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能夠將嘚瑟又欠揍演繹得如此自然,是很難得的。
云盞思緒活絡開,忍不住想問周祈年,你小時候真沒被人胖揍過嗎?就你這種臭不要臉的炫耀勁兒,真的很欠打。
不等她說話,球場四周穿著運動服的隊員們走過來,討論去哪兒吃燒烤。看到云盞后,熱鬧地招呼她一塊兒去。
人堆里躥出個身影,孟小棠嬉皮笑臉,附和道:“云朵,我們也去吃燒烤吧?”
云盞猶疑之際,邊上的周祈年說:“一起吧,正好你親哥請客。”
席聞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嗯。”
他連背影都透著一股子生人勿進的氣息。
一行人烏泱泱的行走在夜色里。兩旁行道樹郁郁蔥蔥,將月光和路燈燈光切割混淆,照的人身影模糊又清晰。出了小區,外面的夜景層次逐漸變豐富,霓虹燈閃爍,喧囂嬉笑聲構成這五彩斑斕的夜。寬敞的人行道因為少年人們勾肩搭背的走著而顯得擁擠,孟小棠拽著云盞走在人堆后,她用眼神指指人堆里最拔尖的兩個人。
真的很奇怪,明明大家伙個子都差不多高,但一眼望過去,周祈年和席聞璟就是很惹眼。
孟小棠:“不知道為什么,我看到你哥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云盞能分清她說的是哪個哥,下意識將視線投放在席聞璟身上,“還好吧,他只是話比較少,人還是可以的。”說請客就請客,絲毫不拖泥帶水。
“不是,就是那種感覺,你懂嗎?”孟小棠老氣橫秋地擰著眉頭,過半晌,終于想到如何描述了,“我都不敢直視他,總覺得他那雙眼睛看誰都看得透透的,一點兒隱私都沒有,我感覺在他面前我像個沒穿衣服的人。”
“……”
孟小棠發自內心地問:“你沒有這種感覺嗎?”
云盞的表情算不上多發人深省,但多少算得上是肺腑由衷了,“沒穿衣服?這種感覺太色情了,你覺得我可以有嗎?我倆好歹是一個戶口本上的。”
孟小棠:“……”
小區過兩條街就是本城最大的夜市。下午四五點各大攤販陸續到攤位準備營業。他們有常去的燒烤店,不是臨時搭在露天的攤子,而是租了店面的燒烤店。
客人絡繹不絕,老板招呼不過來,遞了幾份菜單給他們就離開。一堆人,擠著一張圓桌。
云盞和孟小棠去得最晚,只剩下兩個位置。空的正好是席聞璟和周祈年中間的位置,孟小棠遞給云盞一個恐怖如斯的眼神,云盞了然地拍拍她的肩,伏在她耳邊,貼心又溫柔地說,“其實我哥真沒那么兇,你多和他接觸一下你就知道了。”
言畢,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在了空位上。靠周祈年的那個位置。
只剩下席聞璟身邊的空位。
孟小棠面如死灰又分外幽怨,咬牙切齒,用口型罵云盞:姐妹就是這么當的嗎?
云盞不甘示弱,淡定回擊:誰是你姐妹?我們熟嗎?
結果一轉頭,就撞上周祈年似笑非笑的眼神,“怎么不坐你親哥邊上去?”
“不能坐你邊上嗎?”云盞邊用熱水洗筷子,邊撇過頭看了他一眼。周遭環境紛繁嘈雜,遠處還有透過劣質話筒傳來的叫賣聲“全場兩元,統統只要兩元”,云盞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能穿破各種雜質清晰落入他的耳里。
周祈年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心道這姑娘到底是故意坐他邊上引起他的注意呢,還是無意間散發她的魅力呢?
很有可能是后者。
她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行,坐吧。”周祈年微微吊了下眉梢,“妹妹就算要坐哥哥腿上,當哥哥的也不能拒絕不是?”
云盞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地把燙過碗筷的熱水倒進桌上的盆里,然后心平氣和地拒絕他:“不了,我親哥還在這兒。”
言外之意,就算妹妹真的想坐哥哥腿上,你周祈年,也要,靠邊等。
周祈年胸腔里沒來由的起了股濁氣,上不去下不來。明明贏球賽的是他,但他好像輸得徹徹底底。
……
中途云盞和孟小棠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菜剛上齊,面前還多了兩杯冰橙汁。孟小棠自然而然地把兩杯橙汁都放在自己面前,“我給你拿瓶水去?”
“不用,我自己去拿。”
話音剛落,邊上的周祈年懶洋洋地說:“店里礦泉水都是冰的。”
云盞愣了愣,“那我出去買。”
周祈年哼笑了聲,“給你叫外賣了,等著吧。”
聽見周祈年這么說,云盞略有些震驚地側眸看向他,她看的光明正大,周祈年被看得也沒半分忸怩,揚著張臉任她打量,還是和之前那樣,誰都沒有退讓。直接地碰觸,直白地凝視。
直到邊上的孟小棠扯了扯云盞的袖子,小聲道:“你倆別老是看對方了,多看看桌子上的燒烤吧,再不吃就沒得吃了。”
孟小棠這人,對著張白紙都能腦補出五顏六色尤其是黃色的東西,真要遇上事兒了,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吃吃吃。
云盞默默收回眼,“哦。”
孟小棠啃著玉米,“待會吃完我們去看電影不?”
