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里的危險意味極重。</br> 阮胭瑟縮了下:“襯衫是邢清的,剛剛被雨水淋了才這樣。”</br> “邢清的?”沈勁重復(fù)了一遍,低聲罵了句,“沒衣服穿了嗎,借別人的。”</br> 沈勁說完就松了手。</br> 他慣來這樣,潔癖至極,個性陰晴不定。</br> 阮胭抿了抿唇,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墊腳吻上他喉頭那道疤。</br> 每次她惹他不開心了,她這樣做,他的神色便會舒緩下來。</br> “以后不會這樣了。”她說。</br> 果然,沈勁的臉色稍霽,但他的視線也未在她身上過多停留。他伸手撫著她后頸,像撫一只貓,往不遠處的一輛邁巴赫走去。</br> 有司機下來為他們開車門。</br> 他轉(zhuǎn)頭對阮胭說:“過兩天帶上卡,出去買幾件衣裳,別再讓我見到你穿別人的衣服。”</br> 沈勁在兩人剛睡的第一晚,他就給了她一張卡,無限額的。</br> 后來秘書說阮小姐沒動過里面的錢時,他也沒什么感覺,只當她是欲擒故縱,圈子里太多女人這樣了,裝作不圖錢財,實際上,都是在等著釣后面的大魚。</br> 阮胭和他在一起快兩年,還是和剛認識的時候一樣,他買再多的奢侈品給她,她也都只是放在衣柜里,除非必要場合,否則不取出來穿戴。</br> 沈勁想,她還真挺能忍。</br> 可惜,他只看得上她這張臉。</br> 想到這兒,他又忍不住對身旁的人說:“閉眼。”</br> 阮胭聽話地閉上眼,他的吻落在她的眼尾。</br> 一陣手機震動打破了此時的繾綣,他接起來,電話那頭是顧兆野大大咧咧的聲音:</br> “誒,勁哥,今天去探筠姐的班,你幫我要到簽名沒,我可是跟我表妹夸下海口了……”</br> 車廂內(nèi)無比安靜,宋筠的名字能聽得相當清晰。</br> 沈勁淡淡地回了句:“沒有。”</br> 阮胭斂下睫,看著車窗。她沒問他今天怎么會去見宋筠,他也沒解釋。</br> 一路無言,車子開回臨江別墅。</br> 臨江別墅是沈勁的私產(chǎn),位于臨江市西面,最昂貴的地段,寸土寸金,一平米六位數(shù),越往上越昂貴。</br> 但這里卻并不是沈勁的家,他的家在沈家老宅。老宅在臨江市東面,朝陽地段,那里已經(jīng)不是有錢能夠住的地方了。那里代表的不是金錢,而是——權(quán)力。</br> 沈家家風嚴謹,若非去外省出差,沈勁每個周日都要回去和沈父沈母問一次安。</br> 阮胭想起第一次和沈勁過夜,就是在周日。</br> 那時候,他們在酒店做了三回。他一點也不顧及她是第一次,做得相當用力,甚至有些不正常。等到完全歇息,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了,她累得在床上躺著,說不出一句話,他卻還精氣十足地起床,窸窸窣窣穿衣服。</br> 她問他:“要走了嗎?”</br> 他說:“不了,家里有門禁。”</br> 說完他吻了吻她的眼角。起身離去時,一點也沒留戀。</br> 除了床頭柜上留下的一張銀行卡,一把臨江別墅的鑰匙,還有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他就仿佛沒來過一樣。</br> 本來她還有些許的不適,但她一想到,他當時可能是像做賊一樣貓著腰進屋,再在第二天七點鐘的時候照常起床和他嚴肅的父母問好……她又忍不住笑開來。</br> 車子穩(wěn)穩(wěn)停住,沈勁瞥了她一眼:“馬上就到家了,你還敢笑?”</br> 阮胭故意回他:“不可以嗎?”</br> “可以。”沈勁扯了扯唇,“反正待會兒有你哭的。”</br> 然而,他進了別墅,卻未能如愿讓阮胭哭。</br> 他先進屋開燈,燈沒亮。往日里的住家保姆也不在,屋內(nèi)只剩黑漆漆的一片。