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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分錢了

    許家屯兒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這造紙廠,竟然一下子還紅火起來,訂單不斷了。</br>  他們在省城就賣了五波購物袋了,第二批三萬個袋子才沒幾天,又來了五萬的單子。緊跟著下面幾次,也沒有減少。而這個時候縣供銷社倒是也跟著湊熱鬧,開始訂貨了。</br>  當然,縣里供銷社跟省城的訂貨量是沒有辦法比的,但是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再加上本公社的其他訂單,還沒到秋收,許家屯造紙廠的員工就達到了四十人。</br>  其實大隊長也不想加人,一旦訂單沒有,那么造紙廠的員工就是負擔了。但是現在的情況是,不加又不成,根本完不成訂單。也好在,他們現在增加的都是女同志,倒是沒太影響秋收的進展。</br>  雖然造紙廠也賺錢,但是糧食才是重中之重,土地是老百姓的天,這是他們吃飽的基礎。耽誤什么事兒,都不能耽誤秋收。雖然造紙廠抽走了四十個婦女,讓地里有些捉襟見肘,但是好在因為很多人的工分都提高了,如果半大的孩子加入,工分也不低,這倒是沒有拉下什么后腿兒。</br>  秋收任務,那是圓滿完成了。</br>  許家屯兒因為人手不如其他大隊,所以相對來說就慢了一點,他們大隊是最后一個去公社上交糧食的,卡在了最后一天。但是不管早晚,他們總歸是沒有耽擱的。而現在公社也沒有不知道許家屯兒大隊越過越紅火的,都曉得他們造紙廠有些能耐。人要是努力,旁人都會高看一眼。像是他們最后一個交糧,糧站也沒扔臉子,倒是也樂滋滋的收了,沒給他們什么臉色看。</br>  每一年上交糧食之后,那就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兒,分糧了。</br>  今年家家戶戶的工分都多的不像樣,可是糧食是固定的,能分的最高額,都是有限的。所以分糧這邊沒什么麻煩,但是一些工分多的,就忍不住問了。</br>  就說管老四吧?</br>  他隔三差五的和許老三掐架,但是但凡有事兒,還就是愿意問許老三,屬于那種挨說沒夠兒的。</br>  “許老三,咱們剩下的工分,啥時候能換錢啊?”</br>  許老三:“怎么?著急了?”</br>  管老四當然著急啊,他家兄弟多,老娘現在又在造紙廠工作,一家子剩的工分比抵扣糧食的工分還多呢。而且,就算現在秋收了,也還是要干活兒的啊,那工分還不是繼續累積?</br>  管老四:“這不眼看著天就冷了嗎?誰不想捏著錢,早點置辦點過冬的東西啊?”</br>  這是他想了好幾天的理由呢,他老娘還有哥哥都說,這個理由行!就不信,許老三還能說他。</br>  許老三看著他似笑非笑,管老四:“你你你、你干啥這樣笑?”</br>  這笑的人發毛。</br>  就在管老四以為許老三要找茬兒的時候,許老三:“這里有不是你自己想的吧?”</br>  管老四變了臉色。</br>  得,還有啥不知道的?</br>  這樣好聽的說法,肯定不是他啊。</br>  許老三笑了,說:“你慌啥,你這是正常訴求,有啥可慌的?這也不是就你家有這樣的想法,誰家沒有啊。我家也一樣啊!不過,今天剛分過糧食,大家看見了,每一家的工分都很多。稍后還要繼續核算,廠子里的賬目也是要核算一下的。明天后天兩天,我們章會計會帶領勻婷同志和袁知青,三個人一起核算賬目與大家的工分兌換準則。大后天早上,大家準時來大隊部吧。”</br>  這一說,所有人都喜笑顏開。</br>  許老三繼續說:“這幾天大家養的蟲子差不多也該收了吧?