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桃桃手里拿著的木馬,也就比成年男人的手掌大一些,上面滿滿都是泥點子,臟兮兮的??墒羌幢愫芘K,也能看出,這是一匹小紅木馬。</br> 小孩子沒有什么玩具,看到這樣的東西,就挪不動腳,即便是很臟,小姑娘也一眼就相中了。</br> 許桃桃搖晃了一下手上的小木馬,問:“爸爸,我們能買這個嗎?”</br> 許老三:“行,咱們買這個?!?lt;/br> 他好奇的問:“閨女啊,你從哪兒扒拉出來的?”</br> 這么小這么臟的東西,他閨女倒是能找到,也是神奇了。</br> 許桃桃:“那個里面的?!?lt;/br> 許老三往墻角那邊兒一看,就見到那邊有個夾角,扔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東西。他溜達過去,翻看了起來。</br> 許桃桃惦著腳尖兒張望,奶聲奶氣的撒嬌:“爸爸,我看到里面還有小木馬,你都找給我,好不好?”</br> 許老三最疼閨女,這樣的小要求,哪里會拒絕,他翻了一會兒,又找到幾個小木馬,許老三一一遞給閨女,說:“都拿著?!?lt;/br> 許桃桃開心:“好?!?lt;/br> 許老三接連找了一會兒,足足找到七個小木馬。而除了小木馬,他又看到一些旁的玩具,不過小桃子沒要。許老三:“這些你咋都不要?”</br> 許桃桃歪著頭,脆生生的:“小孩子不可以貪得無厭,我很喜歡小木馬,已經擁有它了,就不可以要別的了。”</br> 許老三覺得,自己真是該收回之前七歲八歲討狗嫌的想法,他家的小閨女,那必須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仙女,沒有之一。這世上還會有別的小孩比他們家小桃子更可愛嗎?</br> 沒有了!</br> 許老三喜滋滋:“你最乖了。”</br> 爺三個正在說話,就聽到門崗老頭叫:“看完了嗎?要下班啦!”</br> 許老三趕緊的:“馬上馬上?!?lt;/br> 他趕緊的從角落里出來,許柔柔:“你小心點?!?lt;/br> 許老三趕緊的:“柔柔你有啥想要的嗎?爸也給你買?!?lt;/br> 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對家人不摳了,雖然一點都不體貼細心,但是摳是不摳的。許柔柔搖頭,說:“我不想要什么?!?lt;/br> 這倒不是推脫,是真的不想要。這里是廢品收購站,他們目之所及,還真是沒有什么特別值得要的。所以要說要點什么,那么還真是沒有的。</br> 許老三:“你別不好意思啊。”</br> 許柔柔堅定:“我是真的不想要?!?lt;/br> 許老三:“那……行吧?!?lt;/br> 他走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咱們走吧?!?lt;/br> 兩個女孩子大小聲嗯了一下,父女三個正準備走,許柔柔突然說:“爸,那邊有個破柜子,咱要不要買回去?”</br> 別看這東西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誰讓他們家有個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的許雪林呢。因此雖然是個破爛兒,許柔柔還是第一時間告訴了她爸。</br> 許老三也不耽擱,趕緊走過去,這一過去,就樂了。</br> 雖然柜子的玻璃都被砸掉了,但是這木頭倒是都能用的,許老三果斷:“柔柔搭把手兒,我給抬出去?!?lt;/br> 許柔柔:“不必,我自己拎出去,倆人抬著不得勁兒。”</br> 許老三:“……那倒是也行?!?lt;/br> 門口的老頭兒著急下班,對這幾個耽誤時間的沒什么好臉色,只是看到的許柔柔一個小姑娘自己一個人扛著柜子,嘴角還是抽搐了一下,意味不明的掃了許老三一眼。</br> 許老三發誓,他從老頭兒的眼神兒里看到了鄙夷與不屑。