</br> 沈勁摸索著進去,踢開拖鞋,有些不耐:“打電話問問物業(yè),怎么……”</br> “生日快樂。”</br> 阮胭打斷了他。</br> 她從身后的格擋上端起一個蛋糕,捧到他面前,借著外面幽暗的月光,他看得到上面插了蠟燭,還沒點燃。</br> “我明天要去橫店,不能陪你過生日了,所以我想提前給你過……”</br> 她湊近了他,眼里的水光得像是把月光盛了下來。</br> 然后他聽到她低聲喚道,“生日快樂,哥哥。”</br> 是的。</br> 就最后這兩個字,讓他心底的無名暗火唰地就燒起來了。</br> 眼前的阮胭還沒意識到危險,仍在問他:“你帶打火機了嗎?我們來點上許愿。”</br> “帶了。”他抬手,撫上她的背脊,嗓音略帶喑啞,“在褲兜里,自己掏。”</br> 阮胭伸進去探,果真碰到一個硬硬的金屬物件。</br> 他卻按住她的手,不準她再動了,拇指隔著布料在她手背上摩擦。</br> 她一下就懂了,耳尖泛了紅:“先點蠟燭許愿。”</br> “我從來不信那些虛的。要許,”他頓了頓,“現(xiàn)在只對你許。”</br>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先吃蛋糕。”</br> “不,先吃……”他湊到她耳根旁,低聲說了一個字。</br> 說完他的大手就往她襯衫里鉆。</br> 他摟著她一路走到沙發(fā)上,到了最后一步的時候,阮胭迷迷蒙蒙伸出手,抵在他的胸口,“不行,還,還沒開燈。”</br> 沈勁笑了下,他知道這是阮胭的習(xí)慣,每次做這事的時候,她總是要開燈。</br> 雖然他在她之前沒有過別的女人,但他也聽說過,大多數(shù)女生都是害羞的,做的時候恨不得用被子將兩個人的臉都蓋住。</br> 阮胭卻不一樣,次次都要把燈開得亮堂,借此認真端詳著他的眉目,端詳?shù)剿约貉劾锏那橐庠絹碓缴酰絹碓綕猓缓髢蓚€人再一起在這情潮里沉淪至死。</br> 沈勁掏出打火機,把蠟燭點燃。</br> 到達極致的時候,他聽到她仰頭,喊了一聲:“哥哥。”</br> 他想,這真是一個曖昧到了極致的愛稱。他很喜歡。</br> 接著,有風吹來,如泣的聲音便和燭影搖晃了一夜</br> *</br> 第二天五點的時候,阮胭就起了。邢清昨晚幫她訂的是早班機,她不得不拖著酸軟的身子起床。</br> 身側(cè)的沈勁還在睡。</br> 阮胭俯下身,對著他喉頭的那道疤吻了一下,便利索地穿衣起身。</br> 出門的時候,她看見餐桌上的蛋糕,燃盡后的蠟燭油已經(jīng)和奶油混在一起了。一口也不能吃。</br> 阮胭只猶豫了片刻,就把蛋糕扔進了垃圾桶里。</br> 與此同時,她低聲說了句:“三十歲快樂。”</br> 出門的時候,昨天的大雨已經(jīng)停了。</br> 但她的車還在開機發(fā)布會的地下車庫停著,這個時間點和這種地段,完全沒有打到車的可能性。</br> 阮胭去沈勁的車庫里開了一輛最便宜的路虎離開。</br> 中途邢清打電話過來問她:“出發(fā)了沒有,謝導(dǎo)時間觀念重,他不允許組內(nèi)的工作人員遲到。”</br> 阮胭點點頭:“嗯,在開車。”</br> 邢清說那就好,她又問阮胭:“昨天你上微博了嗎?”</br> “昨晚太累了,沒看手機,怎么了?”</br> “你那招真的太高了,直接導(dǎo)致咱們這次和宋筠團隊打了個平手,你知道熱搜怎么評價你的嗎?”</br> 邢清在那頭笑得開心,隨手甩了阮胭一個鏈接過來。</br> 只有一張圖,是昨天開機發(fā)布會的現(xiàn)場合照:</br> 一身張揚紅裙的宋筠站在中間,纖瘦素凈的阮胭站在最邊上。</br> 配的文案是:</br> 【姐妹們,這個新人,是素顏!除了口紅、什么都沒涂的素顏!!就連這衣服都是優(yōu)衣庫的!!!果然,人好看披個麻袋她都好看……】</br> 下面的評論也很有意思:</br> 【首電的?這顏值確實能打,有點像宋筠,但是比她靈一點。】