趕緊該晾曬就趕緊晾曬,大大后天,也就是咱們結算過工分之后,我會去縣里往省城發貨。大家要在大后天下午開始過稱。另外,如果有需要賣雞蛋的,也可以交給我們一起帶走。別看你們分完了糧食,要忙的還很多呢。”</br>  大家一想,可不是這么回事兒嘛!</br>  就不說許老三說的這些,他們還要上山撿木頭啊!這工分,難道還嫌多?</br>  原本大家還覺得,這秋收結束,總算是能休息休息了,但是突然間就覺得,臥槽啊!這時間分明是很不夠用啊!一時間,所有人都散了,動作飛快。</br>  章會計:“我發現,還是你最會對付這幫人。”</br>  許老三睨這個老奸巨猾的,說:“你還不是一樣?”</br>  他坐了下來,緩緩開口:“我估摸著,公社好找咱們了。”</br>  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了許老三,許老三微笑:“咋的,你們不相信?”</br>  大家相信,但是卻又不想相信。</br>  公社找他們,那八成就沒有好事兒了。</br>  許老三笑著說:“公社也給了咱們造紙廠很多便利,哪可能一點好處也不要?公社的廠子不用咱們多想,但是咱們公社又不止咱們一個大隊,肯定是希望咱們能分一杯羹的。”</br>  大隊長是最不樂意處理這樣的事兒,但是身為大隊長,也不可能不管。</br>  他說:“總之,咱們造紙廠是不能安排人進來的。這個也別想咱們讓出去。”</br>  許老三:“所以咬準了這條線,別的你就得讓步啊。”</br>  這是指養殖了。</br>  說起這個養殖的事兒,大隊長心氣兒更是不順的,總是有些消息,要走漏出去。所以有一些大隊,已經開始養殖了。不過倒是不像他們大隊這樣家家戶戶都參與,反而是小打小鬧的單打獨斗。</br>  當然,他們村里其實也未必不想插手,只不過這個時候插手總是怕許家屯兒找上門鬧事兒,所以倒是默認了大家各自單干。出貨量大了,也就導致本地的價格現在是每況愈下。原本是六塊,現在已經五塊了。</br>  也真是好在,許家屯兒沒有在本地出貨。</br>  不過,許老三也感覺得到,省城那邊的生意,也未必行得通了。快一年了,人家也該反應過來打算自己干了。再一個,他們的紙袋子生意,似乎少了一點點。</br>  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人家當地就有的企業,開始是沒有這個想法,或者說也沒看上這個小利潤。但是架不住量大啊。難免就會有想法了。</br>  許老三:“公社這邊,大隊長你得咬準了,這是咱們村里的技術,咱們土地不太行,靠著這個吃飯,絕對不能讓步。而且,咱們雖然是村集體的企業,但是稅收上也跟其他國營企業一樣,都是按時納稅了的。既然都是扶持,扶持我們大隊和扶持其他大隊,有區別嗎?我們不是不交稅的。”</br>  大隊長點頭:“你說的對。”</br>  許老三:“再一個,作為回報,我們可以把土鱉的養殖交出去。”</br>  “什么!”大隊長睜大了眼。</br>  許老三:“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一點好處也不給公社,公社還怎么扶持咱們?我實話跟你說,我覺得省城那邊早晚會想自己干,不如趁著暫時還沒有這樣,及時收手。我們把這條線路交給公社。具體這么談,讓公社自己去處理。不管價高和價低,不是我們大隊的責任,是公社那邊統一訂。”</br>  大隊長:“那咱們大隊就賺的少了。”</br>  章會計:“如果不這么做,那么時間長了,那邊有了自己的養殖基地,也不會用我們。雖然可能短期的利潤小了,但是保了長期。而且,咱們也能賣用社一個好兒。”</br>  大隊長嘆息一聲,說:“只能這樣,稍后我會召集村民開會。”