</br> 那個,他真的不如他閨女有勁兒啊。</br> 許老三趕緊:“大爺,我們想要買下這個柜子,不知道這個是什么價錢?”</br> 老頭兒很不耐煩:“就這一個嗎?”</br> 許老三趕緊:“還有幾個玩具,您看看?!?lt;/br> 老頭兒瞄了一眼,又把柜子的上層打開看了一眼,中層和下層打都沒有打開,一個十來歲小姑娘都能拿得動的柜子,自然不會放什么沉東西了,他直接說:“你給三塊錢,玩具就不要錢了。”</br> 他很不滿意:“真是把我們這當成破爛點兒了,什么都往這邊扔。幾個小玩具也值得往這邊送。真是看我活兒少了?!?lt;/br> 老頭兒鼻孔噴氣兒,氣兒很不順,正是因為他這個賴賴嘰嘰的態度,許老三也沒還價,直接付了錢,就領著兩個閨女一起出了門。許五伯還真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買了一個柜子出來。</br> 他吃了一驚:“這咋還買這個了?”</br> 許老三:“才三塊錢,回家修一修,修理費一兩塊也夠了。咱們要是出去打一個,十塊錢都不夠的。要是在供銷社買,怎么也得二十?!?lt;/br> 這話是不假的。</br> 許五伯雖然沒去供銷社買過這種東西,但是當年兒子結婚也是看過的,深深曉得這個東西的價錢。他豎起大拇指,說:“老三,還是你會過日子。”</br> 別看瞅著不著調,但是這算計上可真是十分懂事兒了。</br> 許老三點頭,樂呵呵:“可不是,能在收購站撿到差不離的柜子,那是可遇不可求?!?lt;/br> 幾個人都坐穩了,許五伯一揮小皮鞭兒,驢車就緊趕著往城外走了。雖然現在天黑的比較晚,但是他們這回到村里,也得傍黑兒了。許五伯可真是一點都不敢耽擱。</br> “老三,你這個家具是楊木吧?”</br> 許老三點頭:“可不是嗎?要不能三塊嗎?要是松木,估摸著還能再貴一點。不過咱們普普通通老百姓,楊木就成?!?lt;/br> 許五伯:“這話沒錯。”</br> 好的木頭,自然也貴。</br> 許桃桃摸著自己的小木馬,抿了抿嘴。</br> 許老三一低頭,就看到自家小閨女思考的眼神兒,他含笑問:“小乖乖,怎么啦?”</br> 許桃桃小小聲:“我覺得我這個木頭很貴?!?lt;/br> 許老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戲謔的看著閨女,問:“你為什么覺得你這個木頭很貴?”</br> 許桃桃理直氣壯:“因為他是紅色的啊,這樣的木頭很少見。少見,不就很貴嗎?”</br> 這個道理還真是一點都沒有邏輯問題,許老三點頭:“確實,你這個小木馬的木料比較貴,但是我的小乖乖啊,你這個就這么小小的一點點,又是玩具。就算貴又能貴到哪兒去?如果是個家具,倒是真的值錢。可是你看,你這個就是巴掌大。你這個,人家連錢都不要,就是當做買柜子的添頭送的?!?lt;/br> 許桃桃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她爸,吁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我撿到寶貝了呢?!?lt;/br> 許老三笑的更加厲害,說:“哎呦喂,我的閨女啊,爸咋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小財迷呢?!?lt;/br> 趕車的許五伯和許柔柔也都笑的一抖一抖的。許桃桃重重的哼了一聲。</br> 雖然來得時候睡了一路,但是回去的路上,許柔柔和許桃桃兩姐妹倒是來了精神,盡情的觀賞路邊的景色——好吧,也沒有什么值得看的景色。</br> 但是,總歸是沒有見過的。</br> 所以兩個小姐妹開開心心。</br> 許老三路過上次撿到東西的路邊兒,還抻著頭看了一眼。只不過,他們到底是沒有再次遇見這樣的好事兒。不僅沒有,上次他沒有撿的東西,也早就沒有影兒了。</br> 不過這也就是許老三想多了,距離上次撿東西,可差不多四個月了,這要是還在此處,才是怪了呢。