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隆隆炮聲的逼近,新加坡稍有家身的人都開始準備戰(zhàn)亂之地,平日原本就昂貴的船票現(xiàn)在更是千金難求。這讓那些原本計劃離開新加坡的本地居民選擇了留下來,畢竟這里還有他們的根基,家業(yè)也不是說拋就可以拋棄的。對日軍的殘暴雖然有所耳聞,可是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現(xiàn)在即便能夠逃出去,也需要賤賣所有家產(chǎn),身無分文的流落他鄉(xiāng),與其如此,還不如留下來看時局的變化。
達官貴人們都開始整船整船的將歷年所得轉(zhuǎn)移或者出售,整個碼頭人聲鼎沸。在大街上,人流相比平日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對于這些在新加坡居住了一輩子的老華僑都感到納悶,怎么英國當初不是號稱日不落帝國的么?怎么現(xiàn)在歐洲被德國逼得喘不過氣來,在遠東也居然被彈丸之地的日本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在一處老茶館,茶博士幫樓上的四個客人倒?jié)M茶水后,詢問了還有什么需要后便退了下去。雖然四個客人中有兩個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洋人,在南洋,洋人出沒茶樓也并非新鮮事情,但是在這種時候還有洋人有心情來這里喝茶才是讓人奇怪的地方。從兩個洋人的表現(xiàn)看來,他們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卻和那些中國人一樣穿著長衫,魁梧的身材穿起中國的長衫倒也顯得精神,加上一頂帽子,倒還真像那么回事。
四個人都沒有說,樓上雖為雅座,但是從看看下去。大堂中還是一片嘈雜。他們坐下之后便聽見了旁邊的座位上幾個中國人開始議論起時局,“要我說,這洋人還是靠不住。十幾萬的部隊,說垮就垮了,才一個月不到咧,就把馬來亞丟了干凈,以前洋人老說咱中國人打日本人不行,可他們自個也就這樣。哎,這又要變天了。日本人來了,還不知道以后怎么辦呢,報紙上說,那些日本人可是窮兇極惡,在中國干下地傷天害理地事數(shù)不勝數(shù),如今他們又流竄到了這里,難保他們不會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一個青衫中年的漢子站了起來。“老楊這話也太悲觀了。其實依我來看,這日本人再怎么壞,也壞不到那里去。這英國人控制這里,咱們過地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日本人來了這日子也壞不到那里去。現(xiàn)在日本人不是打著解放者的口號,以解放者自居?”那個被稱做老楊的人站起來。臉色氣得通紅,“你,你,豎子不足與謀。光別的不說,你這么快就忘記了日本人在中國制造的大屠殺了么,他們那里把我們中國人當做人?你居然還對他們抱有希望,我看你是瘋了心!”
那青衫的漢子也不反駁,拿起桌上地花生,抓起帽子轉(zhuǎn)身就走,“只要能過得好,管他是英國人、美國人還是日本人,我都歡迎。我老庚也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管他娘的誰來了,老子都不怕。他英國鬼子害老子家破人亡,老子還巴不得他滾蛋。”
待那青衫漢子走了,眾人又對老楊好一頓安慰,半響,老楊才嘆了口氣,“真說起來,還真怪他老庚不得。想想幾年前老庚是多么豪爽、意氣風(fēng)發(fā)的漢子,無論是平日的慈善捐款還是興辦義學(xué),他都是個熱心人。有誰不知道他庚老板的大名?但是咱們中國人在這里做個正經(jīng)生意也不容易,當年老庚也是家大業(yè)大,偏偏和英商爭奪起生意來。人家有總督做后盾,結(jié)果你們也看到了,萬貫家財都被坑盡,老婆也跟人跑了,人就這樣一蹶不振幾年過去了。我知道他心中怨恨難消,可是也不該替日本人說好話。日本人禽獸不如的東西,他老庚真的有這個想法,我也不會顧及和他十幾年的交情了。”
眾人都把他勸了回去,其中一個衣著光鮮地大胖子說道,“楊老板,你也知道老庚是怨恨難消,這或許只是他一時生氣說出的混賬話,估計他出了這門就忘掉了自己到底說過了什么。何必和他計較呢?哎,我們這些人表面上看是稍有家產(chǎn),可我們的根基都在這里,就是現(xiàn)在想拋售出去,即使是賤價也無人問津。咱們丟了這些家業(yè),也無處可去呀。”
“要我說,這要靠得住的,還得是咱自己中國,看看這樣洋鬼子,搜刮起民治羊羔比誰都狠,可要跑起路來,比誰都快。這不,才幾天功夫,那些洋人連同家眷都跑得干干凈凈。這不,就連天空都需要我們中國人來保衛(wèi),現(xiàn)在整個南洋,也只有從他們那里才能聽到振奮人心地消息了。可惜了這群小伙子,一個勝仗接一個勝仗,可英國人就是不爭氣,宋卡、北大年、吉隆坡,才多大會功夫,日本人就前進了幾百公里,十幾萬的軍隊幾乎就沒有組織起一點像樣地防御,眼睜睜的看著整個馬來亞淪陷。”