</br>  許老三抬眼,譏諷的說:“你得讓他們知道,是他們把養殖的方法說出去,才有這樣的結果。這件事兒怪不得我們。當然,他們也可以不同意的,但是從明年開始,大隊就不組織往外地賣土鱉了。畢竟,大隊不能倒貼錢吧?”</br>  大隊長:“你這是戳他們的心。”</br>  許老三冷笑說:“那誰管得著呢?他們把三令五申不能對外公布的方法公布出去,難道就想當做沒事兒嗎?”</br>  他不是個小心眼的人,但是他討厭別人拖后腿。</br>  “這些你自己斟酌著來吧,稍后我打算再去一趟省城。”</br>  大隊長:“怎么?”</br>  許老三:“如果這邊把養殖的事情交出去,我總要給公社的人引薦一下王主任吧?另外一個,我覺得咱們的購物袋得有點別的花樣兒。再爭取一下市場。”</br>  大隊長:“啥花樣兒?”</br>  許老三:“例如,加印個五角星,或者是愛心什么的?”</br>  他語重心長:“我們不斷的進步,才能壓住他們當地的造紙廠啊!誰讓咱們小門小戶呢。”</br>  大隊長:“這話真是扎心啊,但是倒是大實話。但是如果油印,咱們沒有那么多買設備的錢啊。”</br>  而且,彩色多難啊。</br>  許老三:“所以,我想的是,直接蓋印。”</br>  “蓋印?”</br>  許老三:“找建義刻一批圖案印章,咱們直接蓋印。”</br>  “那印泥?”</br>  許老三:“價格不增加太多,用個屁的印尼啊?那不是錢啊!我們直接在山上采花啊!他們小姑娘涂手指甲那個紅色花兒,就沒問題的。我們可以多采一些,然后儲存使用。”</br>  大隊長由衷的感嘆:“要不,咱倆換換吧?你當大隊長,我給你當跑腿兒的吧?我咋覺得你腦子比我快多了呢。”</br>  許老三:“休想套路我干活兒。”</br>  他才不要當大隊長。</br>  “那蓋印也需要人手吧?”</br>  許老三:“那村里孩子不是好些都不上學?找十來個過來唄。咱不給錢也不給工分,就把大隊的雞蛋按照收購站的價格收一收。每個孩子干三天給一個雞蛋。我相信大家肯定都想來。咱們這既補貼了村民,又為大家消耗了雞蛋,自己還省事兒了,不是挺好?大隊長啊,咱們能不用錢解決的事兒,就不能用!”</br>  大隊長懂這個道理,點頭:“我曉得。”</br>  現在可沒有什么童工的說法,十歲的孩子,都是可以拿一半兒工分上工的,如同小桃子這樣專心讀書的,反而是不多。大多數小孩兒,玩玩鬧鬧的同時,更多是給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br>  如果可以在這里干一點短工,相信這對大家都是很好的。</br>  他們也明白,增加了小朋友。可能是讓他們的成本又增加了一點,但是為了搶占市場,總歸是值得的。要不然,等省城的造紙廠把他們擠下去,他們在想進入就難了。</br>  許老三這邊每天忙碌,小桃子的日子倒是過的挺愜意的。畢竟,他家人賺的不少,而且還有一些外快。自然不會虧了孩子。秋風漸涼,許桃桃是最高興的。</br>  因為,她又可以穿她的小皮鞋了,這個小皮鞋啊,春秋穿最合適了。</br>  穿上小皮鞋,她就是最可愛的小公主!</br>  二年級的許桃桃表示,她還是最閃亮的那顆星。</br>  因為許桃桃穿了小皮鞋,同班的李翠翠嫉妒的眼睛都要滴血了。哦對啦,上學期的期末,她又沒有考過許桃桃。不過小姑娘再次發誓要趕超許桃桃。</br>  許桃桃對李翠翠的評價就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br>  不過,小桃子也不驕傲,每天下午還是按時學習。這就是很沒辦法的,不是他們這邊這樣,而是全國對學習,都不是很在意,一點都不熱衷。各個地區的方案不一樣,但是基本上,十之七八的小學都是半天課程。</br>  上面的政策是這樣,下面自然就更加不在意了。