迎著夕陽的余暉,驢車一路終于回到了村里,往常的啊,飯后這個時候有人上山,但也有不少人遛彎兒。村里還是熱鬧的,不過現在倒是沒有什么人在街上瞎溜達了,他們一路趕著驢車,都沒碰見什么人。</br> 許五伯將許老三一家送回家,這才趕著驢車離開。</br> 常喜和雪林聽到他們父女三人回來,趕緊迎了出來。這不,就看到許柔柔扛著一個木頭柜子。她驚訝:“你們這還挺有收獲的啊?!?lt;/br> 許老三:“那是當然。”</br> 小桃子背著書包,抱著鞋盒子,手里捏著小木馬,拿不了的放在兜里揣著,小辮子已經的搖搖欲墜就要散架,衣服更是皺皺巴巴,就連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兒都灰撲撲的,整個人像是一個逃荒的小邋遢。</br> 常喜:“哎呦我去!你咋給我閨女搞成這個熊樣兒了?”</br> 常喜趕緊把她身上的東西接過去,說:“來,給媽媽。你們這是買了啥?”</br> 許老三:“進去說?!?lt;/br> 一家人進了門,許桃桃掙扎著爬上炕,咣當一下,躺下了。</br> 她如同一個老婆婆一樣,深深的吁了一口氣,說:“我可真是累熊了?!?lt;/br> 雪林趕緊上前摸了摸妹妹的額頭,感覺還好,他問:“渴不渴?”</br> 這一問,許桃桃趕緊飛快的點頭,小雞啄米一樣:“渴了。”</br> 雪林把茶缸端過來,說:“來,哥哥扶著你起來?!?lt;/br> 許桃桃掙扎著爬起來,說:“我真的好累哦。不過,我還可以堅持?!?lt;/br> 她低頭喝水,茶缸里有一片葉子,水喝起來帶著一點點微微的苦澀,小姑娘大口大口喝水,喝完了拍著小肚皮說:“喝好了。”</br> 她捋了一把自己的臉,說:“哥哥,我們這一次,去了供銷社,還去了廢品收購站哦。我買到玩具了,很可愛的小木馬?!?lt;/br> 雪林:“我看到了。”</br> 他笑著說:“是紅木的?!?lt;/br> 許桃桃點頭,鼓了鼓腮幫子,說:“可是爸爸說不值錢買這個是買柜子的添頭?!?lt;/br> 許雪林拿起來端詳了一下,這玩意兒實在是太臟了,不過細看倒是可以看出雕工精湛,他說:“我覺得,也未必。等咱們把它弄干凈,說不定就會發現這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br> 他安慰小妹妹。</br> 當他看不出來嗎?</br> 小姑娘因為自己買的東西不值錢,還有點失落呢。</br> 許桃桃眼睛一亮:“好的呀?!?lt;/br> “雪林,許雪林!”許老三的聲音如同野雞叫。</br> 雪林揉了揉耳朵,說:“桃桃躺一下休息,我去看看啥事兒。”</br> 許桃桃堅定:“我也去。”</br> 雖然很累的,但是八卦怎么少得了她呢?不可以!</br> 許雪林哭笑不得,不過還是轉身,很堅定:“哥哥背你。”</br> 他如同老鷹叼小雞一樣把妹妹背起,一起出了門,此時許老三他們三個人正站在破柜子邊兒,許老三驚喜的眼睛冒光,說:“雪林你快來,我們撿到漏兒了?!?lt;/br> 雪林:“???”</br> 許柔柔更是激動:“你看,下面這層里面放了很多油氈布?!?lt;/br> 許雪林:“啥?”</br> 他靠近一看,還真是油氈布。</br> 他不可思議的抬頭,問:“爸,你這柜子多少錢買的來著?”</br> 許老三比出三根手指頭:“三塊!”</br> 許雪林牙疼似的倒吸一口氣,說:“三塊?這油氈布就得翻好幾倍了吧?”</br> 許老三搓手:“可不是嗎?我也沒想到這里還有東西??!而且,收購站那老頭兒也沒反應??!我可真是沒想到啊?!?lt;/br> 這年頭,布料可是好東西,而這個油氈布,又是比布料還貴一些的。這種東西雖然不能做衣服,但是可比普通的布料更能保暖一點,而且最主要的是,他還防雨。</br> 用處那是大大的,一般情況下,這個還很不好買呢。</br> 雪林低頭翻了翻,說:“這個是舊的,不過,也有五六成新了?!?lt;/br> 許老三:“所以說,我們撿了大便宜啊。”