累。完全沒有氣喘吁吁的難過。</br> 兩個人竄回家,看到雪林正準備喂雞,許桃桃:“哥!你看到我冰車放哪兒了嗎?”</br> 雪林深深的看著許桃桃,沒言語。</br> 許桃桃焦急:“哥!!!”</br> 雪林無奈的說:“七九河開□□燕來,現在連什么時候了!都已經三月份了,你們還會指望河上的冰不化能抗住?你們淘氣也稍微動點腦子好不好?”</br> 沒動腦子二人組耷拉著頭,許桃桃:“那,那就不玩冰車了。”</br> 賀嘉舉手:“是我提議的,不關桃桃的事兒。”</br> 雪林:“你們去玩別的。”</br> 頓了一下,說:“別搞那些危險的。”</br> 許桃桃:“知道知道,我們是那不靠譜的人嗎?”</br> 雪林很想說一句,還別說,你們真的是,但是這可是自己親妹妹,他無奈的笑了笑,說:“你們……哎等一下。”</br> 他來到桃子身邊,將她跑的顛出來白玉小桃子掛墜兒塞進衣服里,說:“放里面。”</br> 雖然這倒是沒有什么,但是在村里還好,出去難免有些這樣那樣的事情。還是避諱一些更好的。有時候啊,黎明前的黑暗就會更加嚴重一些,所以還是有著點更好。</br> 他說:“平時注意點,別掉出來。”</br> 許桃桃敬了個禮,笑瞇瞇:“保證聽話。”</br> 這是她七歲的時候,爸爸親手給她打磨的,小桃子一直戴在身上,已經六年啦!</br> 雪林睨她:“你呀,毛毛躁躁的,我可不怎么相信你。嘉嘉你幫忙盯著桃子啊!”</br> 賀嘉嘴角翹的高高的,說:“好!”</br> 他說:“放心有我在。”</br> 許雪林想到剛才他還提議一起玩冰車的舉動,又覺得這個小少年也不是那么靠譜。</br> 許雪林:“行了,出去玩兒吧。別胡鬧哈。”</br> 許桃桃:“好嘞。你咋還不放心我們呢。”</br> 賀嘉:“就是!我們靠得住。”</br> 兩個人又跑出去了。</br> 雪林看著許桃桃跑掉的背影,感慨她的活力。他家的兩個女娃,都是那種很有活力也很有體力的女孩子。反倒是他,體力上雖然也算是不錯,但是跟她們那種完全不知疲憊的元氣滿滿活力滿滿沒法兒比。</br> 果然,他家的男人都只能動腦子,要是走身體素質路線,就不太可了。</br> 好在現在用腦子還是可以的,如果連腦子都不好用,那才是真的慘兮兮。</br> 不過,作為家里的男人,他現在已經開始的操心姐姐和妹妹了,而且,有越發婆婆媽媽的潛力。</br> 這一刻,許雪林十分擔心,自己這個娘娘婆婆的性格,恐怕不太好找媳婦兒了。</br> 希望,他還能憑借自己讀書好和一張好看的臉,忽悠到小姑娘,不然將來真是要打光棍了啊!人家重生或者穿越都想做龍傲天。許雪林穿了兩次了,這是第三世,接連做了三世單身狗。</br> 別說是結婚,就連談戀愛,也沒有的。</br> 第一世,他小地方的孤兒,靠不得任何人,只有自己不斷的努力,最后成了大家口中的書呆子。他啥都會一點點,就是不會談感情。后來卒。</br> 第二世,雖然古代都成親早,但是他那個時候成績太好,一路凱旋,以至于家里不敢給他定親。就怕他高中,皇上指婚。當然,高中是高中了的。但是,皇城也破了,人也掛掉了。又是一世單身狗。</br> 這一輩子,他發誓一定要談個戀愛結個婚的。</br> 啊呸呸,他剛才咋能說三世單身狗呢?</br> 絕不可能三世,這一輩子,他可以的!</br> 許雪林站在院子里,宛如一個木頭樁子。只是他沒看見,許桃桃和賀嘉不知道啥時候又跑回來了,許桃桃趴在籬笆院兒的縫里,悄么悄的看著她哥哥,懟懟身邊的賀嘉,說:“你看我哥哥發呆多久了?”</br> 賀嘉:“好長時間了。”</br> 許桃桃:“他干啥啊!咋不進屋?”</br> 賀嘉看著許雪林,遲疑了一下,帶著一點點的試探,不過還是實話實說:“你看,雪林哥像不像是思春了啊?”</br> 許桃桃:“啥?”</br> 她的小眉毛擰了起來,濃眉大眼少女立刻變成倒八字眉,大眼睛滿滿都是迷惘:“你說啥?”</br> 賀嘉抿抿嘴,說:“就,有點像思春。”</br> 許桃桃:“你見過啊?”</br> 這人自己都沒見過,就敢說哦!</br> 誰曾想,賀嘉還點頭了呢,他說:“見過啊!咱們班不就有好幾個嗎?”</br> 許桃桃震驚:“咱們班就有?我咋不知道?”</br> 她也在上學啊,為啥啥也不知道?</br> 賀嘉:“我火眼金睛啊。”</br> 許桃桃嘴角抽搐,緩緩說:“如果你全副精力都放在學習上,會學的更好的。”</br> 賀嘉笑瞇瞇:“我覺得不是哎,就算我全副精力都放過去,我語文也不可能達到滿分的。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不能白日做夢。”</br> 許桃桃撇嘴。</br> 不過很快的,她又看向了哥哥,說:“哎,嘉嘉,你猜我哥哥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啊!唉我去,他這么喂雞,雞都想叨他了。”</br> 賀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那我們試一試?”</br> 許桃桃:“試什么?”</br> 賀嘉無辜臉:“當然是試雞會不會叨他啊?”</br> 他左看右看,撿起一根小木棍兒,滿臉都是陽光明媚,十分的好孩子:“我給雞圈扒拉開,看雞出不出去叨他。”</br> 許桃桃:“………………”</br> 她嘴角抽搐,說:“你當我哥哥傻啊,你當著他的面兒鼓搗雞圈,他看不見?”</br> 賀嘉:“他不是發呆嗎?”</br> 賀嘉還真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他立刻找到一根長樹枝,問:“敢不敢干!”</br> 許桃桃下巴揚的高高的:“當然敢。”</br> 他們兩個蹲在籬笆院兒外面偷看,哥哥都沒有反應,干點壞事兒算啥?</br> 賀嘉立刻就慢慢的把樹枝從縫隙伸了進去,他的手很穩,完全不抖。還別說,樹枝就這樣湊過去,就看許雪林還一點反應也沒有,仿佛定住了一樣。</br> 此時的許雪林,已經腦補到婆媳斗爭和姑嫂之爭了,他決心要找一個絕對不會欺負他媽和他姐姐妹妹的。</br> 卻不知道,他這個調皮的妹妹,正伙同小伙伴找事兒呢,</br> 賀嘉的小樹枝撥動了幾下,終于,將雞圈撥出了一點縫隙,當然,也是因為這個本身就不緊實。</br> 小賀嘉飛快的把自己的樹枝抽了回來。</br> 就在這個時候,就看母雞仿佛是瘋了一樣,使勁兒向前一沖,“越獄”成功!</br> 許雪林正在發呆,就看老母雞奔著他就來了。</br> “臥槽,我的媽呀……”</br> 海豚音!</br> 許桃桃瞬間捂住了嘴,噗噗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