</br>  如同許桃桃這樣會每天帶著幾個小伙伴學習的,那是鳳毛麟角。像是村造紙廠招收幫忙的小朋友,村里的小孩兒就躍躍欲試,很希望自己能夠被選上。</br>  三天就能換到一個雞蛋呢。</br>  想一想就要流口水了。</br>  不過他們這些還在上學的小孩兒都沒有機會了,海風海浪格外的羨慕:“如果我們不上學就好了,不上學就能干活兒賺雞蛋了。就算不能賺雞蛋,我們也能撿柴換工分。”</br>  許桃桃看他們的眼神兒像是看小傻子,她說:“你們好笨哦,怎么可以為了一點點雞蛋,就放棄學習呢。只有好好學習,才有出路的。”</br>  海風海浪:“哪里蠢?”</br>  許桃桃:“哪里都蠢。咱們村找記分員,還要高中畢業咧。勻婷姑姑還有我爸爸都是念過書的。不念書的人,將來只能做苦力。我爸爸說了,城里招工,也要初中畢業的。如果你們不念書,現在日子是寬裕了,但是長遠來看,就是沒有遠見的大笨蛋。”</br>  “可是咱們村的婦女也沒有怎么念過書,一樣可以在造紙廠做工人。”</br>  許桃桃叉腰:“你是婦女嗎?”</br>  海風海浪:“………………”</br>  她小小的人兒,很是語重心長:“我爸爸說的不會錯的,不管怎么樣,你們也要拿一個初中畢業呀。”</br>  這個話,倒是不假。</br>  小賀嘉堅定:“小桃子說的對。”</br>  在一旁聽了全程的茂林撇嘴,“桃子表妹放個屁,你都能說是香的。你就是個狗腿子。”</br>  許桃桃戳她表哥:“你怎么說話呢,想讓我找姑姑告狀,是不是?”</br>  茂林一秒就慫了:“我錯了,嚶嚶。”</br>  許桃桃:“哼。”</br>  茂林眼珠子嘰里咕嚕的轉了一下,說:“表妹,你的小皮鞋真好看哎。”</br>  夸獎表妹,總是不會錯的。</br>  果然,就看小桃子翹起了嘴角:“那是當然,這個鞋子好貴的,我要穿很多年。”</br>  其他小孩兒點頭,相信這個話,畢竟,小桃子的鞋,還真是明顯有點大呢。</br>  “賺錢好難哦,對了,今天他們都在大隊工分換錢。”茂林低聲:“也不知道,我家能換多少。如果我們家換的多,我奶就能買肉吃。”</br>  小許朗:“我家也能吧?”</br>  他往窗外看了看,說:“要不,咱們去看看?”</br>  因為今天要兌換工分,所以造紙廠和學校都不上工,這可是很難得的大休假了。他們小朋友還好,學校是隔三差五放假的,但是造紙廠不是的,自從開門,這是第一次大停工。</br>  往常他們都是輪休的。</br>  一周只有一天假期。</br>  不過這對大家來說也很好了。</br>  許桃桃:“去看看?”</br>  “對啊,要不要去?”</br>  許桃桃其實也可好奇了,她抿著小嘴兒輕輕點頭:“想去的。”</br>  既然這么說定了,大家也就不耽擱了,幾個小孩兒趕緊穿鞋,許桃桃飛快的鎖門,一群小家伙兒,噠噠噠的就往大隊跑。別說是他們啊,別人家的小孩兒,其實也一樣呢。</br>  雖然大人們都不許孩子們來,但是偷看總是可以的。</br>  小許朗:“走,我們去這邊,我知道一個縫兒,能看的可清楚了。”</br>  許桃桃:“朗哥哥你超厲害的。”</br>  許朗笑了出來,說:“那是當然,我是老大啊!”</br>  他們幾個孩子很快的跑過去,路上遇到了不止一波小孩兒,這個時候哦,別說平常是不是有小矛盾了,都彼此打著收拾。悄無聲息的靠近大隊部。</br>  在與大人的斗爭上,小孩兒們可是很一致對外的哦。</br>  一群大大小小的小崽崽,都趴在籬笆院兒外面,</br>  此時章會計正在算賬,勻婷點錢,可別說咧,她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多錢。第一眼看見的時候,險些昏過去。不過,這干了一會兒,她就覺得手里的不是錢,而是紙了。</br>  章會計:“我再說一遍,這一次咱們按照整數統計,直到元。