</br> 一家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撿漏兒”而格外的高興,許柔柔激動的臉蛋兒都泛紅,她扛著柜子的時候還尋思,這破木頭還挺重的,萬萬沒想到啊,哪里是木頭重,這里面這么放了十幾斤的油氈布,那能不加重嗎?</br> 許桃桃:“是姐姐發現的,姐姐超棒!”</br> 許柔柔紅了臉,說:“都是巧合,巧合的?!?lt;/br> 許桃桃:“就是很棒啊?!?lt;/br> 她豎起大拇指,小腳丫踹了一腳柜子,說:“嘿嘿,如果不是姐姐發現那邊兒有這個柜子,我們都要放棄了。媽媽,為了獎勵姐姐,明天早上,燉一個蝦仁雞蛋羹吧?!?lt;/br> 常喜:“……”</br> 她挑挑眉:“你啥意思?是你自己想吃吧?”</br> 許桃桃義正言辭:“才不是呢,我就是當捎兒。那姐姐發現了這么好的東西,一點都不獎勵嗎?做人不可以這樣的?!?lt;/br> 知女莫若母。</br> 真是一撅腚就知道她想拉什么屎了。</br> 這小丫頭啊,分明是自己很喜歡吃。</br> 她說:“你呀,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lt;/br> 說完,轉頭看向大閨女,說:“柔柔,這次真是多虧了你?!?lt;/br> 許柔柔翹著嘴角,掩蓋不住的開心,輕聲:“這個,其實也不能把功勞攬在我的身上。”</br> 她的腳尖兒在地上劃來劃去,難得出門一次就遇到這樣的好事兒,真是很難不興奮的。許柔柔輕聲:“我覺得啊,幸虧看門那個大爺著急下班。若不然,他仔細一個個柜門檢查,咱們可占不到這樣的便宜。也虧得,這個柜子不是很好的木料,都不值得太在意?!?lt;/br> 她踹了一下柜子——咔噠!</br> 柜子倒了。</br> 許柔柔:“……!”</br> 許老三&常喜&雪林&桃子:“………………………………”</br> 這就有點尷尬了。</br> 許柔柔欲哭無淚:“這柜子也太不結實了??!”</br> 她一腳,竟然給柜子踹斷了,這說出去,尷不尷尬啊!</br> 力氣大的人,稍微沒有收頭兒,就會出現這樣尷尬的場景。</br> 雪林最快反應過來,咳嗽一聲,立刻說:“沒事兒,沒事兒,反正這個柜子也是要修理一下的。等我去找建義叔幫忙。”</br> 許桃桃趕緊跟上:“對的呀,踹壞了又不是大事兒,我剛才還踹了呢。”</br>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湊近,又是一腳:“看,我又踹……”</br> 嘎達!</br> 好的!</br> 又斷了。</br> 許桃桃的小腳丫還沒收回去,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臉上的表情,是茫然又無助的。</br> 噗嗤一聲,家里幾個大人都噴了,許桃桃羞澀的抬頭,說:“這、這這……”</br> 她意味深長:“姐姐呀,我終于體會到你剛才的心情了?!?lt;/br> 許柔柔剛才還不好意思的心情現在已經被她逗得樂不可支。她說:“你個小東西呀……”</br> 許桃桃撓撓頭,撅著小嘴兒低頭,這一低頭,呦吼,倒是不得了了。</br> 她趕緊說:“哥哥,哥哥,這里有東西。”</br> 許雪林一個健步上前,同時湊上來的,還有許老三。原來這個柜子的柜子腿兒竟然是空的,里面滿滿當當的放著圓圓的大錢兒。這就跟他們家藏畫是一個性質,只不過他們家藏畫的空心長木條已經釘在了棚頂做房梁。</br> 而這個,則是做了家具腿兒。</br> 也正是因為它是空心,所以才一踹就斷了。</br> 許老三:“這是什么?也不是錢啊?”</br> 許老三對古玩有研究,但是這個卻不同。他畢竟沒有經歷過這些朝代,對這個還真是有點拿不準。但是他拿不準,雪林卻認出來:“這個是袁大頭?!?lt;/br> 他拿起一塊,吹了一下,放在耳邊聽。</br> 他說:“據說這個是銀元,能聽到聲音的?!?lt;/br> 其他幾個人立刻就要上手兒,常喜一人給了一巴掌,壓低聲音:“還不趕緊挪屋里去,你們幾個蠢貨?!?lt;/br> 蠢貨甲乙丙丁恍然大悟,趕緊動作。