“說得也是,要是這十幾萬部隊不是英國人,而是李成坤將軍的部隊,日本人肯定沒有辦法登陸,那怕就是登陸了,也會被他們趕下海。據(jù)說這些南下作戰(zhàn)的日軍,有相當一部分是李成坤將軍的手下敗將,但是面對英隊的時候,他們卻顯得游刃有余。我看這英國人的時代也差不多要結(jié)束了。
他的一番話,很快就引起了在座的五六個人的應(yīng)和,楊續(xù)天也點點頭,在這里的人,在新加坡過的日子還算不錯,至少都有一兩家店鋪或者小工廠、種植業(yè)園之類的產(chǎn)業(yè),可是這些產(chǎn)業(yè)也是最難轉(zhuǎn)移的。這些產(chǎn)業(yè)都是經(jīng)過最少十幾年、甚至長的幾十年才創(chuàng)下來的,所有的家當都在這里頭,即使這里有人有能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也舍不得這辛苦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所以才會選擇留下來。
“今天大伙一起聚聚,也是商量一下這以后有什么打算。大伙在一起有事情可以互相幫忙。也可以商量出出主意。大伙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走,日本人也快要打到門前了,還有幾班船。要走的話花點錢,還能趕得上。我這一大把老骨頭,在這里呆了一輩子了,也懶得離開了,倒
看日本人來了到底能把我怎么樣。不過,我們這些年,該享受地也享受了,可是家里老婆孩子也不能留在這里跟咱們一起受罪呀。”
他這一說起,周圍地人點點頭,暗嘆,姜還是老的辣。“楊老板,那你家里兩小子準備去那的?我前天看見他們還沒有走,想必現(xiàn)在楊老板已經(jīng)想好去地地方吧?”楊續(xù)天點點頭。“今天我是來看看大家的想法,我家里兩個小子準備回國了。先到云南,然后轉(zhuǎn)道去武漢,如果順利的話他們會北上出關(guān)到哈爾濱。”
說完了也不理會別人。端起桌上的茶水輕輕喝了一口。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這個楊老板對李成坤抱有好感,甚至曾經(jīng)受到過黑龍江政府邀請到關(guān)外參觀考察。他本人也認購了李成坤發(fā)行的相當數(shù)量地債券。并在哈爾濱建有一個工廠,效益很不錯。他甚至回到南洋后也和一批有名望的商人共同發(fā)起認購北方建設(shè)債券的風(fēng)潮。
但是其他的人和他不一樣,他們在哈爾濱并沒有自己的產(chǎn)業(yè),所以低聲交頭接耳起來。半響才聽見他旁邊的胖子狠狠的一拍腿,“我看這個主意是不錯。但是我還是認為,現(xiàn)在我們最好的去處地美國,戰(zhàn)火肯定不會蔓延到那里,非常安全,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美國華人地位比較低下,對華人也比較排擠,生活成本比較高。其次,就是選擇回國,國內(nèi)生活水平很低,只需要少量的硬通貨就足以滿足幾年的生活需要,而且在國內(nèi)也更有認同感。在關(guān)外地有許多優(yōu)秀的學(xué)校和教育機構(gòu),接受教育也完全不是問題”
他剛剛說完,周圍地人就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國內(nèi)好是好,可惜北方太冷了,南方也經(jīng)常會有日本飛機的轟炸。云南和四川都是比較適合居住的”商討半天后,大部分人都決定把自己的家人送回祖國。有一半人選擇了到北方,另一半則選擇了呆在不會受到戰(zhàn)火紛擾的南方小城。楊續(xù)天聽到了大家商量的意見后,立刻開始安排船只,并讓其余的人回家通知要走的人準備好行李,隨時準備出發(fā)。
“看來你們的工作干的不賴,至少在這里也擁有這樣的名聲。”那群中國商人商討完畢,魁梧的棕發(fā)男子對著他前面中國人,用帶著上海口音的中國話不經(jīng)意般說起。他面前的中國人,個子不高,但是身材卻異常的強壯,聽了他的話,也僅僅笑著點點頭,“很簡單,如果您能夠真心為老百姓和自己的國家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也會擁有這樣的名聲。”
發(fā)男子微笑著點點頭,伸出了右手,“今天謝謝你的午茶,如果以后有機會到達美國,我做東來歡迎你。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你們的意見我會回去完整的告訴將軍,我相信這次我們合作會非常愉快。如果可以的話,也幫我慰問一下那些狗娘養(yǎng)的!”