多余的工分累積到下一次。另外,沒叫到名字在外面等著。”</br>  他看向勻婷和負責記錄名字的袁知青,也再次叮囑:“有些事兒知道歸知道,別出去東家長西家短的嚼舌頭,給村里引來麻煩和賊,那你們也就別干了。”</br>  兩個人都認真的回了好。</br>  章會計高聲:“下一個,許長發。”</br>  一個滿臉溝塹的老漢趕緊進門,章會計:“一百二十五塊。”</br>  許長發一哆嗦,險些一屁股墩兒坐下,他激動的臉都紅了:“一百,一百多?”</br>  勻婷此時已經點好了錢,交給他,袁知青:“您老人家在這里按手印兒。”</br>  老人家順著袁知青的指點,按上手印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換這么多錢。要知道他家人多,每年換糧食,也都到頂兒的。老頭兒趕緊就要把錢揣上。</br>  章會計提醒:“老大哥,您得點一次,出了門我們可就不負責了。”</br>  許長發:“對對對。”</br>  他點好錢出了門,袁知青將上面的名字蓋住,壓住了許長發與錢數。</br>  章會計:“許二憨。”</br>  許二憨不是旁人,正是許老三的親爹,因為過兩天他要帶著公社的人走一趟省城,所以他在桌上寫著計劃書。往常過去,這時間什么的都是自己掌握。但是這一次不同了,他還帶著公社的人,少不得要做一些調整。而且不得不說,他自己也曉得,就算是公社的人,恐怕也是沒有去過省城的。</br>  到時候,少不得他來出頭。</br>  不過這次還有一個比較好的地方是袁知青也會一起。大隊給了他探親假,正好他們同行,許老三也希望能夠從他這邊稍微拓展一下造紙廠銷路。</br>  許老三正沉思呢,就看到他爸進門了。</br>  這老頭兒,還穿了自己只有過年才會穿出來的中山裝,雖然也是有幾個補丁的,但是已經是十分體面了。</br>  許老三噗嗤一聲笑出來,說:“爸,你咋穿的這么體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二婚呢。”</br>  許二憨菊花一樣的笑容僵在臉上,罵道:“你個小兔崽子,你是不是不會說好話呢。就算你出息了,當老子的還是想抽你就抽你。”</br>  許老三怪叫:“哎呦喂,我好怕啊。”</br>  許二憨氣的要打人,章會計趕緊攔住他,說:“老大哥,您這是干啥。他就跟您開玩笑呢。您這還得趕緊領錢呢,外面好些人排隊呢。咱下午還得收土鱉……”</br>  言下之意,很忙,非常忙。</br>  許二憨倒不是不懂事兒的,他瞪了兒子一眼,不理他了。</br>  “二百一十八塊。”</br>  勻婷迅速點錢,這可是少有的大戶兒了。不過也不奇怪,他家三個同志都在造紙廠拿最高工分。而許老大在地里干活兒也是最高工分。他這人勤快,下了工也少不得上山,閨女兒子都能幫得上,這可不剩的工分超級多?</br>  許老頭兒一聽這個數額,就跟先頭兒的許長發一樣,哆嗦著接過錢,不可置信。他料想自家能換不少,但是他的想法,也就是幾十。可沒得想,能差這么多。他抬頭再看兒子,就眉眼都是笑意了,如果沒有他兒子能干,他們老兩口也不至于有這樣一個體面的工作啊!正是因為有工作,他們才有這么多工分。</br>  袁知青:“您在這里摁手印。”</br>  許老頭兒反復點了兩遍,做賊一樣藏著錢,快速的離開,恨不能立刻回家。</br>  章會計笑了,他說:“下一個,陳廣發。”</br>  一個個的人,不間斷的進門。</br>  許桃桃他們蹲在籬笆外面,就看每個進門兒的人都喜出望外,出來更是激動的滿臉通紅,許桃桃說:“他們都好高興哦。”</br>  “姥爺出來了。”</br>  茂林看到了他姥爺,給小桃子指點,快看。</br>  許桃桃張嘴就要叫爺爺,還沒叫出聲,就被小許朗捂住了嘴:“別說。”</br>  許桃桃眨巴眼:“好的。”