</br> 進了門,許老三難得的勤快起來,他很快動手給其他三條腿兒都拆了,果不其然,這里面全是袁大頭。一個腿兒里面有二十五塊,這整整藏了一百塊。</br> 許老三抹了一把臉,說:“真特么的不是發了?”</br> 雖然對過去的貨幣沒有研究,但是“銀元”,那可是占了一個“銀”字兒。</br> 他們那個時候,這東西都是當錢花用的,她就覺得,不管啥時候,這東西都不可能不值錢。</br> 他抬頭,問雪林:“值錢?”</br> 雪林細不可查的點了下頭,許老三更加喜笑顏開,他一把拉住許柔柔的手,說:“閨女啊,你說你這一聲提點,給咱家帶來多大的利益?。 ?lt;/br> 他都高興的冒鼻涕泡兒了。</br> 許柔柔憨笑撓頭,她自己也真是沒想到啊。</br> “你覺得,咱們一百塊袁大頭能換多少錢?”</br> 雪林想了想,說了一個數兒,他說:“我聽建義叔說過,他們廠子原來有人換了一塊兒,差不多是這個價錢。不算低了,但是也沒高到了不得。我估摸著,我們別著急換,過個十來年再出手,會更值錢?!?lt;/br> 許老三:“咱們這一百塊,能換……三千多?臥槽,兒子你真是飄了,三千多塊你還嫌棄少!這能蓋十棟房子了。”</br> 雪林:“……”</br> 他說:“我們如果不著急換,將來可以換的更多?!?lt;/br> 許老三連忙點頭,說:“那肯定不著急啊,有啥可著急的?到時候你姐姐嫁人的時候再換,都來的及的。反正這個是要給她做嫁妝的?!?lt;/br> 許柔柔一愣,沒想到許老三會這么說。</br> 她一直都覺得,她爸爸沒有那么喜歡她的。</br> 最起碼,不如小桃子和雪林,而她自己也是大姑娘了,一點也不在意??墒?,她爸爸說啥?</br> 留給——她?</br> 她結巴:“為、為啥給我?”</br> 許老三:“哪有那么多為啥?你是我閨女唄?再說,是你最先發現的啊?!?lt;/br> 許柔柔:“是妹妹先發現的……”</br> “那你不說我會買嗎?你不踹一腳,你妹妹自己可能踹斷嗎?她會發現嗎?所以這個合該就是你的東西。你也別覺得我是多么偏心你。我最最最喜歡的,還是我們可愛的小桃子。這個給你留著將來做嫁妝。我也會再給我二閨女攢別的東西。我家閨女,就不能兩手空空?!?lt;/br> 說起這個,許老三還愁了:“完蛋,一想到有個臭小子要把我好不容易養大的閨女娶走,我就鬧心。”</br> 雪林在一邊兒輕飄飄:“那咱們招贅啊!”</br> 許老三一頓,突然間就哈哈大笑,隨即鼓掌:“好!還是我兒子腦子快!這主意好!”</br> 常喜跟著笑,說:“你們啊……”</br> 大家齊刷刷看她。</br> 她挑挑眉,說:“這主意太好了。”</br> 就這樣把閨女嫁出去,她還不放心呢!</br> 一家子,就這樣極快的達成了共識!</br> 突然間,許老三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樣,一轉身,就給小閨女抱起來了,他使勁兒搖晃了一下,說:“我們桃子真是說啥中啥!”</br> 許柔柔一想,可不是嗎?</br> 今天她爸問能不能撿著錢的時候,小桃子可不就答應的斬釘截鐵?</br> “我們桃子真是說啥中啥啊!”</br> 許桃桃撓頭:“我也沒有那么厲害啦?!?lt;/br> 她,吹牛逼的呀。</br> 小桃子可不敢居功咧。</br> 常喜真是讓這爺倆兒鬧得哭笑不得,她說:“你們可真行,這都能聽桃子胡說,她一個小孩兒懂個啥啊!”</br> 不過既然說到這里,常喜認真的捏了一把閨女胳膊上的小肉肉,十分嚴肅的說:“今天出門撿著便宜的事兒,你絕對不可以出去說一點點,知道嗎?要是讓我知道你出去胡說,以后就別想吃任何好東西。天天給我啃沒細粉過的窩窩頭?!?lt;/br> 許桃桃的小臉蛋兒一下子就皺成了囧字,隨即認認真真:“我曉得了?!?lt;/br> 她比了一個七,很認真:“我現在是七歲,不是六歲,更不是五歲,我現在很懂事了。”</br> 常喜:“你最好給我懂事兒?!?lt;/br> 許桃桃乖巧點頭,她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嗎?