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棠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半個身子靠著云盞,“云朵,我要是個男的我特定愛死你這張嘴了。看著就很好親,軟軟的嫩嫩的,而且還能說會道。”
一瞬間,尷尬浮上枝頭。
好在周祈年聽到這話后就低頭,接著開手里的豆奶。
云盞瞪了孟小棠一眼:“信不信我罵你。”
孟小棠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有點兒過度了,邊上還有男的在呢。回味過來后,想找話題找補,眼前突然多了一瓶豆奶,打斷她的思路。拿著豆奶的那只手,五指修長,指甲修剪齊整,掌背青筋如山巒般起伏。
“給我的嗎?”超級大帥逼連手都這么好看,還這么體貼,孟小棠眼里都要著火了。
周祈年還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樱骸敖o鄰居妹妹的。”
孟小棠都快成他迷妹了,一口一個“祈年哥”地叫。
云盞看不下去,提醒她:“孟小棠,你親哥還在這兒坐著。”
“哎——”孟小棠拉長聲調(diào),憂愁嘆氣。
“嘆什么氣,我對你還不好啊?”陳啟雋咬牙,陰惻惻道,“信不信我和周祈年換,我來當(dāng)你們軍訓(xùn)教官?這樣能夠近距離關(guān)照我的妹妹,保準(zhǔn)讓你在軍訓(xùn)期間舒舒服服的。”
“舒舒服服”四個字,讓孟小棠讀出——死去活來,痛不欲生的意味來。
孟小棠立馬倒戈,“不用了不用了,你對我很好,你就是全天下最好——”說到一半,差點兒錯過了什么,她抓住重點,“祈年哥,你真是我軍訓(xùn)教官啊?”
周祈年沒仔細(xì)看軍訓(xùn)帶教表,整個人沒骨頭似的靠倒在椅背上,兩只手正剝著薄荷糖的糖衣,塑料包裝發(fā)出窸窣聲響,聞言,他心不在焉地回了聲:“他說是應(yīng)該就是吧。”
“我靠——”可把孟小棠開心壞了。
云盞瞄了眼一旁的陳啟雋,他笑得比孟小棠更歡實,“你不會覺得他給你軍訓(xùn)會很輕松吧?他以前都是帶體育學(xué)院的男生班的,一個個膀大腰圓的,十五天練完之后,哭著喊著說不想再見到他。”
孟小棠半信半疑:“……你別框我。”
陳啟雋:“——人送外號地獄教官。”
周祈年牙齒嘎嘣嘎嘣咬著硬糖,說話間隙有清新的薄荷味傳過來,穿過油膩的燒烤香,顯得異常清冽好聞。
“過獎了。”他無所謂地笑了下。
“不過你怎么突然帶女生排去了?”陳啟雋好奇。
孟小棠問:“祈年哥以前不帶女生排嗎?”
陳啟雋已經(jīng)對她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免疫了,給她科普,“大一暑假我們就帶訓(xùn)了,他頭一回帶訓(xùn),帶的就是女生排,軍訓(xùn)期間和他表白的都能組成一個排了,更別說軍訓(xùn)之后了。還好我們學(xué)校不讓外人進(jìn),要不然我怕我們宿舍樓下天天都有一堆望夫石等著他。打那以后,他就不帶女生排了,怕追他的女孩子太多。”
人品性格如何暫且不說,周祈年臉上的那雙桃花眼就注定了他是個招桃花的主。
不知道為什么,云盞覺得周祈年挺不一樣的。
言行舉止都透著一股子散漫勁兒,曖昧話張口就來,好像談過幾百場戀愛似的。但被提及有很多女生追他的時候,他眼睫掀動,眼皮子有一層深深的褶皺,連綿起伏的弧度,不帶任何情緒。
周祈年笑了下,雙手抱在胸前,不咸不淡地說:“不帶女生排是因為女孩子不抗造、經(jīng)不起折騰,和別的沒關(guān)系。”
“哦,你不帶女生排不是你的意思,是學(xué)校怕傳出去名聲不好聽——京軍工的學(xué)生到底是來京大當(dāng)教官帶訓(xùn)還是當(dāng)頭牌招蜂引蝶的?”陳啟雋說得有鼻子有眼。
周祈年看起來壓根不想聊這種無聊的話題,正好他手機有個來電。他大剌剌地敞著腿坐在那兒,長手長腳,膝蓋都快碰到邊上的云盞了。拿手機時,腿一伸一曲,云盞正傾身拿烤串,手肘不經(jīng)意間和周祈年的膝蓋碰了下。她下意識扭頭,恰好看到了他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信息。
——財神爺。
云盞抿了抿唇,裝作什么都沒看到,收回視線,動作從容自然,拿起烤串往嘴里送。
一旁的周祈年突然起身,臉上數(shù)不盡的紈绔和風(fēng)流,“最大的客人翻牌來了,本頭牌先去接個客,待會兒再來招待你們。”
孟小棠滯了幾秒,回過神后,問:“他有女朋友了啊?”
陳啟雋嘖了聲:“怎么可能?他不談戀愛的。”
孟小棠:“為什么?”
陳啟雋至今為止都記得當(dāng)初大家問周祈年為什么不談戀愛時,周祈年的回答,“因為窮唄,談戀愛不是靠著說幾句我愛你就夠的,有情沒法飲水飽,人小姑娘和你約會,你總不能天天帶她去散步吧?談戀愛的核心思想是浪漫,什么是浪漫呢?”