</br>  她被放開,小姑娘吁了一口氣,說:“爺爺家今天中午肯定吃肉。”</br>  “那我估計,我們家也能。”這一點上,小許朗還是有點信心的。</br>  許桃桃不服氣:“那我家也可以。”</br>  小賀嘉眼巴巴的看著桃子,說:“桃子姐姐,你家吃肉,我家也能跟著吃嗎?”</br>  許桃桃翹起下巴:“你如果叫我好姐姐,我就也給你送。”</br>  小賀嘉笑了,小臉兒十分的可愛:“好姐姐,桃子好姐姐最好看了。”</br>  其他幾個小伙伴表示,真是沒眼看。</br>  為了吃肉,你咋這么能拍馬屁呢?</br>  許桃桃得意洋洋:“既然你這么乖,只要我有肉吃,就給你吃。”</br>  小賀嘉笑瞇瞇:“好。”</br>  “你們這個干嘛呢?”常喜領過了錢,一出來就感覺到她閨女躲在外面了,這剛一繞過來,果不其然,就看一群小孩兒,在這邊探頭探腦。常喜:“………………”</br>  她說:“你們一個個的,又調皮了是不是?”</br>  小桃子趕緊:“我們沒有的,我們就是看熱鬧。”</br>  她可認真啦:“我們又看不見拿了多少錢,就是看看熱鬧而已呀。”</br>  常喜挑眉:“你還想知道拿了多少錢?我看你的小屁股是想開花。”</br>  許桃桃立刻捂住自己的小屁股,叫:“我沒有。”</br>  叫完,嗖一下就往家跑。</br>  幾個小孩兒立刻追上去:“桃桃等等我。”</br>  常喜:“這些小壞蛋。”</br>  桂花嬸此時也拿了往外走,她招呼常喜一起,說:“今年這光景,可真好啊。”</br>  他家可拿了一百九呢。</br>  他家原來的存款都沒有一百九。</br>  她小聲問:“你家多少?”</br>  雖然這事兒彼此都瞞著,但是關系好的,少不得彼此透漏一些。大家問這樣的話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那不熟悉的,問了也不會說。彼此關系好的也信得過。</br>  常喜:“一百六。”</br>  雖說他家許老三隔三差五還要蹭一些工分,但是他家三個孩子都是幫不上忙的,自然沒有桂花嬸家多,他家的兩個閨女都很能貼補家里。而小許朗也常跟幾個男孩子上山。</br>  許柔柔還有桃子他們也去,不過還是少。而且,他家冬天怕冷,有時候撿了枝杈也是存著自家攢著留著冬天用,不會去換工分的。</br>  “我這邊一百九,咱兩家其實差不多,沒想到這就差了三十。可是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br>  常喜點頭:“可不是嘛!不過這樣我就很高興了。今年比往年好過太多。”</br>  桂花嬸贊同,她問:“那今年有人找你做酒席,你還能成嗎?”</br>  常喜:“咱們不是有假期嗎?我就盡量假期,如果趕不上,那我就只能放棄了。”</br>  現在廠子忙,她也不是個拖后腿的。</br>  桂花嬸點頭:“也是,在廠子里,一天十個工分也比出去差。雖然做酒席能更多一點,但是到底比上班累。”</br>  常喜:“可不是嘛。”</br>  他們兩個人這樣討論,而同樣的,村里其他人也都在討論這次領錢。原來就覺得,村里有個廠子大家拿工分是好事兒,這糧食就能拿到頂兒,夠吃了。</br>  可是不曾想啊,這還能分到這么多錢。</br>  要知道,一個雞蛋才三分五。他們大隊最少的一家,也拿到了快五十塊。有些人家,十來年大概也沒有這些錢,都是年年賺錢年年空。</br>  而今年就不同了,從去年開始養土鱉,現在一年了,他們扣除自家的成本,最少也剩個二十多,還有的人家,那可是剩下了三十呢。雖然才秋天,他們都曉得,他們今年肯定是一個肥年。</br>  這在他們公社,肯定是排在頭一份兒了。</br>  鄉親們都是彼此猜摸著對方能夠分多少錢,但是大隊部的幾個人那是實實在在知道的。