必須不是啊。</br> 許桃桃:“媽,餓了?!?lt;/br> 轉移話題大法好。</br> 果然,常喜立刻:“收拾一下,我端飯菜。今天這么幸運,開個桃子罐頭?!?lt;/br> 許桃桃:“嚶嚶?!?lt;/br> 許老三感慨:“還別說,這出門或多或少能撿漏兒的感覺,真的挺好的。我們桃子還撿了幾個紅木的小木馬呢?!?lt;/br> 許桃桃幽幽:“爸爸你說不值錢?!?lt;/br> 許老三立刻:“我總不能當著許五伯的面兒說值錢吧?財不露白,你這娃到底懂不懂啊!”</br> 許桃桃:“……哦?!?lt;/br> 所以,她的小木馬不是不值錢?</br> 許桃桃高興了:“嗨呀,那真是太好了?!?lt;/br> 雪林笑:“紅木很難得的,不過既然是紅木的,恐怕不能直接擦。媽,等一下你給我倒點醋,我給好好擦一擦。”</br> 一家人有商有量,倒是頗為溫馨。</br> 常喜:“你不是要給你那個老朋友范偉郵寄咸菜嗎?郵出去了?”</br> 許老三:“那當然,我還給那個王主任郵寄了一點呢。做人啊,有舍才有得,我這是以小博大?!?lt;/br> 常喜掃了一眼孩子,說:“你給我閉嘴?!?lt;/br> 許老三安靜下來。</br> 嗨,什么事兒都要瞞著孩子,這感覺不咋地啊!</br> 不過,因為今日的收獲,一家人倒是心情不錯。飯后常喜燒水給小桃子洗澡澡,許老三和許雪林兩個就盤腿兒坐在炕上為小桃子擦小木馬,這種紅木的東西,是很機會直接用水擦的,但是用醋兌過就沒問題。</br> 雪林擦拭的十分細致,很認真:“這個木馬不是玩具?!?lt;/br> 沾了一身泥的時候看不出來,但是現在倒是看得明顯了,這分明是極為精巧的工藝品。要說是玩具,那真是開玩笑了。誰家的玩具能做的這么精美。</br> 七匹馬,每一批都是不同的神態與姿勢,而且,雕工完全不同,一看就是純手工。</br> 許老三:“爸,你覺得這紅木品質如何?”</br> 許老三在煤油燈下仔細的反復看,由衷的說:“紅木里的極品。”</br> 就算是紅木,也總是有好的和一般的,而這個,分明就是好中更好,極品中的極品。許老三覺得,他真是要收回這個東西不值錢的話了。這個要是不值錢,就沒有值錢的東西了。</br> 他說:“不僅紅木是極品,就連雕工都是難得一見的。你瞅瞅,你瞅瞅這幾匹馬,各個兒栩栩如生,難得是,每一匹馬的神態都截然不同?!?lt;/br> 他將七匹馬分別擺好,說:“看,有沒有一種奔騰洶涌的感覺?”</br> 雪林雖然不如許老三那么厲害,但是也看得出一二的,他點頭,感慨:“也只有在這個時代,我們才能撿漏到這樣的好東西了。等以后越來越好,大家都正視起這些東西的價值。我們再想撿漏,就很難了。所以,珍惜現在吧?!?lt;/br> 許老三點頭贊同,感慨:“總會有那樣一天的?!?lt;/br> 他感慨:“不過現在糟踐的好東西也是不少?!?lt;/br> 雪林:“看淡吧?!?lt;/br> 他伸手拍了拍他爸的肩膀,許老三一抬手想揉一下兒子的頭,不小心將小紅馬碰倒了,他趕緊:“唉我去,這要是弄壞了,你妹妹可要傷心,她很喜歡……咦?”</br> 許老三的話茬兒停下來,他木木的抬頭看向了雪林,隨即又低頭,說:“這個木馬,有機關?!?lt;/br> 許雪林:“臥槽???????”</br> 他們家的女同志,都是什么手氣!</br> 許老三低頭擺弄了一下,就感覺一個細微的動作,馬肚子下面的一小塊木頭,就這樣拿了下來。</br> 許老三:“………………………………?”</br> 他輕輕的一晃,一塊袁大頭大小的翠綠如意扣就這樣掉了下來。許老三屏住了呼吸,繼續拿起第二個……七匹馬,各個兒里面都藏著一個如意扣。</br> 翠綠翠綠的如意扣,水頭兒瑩潤,翠綠如蔥,毫無雜質。</br> 許老三的手都在顫抖,他低聲:“這他媽……真他媽我年輕那個時候,都沒擁有過這樣好水頭兒的好東西?!?lt;/br> 他哆哆嗦嗦,眼睛都移不開了:“我記得,我有個同窗是梁貴妃家的娘家,他是庶出。不過他家那個嫡出在國子監讀書的兄長,就帶了這樣一串玉如意扣。