“浪漫就是你要和她約會,帶她去吃好吃的,帶她看電影,還得給她買花,逢年過節(jié)得給她送禮物。——這些都要錢,我哪兒有那閑錢啊。”
孟小棠聽得目瞪口呆。
云盞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望向周祈年消失的方向,夜色吞噬了他的身體,也吞噬了她的視線。她眼神稍顯渙散,心里默默在想:他確實很懂得如何討好女孩子歡心,但更懂得戀愛的精粹是浪漫,而營造浪漫的是錢。
追求精神需求的前提是,得有豐沛的物質(zhì)條件。
把浪漫和錢混為一談是件很俗的事,周祈年好像落于俗套,好像又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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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年覺得自己挺俗的,畢竟他給自己親生父親的備注可是“財神爺”。
財神爺電話一來,他馬不停蹄地回到屋里,找了個安靜環(huán)境和財神爺通話。這種誠意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至少在接電話這事兒上,周祈年也不是人人給他打電話他都接的。
“我和你爺爺臨時有事回不來,你在家多聽你哥的話,知道沒?”
感情還拿他當(dāng)三歲小孩兒。
周祈年靠在走廊盡頭的窗邊,窗戶稍稍敞開一道縫,室外的熱風(fēng)汨汨涌動,與室內(nèi)冷空氣交融。他無所謂地笑了下,“我挺聽他話的,不信你可以問他去。”
周為禮是不信他的鬼話的,“你哥呢,讓他接電話。”
“在外面弄燒烤,家里來了一堆人,說是要給我介紹認(rèn)識。”他吊兒郎當(dāng)?shù)模翱蓜e說,他這哥把爹該做的事兒都給做了。昨天還給我買了一堆衣服,盡心盡力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是一個媽生的呢。”
“你倆就是親兄弟。”
“我也沒說我倆不是親兄弟。”
“周祈年,你含沙射影地到底在嘲諷個什么勁兒?”周為禮那邊應(yīng)該還有別人在,他壓著嗓發(fā)火,“我第一時間知道你的存在就把你接回來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我沒有不滿意。”
說這話時,周祈年的眼正盯著墻邊的一副畫,霧蒙蒙的灰調(diào),海上有座孤島,一個人站在島與海的邊緣,想要飛奔去往無邊界的海域里。當(dāng)然,他對這畫到底表達(dá)了什么不太感興趣,他比較感興趣的是,據(jù)說這幅畫要三十多萬。
周祈年以前在地攤上看到一幅三十塊錢的畫他都嫌貴,哪成想一夜之間,他住進(jìn)了隨便一副掛畫都要三十多萬的房子里。
“我覺得挺好的,”周祈年扯起嘴角,懶洋洋的挺欠揍的,“你放心,好不容易認(rèn)祖歸宗了,我也沒理由跑不是?我保準(zhǔn)不給你們,不對,是我們周家丟臉。”
果不其然,電話在周為禮罵罵咧咧的聲音中掛斷。
屋內(nèi)霎時陷入安靜中。
周祈年百無聊賴地靠在窗邊,嘴里含著的糖早就吃完了,舌尖舔了舔牙根,唇齒里還留著一股薄荷味。他手往口袋里又掏了一顆出來,往嘴里塞。
窗戶能看清院子里的一切。
夏風(fēng)喧囂,人聲歡笑。
周祈年站了沒一會兒就出去了,正好被周聽瀾抓到,拉著他進(jìn)人堆里,好一通介紹后,才放他離開。
周祈年回到位置上的時候,陳啟雋正在問云盞:“你哥叫什么名字?”
云盞表情茫然:“不知道。”
周祈年頓覺好笑:“你連你哥叫什么都不知道?”
云盞心平氣和地說:“不是我的親哥,我爸爸結(jié)婚了,繼母還有個兒子,年紀(jì)比我大兩歲,所以我多了個哥哥。”
云盞平白無故多了個哥哥。
周祈年也偶然之間多了個哥哥。
兩個人的命運莫名其妙有條重合的褶皺。只不過他的是親哥,她的哥沒有血緣關(guān)系。
“對了,他和你們是一個學(xué)校的。”云盞模糊記起來。
“我們學(xué)校的,比你大兩歲,說不準(zhǔn)我們還認(rèn)識。”陳啟雋撓了撓頭,“你們家這幾天不是在搬家嗎,怎么你到現(xiàn)在還沒見過你哥?”
“他好像有點事吧,我不太清楚,不過我爸說后天一家四口在家里吃個飯。”
孟小棠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你這位新哥哥帥不帥,有沒有祈年哥帥?”
還不等云盞接話,反倒是周祈年,眉梢稍揚,嘴角也翹起弧度,饒有興致地問,“我也挺想知道的。”
云盞無語:“我又沒看過他長什么樣子,怎么比較?”
周祈年整個人都是放松地,坐在那兒,雙手搭在頸后,,怡怡然問:“不是,你看你那位哥比你大兩歲,我呢也比你大兩歲,怎么你叫他哥,不叫我哥啊?”
云盞愣了幾秒,而后轉(zhuǎn)過頭,直視周祈年,慢悠悠地稱呼他:“祈年哥。”
少女的嗓音音色軟糯,腔調(diào)卻是泛著一股子冷調(diào)。像是燥熱里的一掊冰水,嘩啦一下,澆的周祈年猝不及防,心跳就這么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