</br> 【圈里應(yīng)該沒幾個比宋筠還不靈的了吧哈哈哈,跟個漂亮木頭似的,都不知道她那些水獎是怎么來的。】</br> 【眾所周知,宋Y是南城某位不可說的千金。】</br> 【知道是千金就好,一個穿優(yōu)衣庫的貧民窟Low貨也好意思跑來穿高定的千金身上碰瓷?抱走我美宋。】</br> 【不是很懂,穿優(yōu)衣庫怎么就Low了?!你家宋筠之前想拿優(yōu)衣庫的代言還被拒了呢哈哈哈】</br> 【我是后勤的,據(jù)說這新人本來準備了禮服,但是被宋的助理給“意外”弄掉了,才找經(jīng)紀人借優(yōu)衣庫的。】</br> ……</br> 阮胭倒是看笑了,問邢清:“都是你買的?”</br> 下面的評論,各個派系、爆料的都有,還有不少的營銷號來轉(zhuǎn)載,雖然說得不明顯,卻也大多是對阮胭比較正面的評論。</br> 邢清:“想多了,一個熱搜位七位數(shù),我可買不起。是謝導(dǎo)授意宣發(fā)公司買的。”</br> “謝導(dǎo)?”</br> “對,之前宋筠要魔改劇本就已經(jīng)讓謝導(dǎo)不滿了,后來沒進組,她又在發(fā)布會上作死,這熱搜算是謝導(dǎo)對她的敲打吧。蒼天有眼,宋筠這次總算是被搞了,想想就覺得很舒爽。”</br> 阮胭擰了擰車鑰匙,“倒也不必覺得舒爽,她要是那么容易被搞,能紅六年?”</br> 邢清笑道:“管他呢,能膈應(yīng)她一陣是一陣。”</br> 她這話才說完,阮胭剛把車子發(fā)動,就聽到邢清那邊的叫聲:</br> “我說呢,你快看微博,怪不得宋筠一點沒控評和你的那個合照,原來是憋大招呢!”</br> 阮胭打開微博熱搜,上面明晃晃地寫著“爆”:#宋筠訊科總裁戀情曝光#</br> 點進去就是宋筠在開機發(fā)布會上接受采訪時的那段曖昧不明的回答。</br> 還配了張圖,是宋筠和一個男人一同上車的背影。</br> 男人穿了件黑襯衫,寬肩窄腰,還留了個寸頭,渾身都帶著一種放浪形骸的感覺。</br> 連邢清也感嘆:“這人真是訊科總裁?我聽說那是個手腕極強的人,怎么看起來這么……”</br> 不正經(jīng)。是吧。</br> 阮胭在心底替她補充道。</br> “不過這熱搜確實來得蹊蹺,昨天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沒上熱搜,卻在今天凌晨突然就‘爆’了,不會是宋筠團隊做了什么假吧。”邢清還是不大信。</br> “這人的確是訊科總裁。昨晚沒上熱搜,想必是這位壓著的,至于今天突然上了。”阮胭頓了下,“應(yīng)該是愿意公開承認他們的關(guān)系了。”</br> 邢清也覺得她分析得有道理,卻也忍不住和她開玩笑:“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訊科總裁,你見過他?”</br> 我怎么知道?</br> 他身上那件黑襯衫是我送的。</br> 阮胭面上仍是沒什么異樣,把玩笑拋回去:“你覺得有誰敢冒充訊科總裁?”</br> “也是。”八卦完了,邢清也不和她胡扯了,“行吧,趕緊出發(fā),小方在機場等著你。這是你第一部戲,好好拍,聽到?jīng)]。”</br> “嗯。”</br> 阮胭掛了以后,又看了眼那張圖。</br> 不得不承認,宋筠身材高挑,和同樣高大的沈勁站在一起,那背影,的確是極其登對的。</br> 片刻后,阮胭摁滅了屏幕。</br> 難過嗎?</br> 不。</br> 她只是在想,還好——</br> 還好沈勁沒有被拍到正臉。</br> 否則,她無法想象,他頂著那張臉,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br> 她不能想,也不敢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