那可是三皇子的表兄,戴的東西,無非也就是這樣的水平了?!?lt;/br> 又仔細看了一下,堅定:“好像還不如這個呢。這絕對是十分上等的好東西。這種毫無雜質的玉很難尋?!?lt;/br> 許雪林:“這七個扣子,是串在一起的吧?”</br> 許老三點頭,“對,這應該是這樣一個個編在一起,然后掛在腰上的。”</br> “哥哥,我的小木馬擦干凈了嗎?”</br> 許桃桃剛洗過的頭因為使勁兒擦過,此時炸開像是一只小獅子王,她穿著大汗衫,探頭討要自己的東西。</br> 許老三和許雪林一言難盡的看向了小姑娘,許雪林艱澀的開口:“妹啊,你發財了……”</br> 許雪林一直覺得,自己可以靠著自己帶領全家走上新生活,過上好日子,但是真正的走到這一步才發現。原來努力的人和運氣好的人,那是截然不同的。</br> 他的姐姐和妹妹,運氣都好的出奇啊。</br> 以至于他都要流下羨慕的淚水了。</br> 許桃桃:“哥哥,你發什么瘋呀?”</br> 她哥哥,干啥要仰天呀。</br> 雪林:“你的小紅馬,果然很值錢。”</br> 許桃桃:“?。。 ?lt;/br> 雪林:“妹啊,這東西,得藏起來?。 ?lt;/br> 許桃桃嚴肅的鼓起小臉蛋兒,說:“我懂!”</br> 她堅定小表情:“我不是笨小孩!”</br> 許老三:“哦。”</br> 許雪林:“哦哦?!?lt;/br> 小桃子爬到炕上摸了摸自己的小紅馬和如意扣,驚嘆道:“果然好棒的呀,我的運氣也很好耶?!?lt;/br> 她喊:“姐姐,你看,我跟你運氣一樣好?!?lt;/br> 許柔柔進門望了一眼,笑了出來。</br> 而此時,許老三和許雪林倒是都鼓起了腮幫子,彼此對視。</br> 他們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br> 常喜看著這兩張“肉臉”笑罵了一句:“這給你們出息的,這還要羨慕嫉妒?!?lt;/br> 雪林靠著他爸,嚶嚶:“人家運氣咋那么好呢?”</br> 許老三此時已經重整旗鼓:“我跟你不一樣,我也偶爾有收獲的?!?lt;/br> 雪林:“啊呸!”</br> 常喜沒忍住,又笑了……笑夠了,又揉了揉眼睛,莫名覺得欣慰,他們家這樣,真好呢。</br> ******</br> 天氣一天天的熱起來,省城似乎又更熱了一些。</br> 此時正是換季,一對小情侶溜達到百貨公司的二樓,這里是服裝專區,各種各樣的服裝,是下面縣市不能比的。男人帶著笑,說:“我媽說了,既然結婚,咱們家也不能虧待你。布票是有的,你盡管選一套自己喜歡的,結婚是一輩子一次的大事兒?!?lt;/br> 大辮子姑娘咬著唇笑,羞澀中又帶著幾分對未來的憧憬。</br> “咦?”</br> 她的視線被一條裙子吸引了,這是一條連衣裙,大紅的顏色,在這個年頭兒罕見的不得了。這一看,眼睛就拔不下來了。男人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是不會錯眼了。</br> 這樣朝氣蓬勃的裙子,他們還沒看見街上有多少人穿呢。</br> 二人雙目一對視,立刻奔著柜臺去了。</br> “同志,這條連衣裙怎么賣?”</br> 售貨員:“三十五,布票另算。”</br> 小情侶倒吸一口氣,被這價格驚呆了,大辮子姑娘低喃:“我一個月才賺三十五。”</br> “這價格雖然貴,但是現在紅色哪里好買?而且只要你不胖,能穿多少年啊!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笔圬泦T又繼續說:“再說,只要你是省城廠子的職工,出示工作證,還能贈送你一個紙袋子。這是其他人沒有的。你可別小看購物袋,雖然是紙做的,但是裝輕里輕去的東西,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這個單賣都是三分五一個呢。好多人都買了走禮用。現在買連衣裙白送,多好的事兒。”</br> 小情侶一聽,立刻來了精神:“還送紙袋子?”</br> 售貨員:“可不嘛!