村里最多的是許大元一家,他家孩子多沒分家,這一次足足拿到了二百六十五塊。排在第二的是管老四他們家,他們家也是憑借著勞動力多,拿到了二百五十一塊。第三則是章會計一家,這也是沒分家的,拿到了二百三十五塊錢。</br>  總之,大家是喜氣洋洋。</br>  只是分了錢,章會計這個當會計的,多少倒是有些惆悵了,感慨說:“這一下子,咱們大隊就有沒太多錢了。”</br>  他們這一次,可是足足拿出了絕大部分給大家伙兒兌換工分,現在扣除了交稅,他們大隊部也就剩下不到八百塊錢了。就這,還包括了每次賣土鱉的手續費呢。</br>  一個家庭有八百,那是賊多,但是大隊這也就算是中等水平。特別是,他們還有工廠的情況下,那就很不夠看了。</br>  許老三眼看章會計耷拉腦袋很落寞,說:“咱們工分一年才兌換一次,你這次換完,下次再換就是明年秋天了。所以往后再花費,都是小錢兒,咱們有一年的時間休養生息。而且你看,大家多高興啊,這就是動力。所以別看咱們剩的不多的,但其實也不虧的。鄉親們都不是傻子,他們拿了錢,往后干活兒是不是更有動力了?他們干得多,換的多,咱們其實也剩的多。今年的大方,是為了明年賺的更好,更是為了以后的發展更好。”</br>  章會計是懂的這個道理的,其實這話也不僅僅是說給章會計聽,更是給大隊的其他幾個人。大家都紛紛點頭,贊同起來。</br>  許老三:“袁知青,你回去收拾一下吧,后天出發。”</br>  袁知青:“行!”</br>  他趕緊說:“三哥,我想跟你家換點咸菜和醬帶回家,成不?”</br>  別看他是省城來的,家庭條件也不錯。但是要說起來,他還是覺得,大喜嫂子的手藝,那是最牛逼的。他吃過省城的國營飯店和私人小館子,那可都不如大喜嫂子呢。</br>  這一次難得有機會,他可是毫不猶豫了。</br>  反正,他也分了糧,自己還有十八塊錢呢,加上他原本還有一些存款,他打算這次都給花掉。反正過了這個村兒就沒有這個店了。</br>  他高興的很,樂顛顛的往回走,雖然已經下鄉兩年了,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回家。大隊每年探親的名額就一個,大家一般都讓著女同志和有需要的同志,倒是也沒有輪到他。而這一次,雖然也是回鄉,但其實他沒有占探親的名額,而是出差。</br>  所以袁知青還是很高興的。</br>  他高興,其他知青也高興。他們知青不像當地老百姓分的那么多,畢竟他們都是一個人,不是人家拖家帶口有人幫襯。但是雖然他們干地里的活兒不太給力,拿不到高工分,但是撿柴總是會的。所以,倒是也都換了糧,同時各個兒手里都有幾個錢了。</br>  基本上,男同志都是十七八,最多的有二十出頭。女同志干活兒不行,少一些,但是也有一個十二三了。</br>  即便是他們都是從城里來的,但是真的條件特別好的也是少的,而且,他們來的時候都是小年輕,也沒拿過太多錢。這第一次憑借自己的能力賺了錢,誰能不高興呢。</br>  幾個知青還約著,要去公社吃一頓呢。</br>  他們也叫了袁知青,不過袁知青卻沒空,他回去稍微整理了一下東西,帶著錢就準備出門,被知青叫住,搖頭說:“不行,我這后天要出差,要準備的太多,再說我還想上山一趟,這一次也不知道幾天回來,我怕回來就天冷了。來不及撿柴,總不能用你們的柴火燒炕吧?”</br>  他這么一說,其他的知青也立刻點頭,說:“要不,咱們也別去了。秋天這么短,咱們也多賺一點,這樣冬天才好過啊。”</br>  “對!”</br>  袁知青眼看著他們這轉頭兒就改變主意了,也不多說什么,趕緊奔著許老三家去。不得不說,他覺得自己當初跟雪林小少年交好真是太有好處了。</br>  雖然他其實是給了許老三二百塊錢的好處費才拿到了這個工作,但是袁知青覺得一點都不虧。他從小就沒干過重活兒,真是扛不住了,就算每天給自己打氣,喊口號,也堅持的十分疲憊。