他面前的中國人也站起來,緊緊握住他的手,“相信我們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親密無間的盟友,以后合作的時候還多著呢。我們對這次和合作保有很大的期望,這符合我們雙方的共同利益,希望我們以后的合作也越來越多。”當發(fā)男子離去后,他面前的中國男子抬頭遠眺,良久之后臉上才掛出一絲的笑容,“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五天前,這個棕發(fā)男子在數(shù)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護衛(wèi)下,貼身攜帶帶著一個機密公文包抵達了新加坡飛虎隊機場,當晚他就和王必成中將進行了深入的交談。做為麥克阿瑟將軍的全權(quán)特使,他肩負了一項十分重要的機密任務(wù)。經(jīng)過徹夜的討價還價,他在麥克阿瑟將軍默許的范圍內(nèi)與王必成將軍達成了多項重要協(xié)議。
隨后,直接從美國本土運送戰(zhàn)斗機和轟炸機等物資的船隊在抵達呂宋前一天被告知轉(zhuǎn)向駛進了中興島碼頭。在裝卸的過程中,卻出現(xiàn)了一點點麻煩,在中興島的中隊幾乎將整個運輸船隊搬運一空。從口香糖、巧克力、軍服到步槍、沖鋒槍、輕重機槍、迫擊炮、榴彈炮、卡車和各種彈藥都被搬下了碼頭。當運輸船隊的負責(zé)人發(fā)現(xiàn)了情況不妙的時候,整個運輸船隊幾乎都已經(jīng)完全空載了。
本來這個負責(zé)人,就對物資轉(zhuǎn)運到中興島感到不解,但迫于麥克阿瑟將軍的命令,還是服從了。但是麥克阿瑟給他的命令是,所有與飛機有關(guān)的物資都轉(zhuǎn)交給中國人。他當時也未曾加以過多考慮,等到發(fā)現(xiàn)中國人把運輸船隊搬空的時候,他找到了中隊的負責(zé)人。但是中隊負責(zé)人告訴他,他們也在嚴格按照和麥克阿瑟將軍的協(xié)議行動。
食物是飛行所必須的,各種武器彈藥則是為了保衛(wèi)機場的需要,英國人的陸軍十分不可靠,關(guān)鍵時刻必須要依賴自己的力量那怕是手電筒和雨衣,中國人也能和飛機、飛行或者飛行員扯上關(guān)系,所以他們理直氣壯的搬運完了所有物資。看到在碼頭堆積如山的物資,運輸隊的負責(zé)人和船長們后悔不已,這幾天來,中國用美酒佳肴把他們留在了室內(nèi),根本沒有時間來注意到中國人到底干了些什么。
運輸船隊除了船員外幾乎沒有裝卸工人,看見碼頭上堆積如山的物資,他們不得不承認了這個事實。再讓這些中國人把這些物資運上船簡直比登天還難。他們只好如實向麥克阿瑟匯報了這一情況,重點說中國人鉆了麥克阿瑟那個命令的空子,對自己的疏忽大意和怠職卻刻意忽略過去了。好在麥克阿瑟并沒有想到那么多,這一大批物資雖然讓他心疼,也會對呂宋的備戰(zhàn)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但是只要中國人能夠完成計劃,送給他們也沒有什么大不了,因為計劃完成了完全可以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來布置。這些物資對中國人來說十分寶貴,但于美國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根本無足輕重。要是完成不了,吃進去的東西他也有辦法讓他們吐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