這不是還有半個來月就勞動節了,這是勞動者的節日。有個為期一個月的優惠,咱們百貨公司只要買超過三十塊,就送一個了。”</br> 男方立刻:“那我們要一個!”</br> 他說:“我是有工作證的?!?lt;/br> 售貨員:“這都是給你們工人的待遇,一般農民或者是下面縣市的工人,都沒有這個待遇的。”</br> 兩個人聽了這個話,越發的喜出望外。</br> 占便宜的事兒,誰不高興啊!</br> 反正都要買,那必須,趕緊下手??!</br> 省城這邊賣的正當好呢,這邊許老三竟然收到了省城的電報,電報是收購站的王主任發來的。這一次,一下子就定了三萬個袋子。許老三看著電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br> 不過,他也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應該是第一批賣的很好。因為沒有去省城,人家那邊兒怎么銷售,許老三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們可知道,不管是誰都一樣,不賺錢,怎么可能折騰呢。</br> 許老三很堅定:“咱們那批貨,估摸著也就到了三四天,他這立刻就要第二批,將來是很好賣了。”</br> 這樣好的前景,大隊的其他人也是高興。</br> 只不過,大隊長:“他們要求盡快的盡快,咱們來得及嗎?咱們還有公社廠子的單子?!?lt;/br> 這真是,沒有訂單的時候著急,有了訂單,也著急??!</br> 這就是很甜蜜的負擔。</br> 許老三果斷:“再招十個人吧?!?lt;/br> 大隊長嚇了一跳:“這么多?”</br> 許老三:“我覺得,很必須。咱們縣里就咱們一個造紙小作坊,市場遠遠沒有飽和,如果不是怕突然要二十個人不好管理,我都想直接說二十個了?!?lt;/br> 大隊長:“那行,我們立刻按照家庭工分向下排,繼續招人。”</br> 許老三:“行啊?!?lt;/br> 造紙廠,又再次招人了。</br> 雖然不是對外招人,但是大家都看到了希望。第一批第二批這么快入職,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三批第四批呢?</br> 而這次開會的同時,還明確了其他幾件事兒。</br> 第一件自然是招聘十人,這個是按照上一年度的工分走,誰也沒有旁的可說,那名單都在哪兒擺著呢;第二件事兒就是動員鼓勵大家多多上交樹枝樹皮。</br> 你說說,以往都是他們著急賺工分,現在還變成大隊著急了。</br> 除卻這兩件事兒,還有第三件事兒,那就是勻婷被調到大隊做干事;袁知青接替勻婷做記分員。</br> 大隊人手不夠用,大隊長直接找了記分員勻婷談話,勻婷可真是沒想到,這種好事兒竟然就咣當一下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原本覺得記分員就是很好的工作了。最起碼不出力,比其他女人好太多。</br> 而現在,她成了大隊的干事?</br> 天降餡餅!</br> 勻婷被安排到大隊部,袁知青立刻就接替了勻婷的工作。</br> 對于這些,大隊對外公布的也很清楚,這些事兒,沒有什么內幕。之所以選擇勻婷,那是以為她做了好幾年記分員,對大隊相對熟悉,比較容易開展工作。在現在這個時候,實在是沒有功夫招聘新人培養,所以勻婷是最合適的。</br> 至于袁知青,誰讓他們大隊讀書的人不多呢。</br> 他們這次尋找記分員,不單單是計分,還要做統計等相關工作,那是需要確實有本事的,不能光認字。同時,冬天農忙也不能休息,要配合大隊工作,甚至是出差。</br> 這么一看,大隊能上崗的人就少之又少了。別說統計,能夠把所有字兒認全都不能占多數。</br> 至于知青,也不敢就說自己一定能勝任。</br> 就這么著,這次的變動,連點水花都沒有。</br> 一時間,許家屯兒大隊越發的熱火朝天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