</br>  也虧得,他找對了人。</br>  這事兒要是找大隊長,那么想都不要想一定不行,這人太正直了。至于章會計,這人雖然圓滑一點,但是卻也是個有原則的。也就許三哥這個人,這人是個圓滑的,也是個腦子轉的快的。</br>  袁知青覺得這人挺矛盾的,說他好,他是真的能為大隊出力,家家戶戶都能見到好處。若說他有小心思,他又是擺在明面兒上的。不過這些事兒啊,袁知青都不在意的。</br>  畢竟,他是在其中實實在在得到實惠的。</br>  袁知青來到許老三家,就看到常喜正準備做飯,他叫:“嫂子。”</br>  常喜回頭:“袁知青?有事兒啊?”</br>  袁知青笑:“我找雪林。”</br>  雖然其實他就是跟他們家換的,但是他還是不會直接跟許老三常喜夫妻接觸,反而要通過雪林這個中間人。不過他也看了,他們家基本上也是不太跟別人換東西的。</br>  至于說給錢,想來更不愿意,如果不是先頭兒那二百塊錢的事兒,估摸著人家還不相信他呢。</br>  畢竟,這種事兒都是有風險的。</br>  “雪林去建義叔家了,你過去找他吧。”</br>  袁知青:“哎,好嘞。”</br>  他正要轉身,就看到一個毛茸茸頭的小姑娘探頭看他,被他抓包,她擺擺小手兒,叫:“圓知青。”</br>  袁知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說我圓。好吃是錯嗎?</br>  他笑著擺手,說:“小桃子啊,你干嘛呢?”</br>  許桃桃:“讀書。”</br>  她出了門,仰著頭問:“圓知青,你是要回家探親了嗎?”</br>  袁知青:“對啊,怎么了?”</br>  許桃桃回頭看了他媽媽一眼,隨即對袁知青勾勾手指,領著他來到大門口。</br>  小姑娘左右看看,確定沒人,十分認真的說:“那么,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哦。”</br>  袁知青一愣,好奇的問:“你有什么事兒要拜托我?是想讓我給你買糖嗎?還是餅干?”</br>  小孩子,大概都喜歡這樣的東西吧?</br>  許桃桃睨著圓知青,覺的自己被小看了。想要這些東西,她不會讓她爸爸買嗎?她才不會被一點點東西騙走呢。</br>  許桃桃認真:“叔叔,你怎么就知道吃啊!”</br>  袁知青:“……”</br>  他想了想,問:“或者,你想要新發夾?”</br>  許桃桃堅定的搖頭,說:“我什么也不要,我要拜托你照顧我爸爸。”</br>  袁知青一愣。</br>  許桃桃:“我爸爸每次出門都是一個人,可累了。他說,火車上有小偷,如果睡著了,就有可能丟東西,所以連睡覺都不能。至于上廁所,也不可以,因為上廁所,就有人搶了他的位置,所以他不敢多吃多喝。一路憋到下車。這次你們一起出去,就可以換著睡覺了,也可以互相照料扶持。所以,我拜托你照顧我爸爸。我爸爸也會照顧你的。你們要互相依靠呀。”</br>  袁知青看著面前的小豆丁,小姑娘才七歲,矮墩墩的,但是一張小臉兒粉嘟嘟的招人疼,明明看起來,一團孩子氣,但是就是會說出這樣讓人窩心的話。</br>  他蹲了下來,與小姑娘平視,認認真真:“好,袁叔叔答應你。”</br>  許桃桃笑了起來,說:“謝謝叔叔。”</br>  袁知青揉了揉小姑娘的頭,說:“小桃子啊,你說你這么這么可愛啊。”</br>  許桃桃驕傲的抬頭挺胸,很認真,響亮回答:“天生的,我天生聰明。”</br>  倆人沒看見,站在墻角的許老三……又叒叕哭了!</br>  感動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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