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桂想,他至少給自己一個求他的機會啊!
如果她出口請求過,是不是也算為姨母盡過力?
她為姨母哭,為自己從來沒有擁有過,也再也不會擁有的他的回眸而哭。
蕭曄,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仲靈剛剛躺下,就聽見門被叩響。
她懶懶地道:“門沒鎖。”
貓貓腳步極輕地進來。
屋里燭火未滅,仲靈正躺在床上看書,聽她進來,目光不由投向她。
貓貓脫了自己的灰鼠皮襖子搭在屏風(fēng)上,走到火盆前烤著手道:“嫂子,沒吵到你吧。”
“這么晚了,你過來做什么?”仲靈態(tài)度并不熱絡(luò)。
“我今晚睡不著,想來你這里蹭一晚上。”
“我能睡著,你換個地方睡去。”
貓貓卻并不因為她的疏離態(tài)度而退縮,在相處之中,她已經(jīng)摸透了仲靈的脾氣。
她笑著道:“我總不能去打擾爹娘,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大哥今夜估計忙得一夜不睡,我只能來找你了。”
她可憐兮兮地湊過來,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貓。
仲靈往里挪了挪,貓貓笑著脫了鹿皮靴子和外裳鉆進了被窩中。
“我暖過了,是不是不涼?”她抓住仲靈的手,隨即蹙眉心疼道,“嫂子,你的手還是涼。”
“開春就好了。”仲靈不以為意地道,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嚴(yán)寒之中的煎熬,“你怎么睡不著了?白日還不夠累?”
她們一起去了宮中,在宮中站了足足兩個時辰,仲靈回來已經(jīng)補了一覺,所以才現(xiàn)在還沒睡。
“嫂子,”貓貓咬著嘴唇,眼神也黯淡下來,“我閉上眼睛,就是宮里見到的場景。”
她控制不住地會想起那些被捆成粽子一般的皇宮侍衛(wèi),想起那些哭成一團的后宮妃嬪和宮女。
后宮最最尊貴的皇后娘娘,被人從枯井中抓出來,環(huán)佩盡失,披頭散發(fā),哪里還有一點兒皇后的尊嚴(yán)?
大哥說皇后是殉情而死,其實并不是,皇后死得很慘……
貓貓不敢再想下去。
“覺得很殘忍?”仲靈淡淡道,“可是原本就已經(jīng)是你死我活的境遇,你覺得是現(xiàn)在好,還是被圍追堵截如喪家之犬,任人宰割的人是你好?”
“我知道,我并不覺得父兄做得不對。只是從來沒覺得,成王敗寇如此殘酷。”
那不是游離于紙面上的描述,那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是一個個人此生悲慘的命運。
仲靈垂下了眼瞼,手在被子中握緊。
蕭曄已經(jīng)是仁慈的了,貓貓還小,沒有見過人性之惡。
當(dāng)年靳湛讓她身邊親近之人,圍觀她被人肆意凌、辱,然后又強迫她看著他們一個個被凌遲,被分尸,死狀凄慘……
靳湛說,當(dāng)年他的家人,死相也如此凄慘,所以他要報復(fù)回來。
冤冤相報,無可調(diào)解。
她不記恨他為自己家人報仇,她卻恨他,把所有仇恨加諸于她的身上。
她明明那么相信他,依賴他,深愛他……
靳湛!
貓貓感受到仲靈繃緊了身體,不由擔(dān)心地道:“嫂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