云盞搖頭:“不去,待會回家收拾東西,后天開學了。”
提到開學,孟小棠充滿希冀道,“我竟然是大學生了,云朵,我的大學目標是,找個帥哥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云盞拿紙巾幫她擦去嘴角的油漬,往事重提:“你高中的目標也是這個,然后你寡了三年。”
孟小棠找借口:“高中生不可以談戀愛的,我是好學生。”
云盞:“大學生也不能談戀愛的。”
孟小棠:“誰說的?”
于是同桌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桌上唯二的兩個大學生身上。
備受矚目的席聞璟和周祈年二人,前者垂著眼安靜吃著外賣送過來的海鮮粥,聽到這話,眼皮冷淡地掀起,索然無味地回道:“沒什么好談的。”
而后者接過外賣小哥送過來的購物袋,從里面掏出一瓶礦泉水,動作自然地擰開瓶蓋把礦泉水放到云盞面前,之后才迎著一堆高考結束對大學有著無限美好戀愛憧憬的準大學們緊張又求知的視線,緩緩道,“不知道啊,我沒談過戀愛。”
這回答受到眾人嗤嘲——
“騙誰呢,就你這樣怎么可能沒談過戀愛?”
“我可是聽啟雋哥說了,追你的女孩兒多了去了,能繞咱們籃球場兩圈!”
“你那是沒談過戀愛嗎,你壓根就是不想談戀愛,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什么不談戀愛啊?”
周祈年儼然不知道這幾天的功夫自己的球技聲名遠揚以外,“京軍工絕色”的名號也傳遍了整個小區。外號這玩意兒都是虛的,但旁人這么吹捧確實有這么吹捧的道理,周祈年這張臉可以稱得上是頂級渣男臉了,自帶浪子氣質,偏偏在男女之事上行事作風異常端正,別說女朋友了,連個曖昧對象都沒有。
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在云盞的椅子上,歪頭朝云盞笑時,側臉淌著數不盡的風流韻味。光看他的舉手投足,真會覺得那些傳聞是假的。
“你告訴他們,我為什么不談戀愛。”
“……”
此話一出,眾人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東西。
就連一心糾結要不要吃烤大蒜、怕吃了大蒜口臭,轉念一想自己又沒有男朋友不需要親嘴,口不口臭也就隨意的孟小棠,剛想通,就聽到這么一句話,她拿烤大蒜的手停在半空,如遭雷劈的表情盯著云盞。
云盞心思茫然,反應過來后一臉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周祈年慢悠悠地說:“你真知道。”
云盞:“我不知道。”
周祈年:“那天晚上,你仔細想想。”
言辭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云盞還想反駁,霎時腦子里部分記憶冒了出來。
——“他不談戀愛的。”
——“為什么?”
——“因為窮唄。”
但他是真的輕而易舉就將事情說得異常曖昧,搞得他們兩個在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兒,導致他一直以來不談戀愛。而且看眾人的眼神,云盞不像是周祈年不談戀愛的罪魁禍首,更像是周祈年的曖昧對象。
周祈年之所以不談戀愛,是因為他不想嗎?不是的,是因為云盞不想。
得,到頭來,是曖昧對象變成罪魁禍首。
燒烤局已近尾聲,夜市此刻才熱鬧起來,人流量到達頂峰。
熙攘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響起,燒烤店里擠滿了人,身后那桌中年男子正在火熱的劃拳拼酒,聲量高的像是在吵架。煙霧四起,云盞的眼隔著白茫茫的刺眼煙霧,眼波無瀾,平定地望向周祈年,“你確定要我說?”
她臉上表情干干凈凈,沒半分尷尬和無所適從,但也正是因為太干凈了,干凈到周祈年心里發慌。
生氣了?
看著不太像。
比起生氣,更像是煩他了,煩死他了,煩死他這張破嘴了。
周祈年沒頭沒腦地想,要不這會兒伸出臉讓她給自己一巴掌,但勁兒不能太大,哎,算了吧,要真是煩他這張嘴,她用盡全力打也沒事兒,反正他又不靠這張臉吃飯。打腫了也挺好的,少招些桃花。他媽打小就說他這張臉就是生出來禍害女孩子的,要不這會兒直接讓云盞給自己毀了算了。
“那么多女的追他,他都不談戀愛,”云盞放下筷子,先是默默地看了周祈年一眼,眼神里莫名有股報復后的痛快感,繼而轉過頭,冷淡地逡巡一圈后,慢條斯理地補充說明,“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不喜歡女的呢?”
周祈年:“……”
席聞璟:“……”
一堆渾身肌肉梆硬的準男大學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